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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苏星晖睁开眼睛的时候,他有点恍惚,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地方,因为他看到自己所在的这间房间既陌生,却又有一些熟悉,总有一些似曾相识的感觉。
这是一间陈旧的房间,房间的墙壁和天花板上到处都散布着黑色的斑点,墙皮还有剥落的痕迹,那是受潮之后留下的印迹,房间里有两张老式木板床,苏星晖睡了其中比较靠里的一张,另一张靠外的床空着,上面的被褥胡乱的摊开在了床上。
苏星晖躺着的木板床床头,有一张老式的五屉桌,桌子上摆着一摞书,一本台历,一面镜子,苏星晖下意识的拿起了那本台历,最上面那一页的日期是1992年7月25日,这让苏星晖的心狂跳了起来,他也是看过许多网络小说的,难道说,自己重生了?
他用颤抖的手拿起了那面镜子,看向了镜中自己的面容,果然,镜中出现的是一张年轻得有些过分的脸,并不是他那张落魄中年的脸。
苏星晖本应该已经年过四旬了,他记得昨天晚上喝了些酒,然后便睡了,可是今天早上醒来,怎么就重生了?
苏星晖放下镜子,用力掐了自己的大腿一下,这一下痛得他差点叫出声来,这应该不是做梦。
苏星晖心乱如麻,他在努力的回想着,92年的7月25日,自己应该刚刚参加工作不久,这里应该是猛虎岭乡政府的宿舍。
他又看了看台历,这才省起,今天应该是26日了,今天的那一张还没撕呢,他撕掉了最上面那一张台历,入神的看着台历上的字,1992年7月26日,星期天,这应该是一个休息日。
外面传来了一阵嘈杂声,没几分钟,有人噔噔噔上楼,敲响了苏星晖的房门,一个女声叫道:“苏星晖,你起来没有?”
苏星晖应了一声,用最快速度穿上了床边椅背上搭着的一条长裤,又披上了一件白衬衣,一边扣扣子,一边下床开了门,门外是一张年轻女人惶急的脸,苏星晖还记得她,她是苏星晖在猛虎岭乡的同事,程桃仙。
程桃仙是乡政府的妇女专干,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少妇,长得挺漂亮的,不过此时脸上由于太过惶急,显得有些变形。
见苏星晖开了门,程桃仙道:“苏星晖,外面出大事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有找你了。”
苏星晖有些奇怪:“出了大事你找书记、乡长他们啊,怎么找我来了?”
“昨天不是胡副书记儿子结婚巡河吗?你也去吃了酒的,你喝多了回来了,可是乡政府的人都在那里吃酒打牌,都没回来,现在乡政府只有你一个男人,我只能找你了。”程桃仙急得鼻子上都沁出了汗珠,脸也是通红,真的称得上面若桃花。
苏星晖脑袋里久远的记忆被勾动,他想了起来,他们县里的风俗是结婚办喜事头一天要巡河,然后才是正席,看来,今天就是正席的日子了,又是星期天,估计大家都在胡副书记家里打麻将,不会回来了。
胡副书记是猛虎岭乡的党群副书记胡成立,他的家在离乡政府四五公里的胡家坳村,虽然不算远,可是那里在山里,有什么事情一时间赶不回来。
苏星晖没再说什么,他出了门,程桃仙用最快的速度向苏星晖讲述了刚刚发生的事情,原来,乡计生站前几天把一个超生的孕妇强行引了产,今天一大早,那个孕妇在县城打工的丈夫就跑到乡政府大门口喝了农药。
苏星晖一边下楼,一边问道:“给胡家坳打电话没有?”
“打了,打不通。”
苏星晖摇了摇头,这种事情一点儿也不奇怪,胡家坳在山里,谁知道电话线出什么故障了。
苏星晖匆匆来到了大门口,门口站着的乡政府做饭的黄嫂看到他来了,顿时松了一口气,虽然苏星晖只不过是乡政府党政办的一名普通工作人员,可是现在整个乡政府只有他一个男人了。
门外围了不少人,闹哄哄的,有叫骂的,有哭的,更多的还是看热闹的,中国向来不缺这样的人。见到苏星晖出来,一个围观的闲人喊道:“乡政府有人出来了。”
苏星晖问了一声:“出什么事情了?”
一个蹲在地上的汉子站起身来,不由苏星晖分说,便迎面一拳打来,嘴里还恨恨的骂道:“狗日的,出什么事情了?我哥被你们乡政府给逼死了!”
苏星晖怎能被他打到?他一伸手,抓住了汉子打过来的手腕,用力一扭,汉子便不由自主的弯下腰,叫起痛来。
就在这当口,苏星晖已经看清了现场,只见一个中年汉子躺在地上,眼睛紧闭着,嘴角无意识的流着白沫,周围有几个人蹲在地上,围着他,有男有女,有叫骂的,有哭天喊地的,苏星晖往地上又扫了一眼,看到旁边扔着一个塑料的空农药瓶子,这种农药瓶子他很熟悉,正是这个季节常用的杀虫双的瓶子,容量800毫升。
这一下苏星晖心里有底了,他前世在农村干了好多年,对杀虫双这种农药很熟悉,这种农药并非高毒农药,喝下之后只要及时催吐,并且送到医院抢救,是能够救得活的,他心中不由得庆幸,幸好这人不是喝的百草枯,要不然神仙来了都救不了他了。
苏星晖手上轻轻一推,就将那个想要打他的鲁莽汉子踉踉跄跄推出了好几步,他嘴里轻斥道:“这时候还想着打人?不想救人了吗?”
苏星晖是练过武的,他手上用的是巧劲,那鲁莽汉子并没有受伤,他已经感觉到苏星晖不好惹,气焰顿消,听了苏星晖的话,他喊道:“我哥都昏过去了,还救得活吗?”
苏星晖肯定的点头道:“救得活!”
苏星晖挤进人群里,蹲了下来,看了看地上躺的那人的脸色,又掀开他的眼皮看了看,再试了试他的呼吸,他心里有了底,回头对程桃仙道:“能不能弄点童子尿来?”
那些男女都停止了哭泣叫骂,看向了苏星晖,一个老妇问道:“你真的救得活旺伢子?”
苏星晖点头道:“问题应该不大。”
程桃仙跑向了乡政府里,她有一个两岁的儿子,弄些童子尿还是弄得到的,在这里,传说童子尿有解毒的功效,不过苏星晖知道,这并没有什么科学根据,他给这人灌童子尿,只不过是想要给他催吐而已,另外也可以安一下他家属的心,其实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弄点粪汁给他灌下去可能效果更好。
程桃仙的动作很快,只不过几分钟,她就端了一碗黄色的液体跑了过来,那液体还冒着热气,她红着脸道:“我家小康刚拉的。”
苏星晖接过那碗童子尿,对那个鲁莽汉子道:“把你哥的上半身扶起来。”
事关生死,鲁莽汉子不敢作怪,他蹲下来,老老实实的把旺伢子的上半身扶了起来,苏星晖在旺伢子的脸上两指一捏,他的嘴便不由自主的张开了,苏星晖熟练的把那碗童子尿给他灌了下去,幸好在这里,童子尿都被认为是一味药,要不这副情景还是挺恶心人的。
灌完了那碗尿,苏星晖让围着的人让开,让鲁莽汉子把旺伢子的身子侧过来,他暗暗在旺伢子手腕上的内关穴用力压了一下,旺伢子不由自主的开始呕吐了起来,他吐出了大量散发着刺鼻气味的褐色液体,这是杀虫双、胃液和童子尿的混合物,那味道就别提了,围观群众又退了几步,就连那个鲁莽汉子都皱着眉,捏住了自己的鼻子。
苏星晖神色自若的拍打着旺伢子的背部,一直到他再也吐不出什么东西为止,这时候,旺伢子才呻吟了出来。
苏星晖站起身来道:“行了,送到乡卫生院去吧。”
他又看了一眼那些围观群众道:“都散了吧,都围在乡政府门口,成什么样子。”
旺伢子的几个家里人,找了一块门板,把他抬到了卫生院,苏星晖也跟在了后面,不亲眼看到他脱离生命危险,苏星晖还是有些不放心的。
卫生院离乡政府并没有多远,也就一百多米,一群人闹哄哄的把旺伢子抬了进去,大声喊道:“医生,救命啊!”
这时候,卫生院才刚刚上班,一个中年男医生看了这副样子,皱眉道:“又是喝药的?”
在乡卫生院工作,中年医生看到这种喝农药的看得多了。
不等那些人说话,苏星晖喊了一声:“孔叔叔,这人是喝的杀虫双,刚喝了不久,我刚才已经给他灌了童子尿,给他催吐了,现在应该吐得差不多了。”
苏星晖的父亲苏文军是县人民医院的医生,因此,苏星晖跟这位孔凡亮医生也是认识的。
孔凡亮这才看到苏星晖,苏星晖说得有条有理,把他想问的全回答了,最大限度的节约了抢救的时间,他对苏星晖点了点头,然后对护士喊道:“迅速准备百分之一的小苏打溶液一升,另外准备阿托品解毒。”
说完之后,孔凡亮便把他们带进了抢救室,开始了对旺伢子的抢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