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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住了吗?就是此地。”蒙梁站在茅屋前,看着不远处正与坐在巨猿身上的十九一边比划着些什么的一边说着些什么的徐寒,他有些疑惑,但却又碍于面子不愿上前。
“嗯,放心吧,十九记住了。”小十九重重的点了点头,一脸严肃的说道。
“做完了就去陈国与子鱼他们汇合。”徐寒笑着摸了摸小十九的脑袋,言道。
“那徐大叔呢?一个人在这里会很危险的。”小十九有些担忧的问道。
“放心吧,不是还有蒙师兄在吗。”徐寒安慰道。
“你说蒙大叔吗?”十九闻言目光一扫,落在了不远处的蒙梁身上。
感受到对方目光的蒙梁下意识的挺直了自己的腰身,想让自己的模样看起来有着足够的说服力一般。
“可是,蒙大叔看上去好弱的样子,帮不到徐大叔。”但小十九却是秉承着一贯的有口无心与口不择言,在那时很是苦恼的说道。
蒙梁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在地,徐寒哑然失笑,摇了摇头说道:“我自有分寸,你先去那处帮我寻到那人,然后带着他们一起去陈国等我,等此间事了,我自会来寻你们。”
十九也知此事事关重大,故而便不再迟疑,她点了点头言道:“嗯。”
于是那巨猿一声长啸,将十九与周渊放到了自己的背上,而后身子一顿,便猛地高高跃起,朝着大周方向奔去。
......
“你让他们去何处啊?”待到巨猿离去之后,蒙梁便赶忙凑到了徐寒的跟前,一脸好奇的问道。
这倒也不怪蒙梁有此一问,自从早晨他们来到剑陵之后,徐寒便被王阳明带入了剑陵深处,二人在剑陵中待了整整一日的光景后方才回来。而后徐寒便将周渊与十九唤来,与他们说了些什么便随即让他们离去,整个过程有些神神秘秘,这才让蒙梁好生好奇。
“去陈国与子鱼等人汇合,大战将至,留下来对他们并不半点好处。”徐寒笑道,似乎并不愿意与蒙梁袒露内情。
可蒙梁却是速来没有这见好就收的自觉,他赶忙拉住了想要去到一旁为正在准备晚饭的秦可卿帮忙的徐寒,舔着脸笑道:“师弟这就太把师兄当外人了,方才都听到了你要让十九去找一个人对吧,谁啊?”
“师兄的意思是咱们不是外人?”徐寒脸色古怪的问道。
“师弟这是什么话,你我同门师兄弟,自然不是外人啊。”蒙梁不疑有他,于那时笃定言道。
徐寒闻言脸上顿时浮出一抹笑意:“既然不是外人,那师兄为何要将陈国发生之事隐瞒于我?”
“嗯?”蒙梁顿时色变,脸上的笑意也在那一刻尽数收敛,他拉着徐寒衣袖的手松开,沉声言道:“老头子与你说了?”
在来到剑陵之时,蒙梁曾与王阳明见过一面,与他说过了一番关于陈国发生的事情,不过王阳明却似乎并无兴致关心,只是让蒙梁先将当时围在剑陵外的蛮子们解决后方才再做他事。
故而,当徐寒提及此事,蒙梁自然也就醒悟过来是老头子将此事告知徐寒的。
“师兄为何要瞒我?”徐寒沉眸看向蒙梁,颇为费解的问道。
蒙梁性子洒脱,既然徐寒知晓了此事,他自然也不会再花心思去隐瞒此事,他苦笑道:“这是我陈国的家事,与旁人说了又有何用?”
说道这处,他又顿了顿,言道:“况且师弟与子鱼素来关系亲密,我若是与师弟说了此事,想来子鱼也是瞒不住的。我不愿她因此与玄机生出间隙...”
徐寒设想过许多蒙梁向他隐瞒此事的缘由,但唯独未有想到蒙梁是出于这样的原因。徐寒不禁皱了皱眉头:“师兄难道就将这杀父之仇这么算了?还要撮合子鱼与陈玄机?这岂不是置她于水深火热之中?”
蒙梁苦笑着摇了摇头,有些无奈的言道:“玄机...也是可怜人,这其中的恩怨太过复杂,师弟就不要多问了。”
蒙梁说罢这话,便不给徐寒任何说话的机会,转身便走出剑陵,显然并不愿意在与徐寒在这个问题上做任何的纠缠。
徐寒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微微一愣,但最后终究未有去阻拦离去的蒙梁。
......
吃过晚饭,剑陵唯一的茅屋被让给了秦可卿,王阳明在剑陵深处盘膝打坐,似乎在为那场即将到来的大战做最后的准备。
蒙梁经过了之前与徐寒的一番谈话,心情似乎并不算好,在去到剑陵外走上一圈之后,回来便一直沉默寡言,吃过晚饭后更是独自一人坐到了剑陵外的一处山丘的石崖前,看着天际稀疏的几颗星星,怔怔的出神。
他想着这些日子来发生的事情,那已经不是复杂两个字可以说清楚的事情。
蒙梁并不愿意去细想这些事情,因为一旦想到这些,他的胸中便如压着千钧重担一般难以呼吸。念及此处,蒙梁叹了口气。
可也就在这时一只手忽的伸出了过来,连同着一起的还有那手上握着的一壶酒。
蒙梁一愣,他侧头看去,却见徐寒此刻正一手提着一壶酒,脸带笑意的看着他。
蒙梁也在那时微微一笑,伸手接过了那酒壶,解开封子,与徐寒微微一碰,然后便仰头咕噜咕噜的大饮了一口。
待到他放下酒壶,擦去嘴边溢出的酒水时,徐寒已经在他的身旁坐了下来。
“你从哪里搞来的酒?”蒙梁好奇的问道。
南荒贫瘠,剑陵的食物来源大抵是在剑陵西侧种着的一些果树与每年那些蛮子进贡的贡品,虽然数量不多,但剑陵本就没有多少人,加上自己偶尔狩猎得来的猎物,几乎就够满足剑陵本身的消耗,但需要粮食酿制的酒水显然是太过奢侈的东西,据蒙梁所知剑陵之中并无这样的东西,因此徐寒带来的这两坛酒确实出乎了蒙梁的预料。
徐寒也独自仰头饮下一口清酒,笑道:“以前跟着师父同行时,他曾与我说起过,他偷偷用剑陵的粮食酿制过一些酒水,但怕被两位师伯发现便将这酒偷偷的埋在了剑陵的一处,我方才去寻,还真寻到了,便将之带来与师兄对饮。”
蒙梁闻言有些发愣,既诧异于沧海流还曾干过如此荒唐的事情,更惊讶于徐寒那忽然对沧海流换掉的称呼。
不过他也未有多问,只是点了点头,随即便再次沉默了下来。
“王师伯与我说了很多事情。”徐寒瞟了一眼蒙梁,似乎并未感觉到对方此刻并不算好的心情,自顾自的便再次言道。
“关于沧海流的剑灵,也关于昆仑、凶剑还有久远到太古时代的半妖。”
“他跟我说了沧海流的执念,我想了想,他虽然算计了我,但对此却抱有如此大的愧疚,以至于那剑灵都对此念念不忘,最后为了救我牺牲了自己。其实真正算起来,他对我的恩大于对我的过,况且若不是因为他,墨师伯也不会为了就好,坏了命宫,最后...”
“所以我得承他此恩,唤他一声师父也是理所应当。”
听徐寒如此言道,蒙梁不禁转头看向徐寒,正要说些什么,可徐寒的声音却再次响起。
“可卿是被鹿先生等人推上帝王宝座的,她生来便是半妖,更因为有龙气加身,使她成为了真正的神种。我将她救出长安时,她曾因为身子虚弱而陷入了昏迷,而那时我探查过她体内的情形,感受到过她的体内存在着某种强大的力量,似乎随时都准备着要将她吞噬。”
“而这股力量我也有,在我体内的深处也藏着这样的东西,他比起可卿体内的那股力量还要强大百倍、千倍、甚至万倍,我无法确定我自己与这半妖神种是否存在着这些联系,但这对我弄清楚自己的身世却极为重要。当然也为了不让森罗殿找到神种,所以我让十九去一趟青州的牛头村,帮我找一个人。”
听到这里的蒙梁有些发愣,毕竟这样的说法他尚且还是第一次听说,不过他又很快回过了神来,言道:“你是说去找那个小和尚?”
“嗯,广林鬼的身边跟着的那个女孩也是受过妖君精血滋养的半妖,算上她,在世上所有的已经存在的神种不过三人,我一来担心他们会成为森罗殿追杀的目标,二来也想要由此弄明白自己体内的东西究竟是什么,所以方才让十九去接他们一趟。”
蒙梁的心底不免还是有些诧异,关于半妖与徐寒的情况他只是隐约听方子鱼等人说过一些,但具体如何方子鱼等人都说不明白,他又如何能够清楚。
但他还是压下了忽然听闻此事心底升起的异样,故作淡定的问道:“你知道他们在何处?”
“嗯。”徐寒点头,“尚且还有些联系,前段时间收到了他们的来信,说是刘叮当的身子好了一些,广林鬼便带她去往了牛头村想要在那里隐居,但以大周如今的情形,我估摸着这样的想法终究只能是一厢情愿。”
“原来是为了此事。”蒙梁点头,也算是明白了今日徐寒让十九等人离去所谓何事。但很快他又回过了神来,面色古怪的看向徐寒问道:“你为何要与我说这些?”
蒙梁很清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有些秘密是不能言说,而有些是没必要言说,而徐寒所言的这些显然是属于前者,此刻他忽然对着自己和盘托出,多少有些古怪。
徐寒笑了起来,他眨了眨眼睛说道:“因为师兄说了,咱们是自己人。”
蒙梁在这时又是一愣,他顿时反应了过来,言道:“你该不会说这些就是为了让我把陈国的事情告诉你吧?”
徐寒并未在第一时间回答蒙梁的问题,他伸出手提起手中的酒壶朝着蒙梁一敬,饮下一口之后言道:“那就要看师兄把不把师弟当做自己人了。”
这招以退为进大概是戳中了蒙梁的痛点,他苦笑也饮下了一口清酒,言道:“你就这么想知道陈国的事情?”
“按理说这是师兄的家事,做师弟的确实不该过问。”徐寒在闻言之后,却忽的脸色一正,言道:“但此一时彼一时,有些不该过问的东西,师弟也只能斗胆问上一问。”
“你想知道什么?”似乎也是被徐寒这般模样所感染,蒙梁的眸子也在那时一沉。
徐寒双目如炬,死死的盯着蒙梁,在那一刻一字一顿的问道:“师兄的父亲,秦王蒙克究竟是怎么死的?”
蒙梁的目光在那时躲闪了起来,他故作淡定的提起酒壶,嘴里言道:“老头子不是都给你说了吗?因病而逝。”
徐寒如何能被蒙梁这般拙劣的说辞所诓骗,他眉头一挑,说道:“师兄还是不愿说吗?”
这话出口,蒙梁的身子却忽的一震,他将手中提起的酒壶放到了唇边,仰头咕噜咕噜的大口喝了起来,满满的一壶酒水就这样被他在数息之间一口饮尽。
而后他一把将那酒壶狠狠的摔向身下的荒原,那酒壶在这样力道下落入荒原,顷刻便摔得粉碎。
蒙梁用力的揉着自己的头发,高声言道:“我能如何?我能如何!!”
“一个是我的弟弟,一个是我的爹!我的弟弟杀了我的爹,然后我爹还他娘的给我留了一封遗书!”
“他让我不要报仇!他让我好生帮助我的杀父仇人!他说只有如此他于黄泉之下方才可心安!!”
“现在,我还要为了陈国守住这剑陵,天知道我能不能活着回去,能不能报仇,能不能抓着陈玄机的脖子问一问他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事情!”
蒙梁说着,他的情绪渐渐有些失控,这些日子以来一直被他压抑在心中的某些情绪在这时终于包裹不住,翻涌而出。
徐寒看着此刻的蒙梁,他的脸上有些湿润,徐寒却并不能由此分辨出那些东西究竟是之前饮酒时留下的酒渍,还是泪水。
他只是沉默的伸出手拍了拍蒙梁的肩膀,并无在第一时间真的说出些什么来安慰蒙梁。
诚如蒙梁所言,这毕竟是陈国的家事,若是蒙梁想要报仇,他自然会鼎力相助,而此刻的蒙梁却碍于他父亲的遗书,无法做出抉择,作为旁观者他不清楚其中就里,自然是无法给出建议。
但从来到南荒之后,徐寒便看出蒙梁的异状,甚至隐约感觉到了他说萌发出来的死志。徐寒从不认为这会是一件好事,他觉得一个身怀死志的人想要在南荒这场即将爆发的大战中活下来显然会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所以他方才在听闻此事之后逼迫蒙梁袒露心声,这样或多或少可以让积郁已久的蒙梁好上一些。
又过去了近百息的光景,蒙梁的状况终于渐渐缓和了过来,他身子的颤抖也渐渐趋于平静,徐寒见此状方才再次言道:“师兄知道吗?我很早之前只是一个在青州上云城朝不保夕,随时可能被饿死的小乞儿。”
“我从一个乞丐,到森罗殿杀手,再到玲珑阁的长老、天策府的府主、执剑阁的阁主所做的每一件事情都是为了让我能够活下去,这当然不是一件值得吹嘘的事情,毕竟每个人都是如此。但我却也经历过许多绝望的事情,譬如那被天策府背叛,譬如我体内那谁也说不清的神魔,他们的存在对我来说都是噩梦一般的东西。”
“我不敢说我的处境比起师兄更为艰难,但无论如何,师弟我都从未想过死这件事情。”
“我要活下去,无论如何我都要活下去。”
“因为只有这样,我才能和我喜欢的人在一起,我才能看想看的风景,做想做的事。”
“所以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只要你活着,你才有机会去找到你想要的答案,无论那答案是什么,我觉得师兄都应该去看一看,不是吗?”
蒙梁闻言,身子一震,以他的心性自然在这时听明白了徐寒话中所指,也猜到徐寒今日这一番行径为的其实也就是想要帮他摆脱那因为想要逃避现状而生出的死志。
他感激的看了徐寒一眼,又沉默了一会,方才由衷言道:“谢谢。”
徐寒见他如此知道蒙梁的心结此刻应该已经解开了大半,他笑道:“师兄不必言谢,说到底我也是为了自己,只有咱们师兄弟一条心,方才能够在那场大战中求取一线生机。”
“当然作为回报,若是师兄届时真的想要做些什么,师弟一定鼎力相助!”
蒙梁当然知道徐寒此言只是为了帮他留存一些面子,他也并戳穿,而是笑道:“好!到时候你就帮我吧陈玄机绑起来,咱们先扒光了他的衣服让他在金陵城游街三日,然后再好好问个究竟。”
“嗯。”徐寒做沉思状想了想,随即道:“此计甚妙,届时就依师兄之言。”
“好!”蒙梁心情大好,二人在那时相视一笑,随即将这些烦恼尽数抛开,开怀大笑了起来。
.......
“对了,师兄可知今日师伯最后与我说了什么?”
“说了啥?”
“他让我带着师兄还有凶剑离开剑陵。”
“那这么说来老爷子好像也没有信心啊,那你答应了?”
“没有。”
“那你如何说的?”
“我说我师兄蒙梁乃是离山高徒,又得墨尘子真传,号称天下剑道第一天才,如今修为高深,天下无人能敌,届时那些贼人杀到,我师兄只需一剑,便可斩雄狮百万,有何惧哉?”
“哈哈!说得好!”
......
“可你当真是这么说的。”
“嗯,差不多就是这意思。”
“差在何处?”
“大概就是...把话里的师兄换作了我吧...”
“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