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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向男人提亲,自然是一件再胡闹不过的事情,传出去注定让男方颜面无存。
更何况,男方当家的还是这世上举世无双的仙人。
那些同门师兄们在惊诧之后大都朝着男孩递来了嘲弄的神情,当然这样的嘲弄还带着些许被可以遮掩的嫉妒。女孩生得着实太过美丽,尤其是那双紫色的瞳孔,好似带着某种勾魂夺魄的魅力,加上那展现出来的万贯家财,若是可以,其实在场大多数人都恨不得与男孩对调。
但他们的心底却同样也认为自己的师傅岳扶摇不会应允这门亲事,这些东西虽然价值连城,但对于一位仙人来说并算不得不能拒绝的诱惑,更何况颜面二字,在很多人看来是大于一切的。
可很奇怪的是,岳扶摇在最初的诧异之后,目光在女孩与男孩的身上一一扫过,最后却露出了古怪的笑容。然后他点了点头,说道:“好啊。”
这件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但却没有对外声张——那些弟子终究碍于自己师父的威名不敢妄议此事。
接下来的日子,对于女孩与男孩来说都可以称得上是往后余生中最快乐的日子,亲事定了下来,接下来便需要再去见见女孩的父亲,当然现在她已经不叫他父亲了,但女孩觉得这件事情还是要与他说上一番,方才安心。
于是她派出了那些仆从,叫他们传信给了和尚,说是有要紧的事情,希望和尚能够在最快的时间里赶回冥殿。和尚暗以为出了什么大事,自然是放下了手中的事物,马不停蹄的归来。而这场翁婿之间的面谈则被女孩有意的安排在了天斗城最豪华的饭店中——饶是女孩对于世间事的认知有时候多少有些糊涂,但出于本能,她还是认为自己的家,那个幽深的冥府似乎并不适合这样的事情,当然出于某种同样的心理,至今为止她也未有将此事与男孩言说过。
那场见面自然古怪到了极点。
男孩也未有想到女孩的父亲会是一个和尚,而女孩心中也有些惴惴不安,她不知道因为这件事情将和尚唤回来,和尚是否会因此生气,又是否会同意这门亲事。
但出奇的是,就如岳扶摇爽快的答应了这件事情,和尚也在一阵沉默之后点头应是。
似乎所有的幸运都在这时将二人包裹,甚至他们已经开始选定婚期,但沉浸在这样的幸福中的二人却并没有意识到无论是天斗城还是森罗殿虽然当家的都应允了此事,但两方势力都出奇的对于这样的大事没有半点消失走漏出来。
所以,在这样的默契下,注定会有一些不寻常的事情发生。
譬如昏迷的月牙终于从长久的沉睡中苏醒了过来,于是乎女孩不得不暂时辞别男孩回到冥府。又譬如本因为婚事而被岳扶摇允许休息数月的男孩却忽然接到了师父的密信,让他在几日后的某天夜里独自来到天斗宫。
而所有的变故也就是在这一日,发生在了男孩与女孩的身上。
月牙的苏醒让女孩很是高兴,她不得不放下自己对情郎的思念,专心照顾着虚弱的月牙,而在这个过程中,她亦不止一次的向月牙提起过男孩。月牙当然很是替女孩感到高兴,也表示想要见见男孩。
对于女孩来说,和尚与月牙便是她在这世上唯二的亲人,她自然不会拒绝月牙提出的这个并不过分的要求,更何况婚期在即,她觉得也是时候向男孩开诚布公的展露自己的一切,所以她派出了手下的仆从让他们将男孩接到冥府之中。
这样的做法让那些仆从们有些迟疑,毕竟冥府的存在本身便是一件秘密,能不能公之于外人并不是一件他们可以决定的事情。但和尚似乎也认定了这个女婿,于是很是笃定同意了这件事情。仆从们不敢怠慢连夜赶到了天斗城,想要恭恭敬敬的请回他们以后的男主人,但人没有见到,他们只是为女孩带回了一封信——一封男孩留给女孩的信。
那封信并不长,毫无诚意的表达了对女孩的愧疚,辞藻单薄,然后又毫无诚意的推掉了那门已经被提上日程的婚事,最后又毫无诚意的说道他要去南荒守陵,永远不会再回来。
这样一封信,显然存在着太多的纰漏,但被少年人却总是容易被这样的儿女情长蒙蔽双眼。她没有去问男孩为什么会愿意去往剑陵,也没有去问为什么他会亲手写下这样一封信。准确的说来,她并不相信这一切都是男孩自愿的,所以她撕掉了那封信,将冥府所有的人手聚集在了一起,她决定去让天斗城做一个选择。
要么交出她的夫君,要么天斗城血流成河。
这并不是一时气话,事实上冥府有这个实力。
而就在这一切就要发生,她领着诸人就要走出冥府的时候,和尚拦在了她的跟前。
他问了她三个问题:“你是想要泄愤,还是想要找回你的郎君?”
“若是前者,你大可前去,若是后者,毁了天斗城,你觉得以他的秉性还会原谅你吗?”
“那若是你想要找回他,症结是在天斗城,还是在南荒剑陵?”
女孩是个聪明人,即使免不了在某些时候被迷惑住双眼,但她还是很快的明白了和尚的意思。她眉头一皱,在那时问道:“你有办法将他从剑陵接回来?”
和尚却摇了摇头:“南荒剑陵到底是个什么地方,我说不明白,但自古去到那里的人,都没有活着出来的先例。只要一日不死,便得将那座陵墓一直守下去。”
女孩眉宇间顿时煞气涌动,平生第一次与和尚针锋相对的质问道:“那你是想拦我了?”
和尚的嘴角露出了笑意,他温柔的看着女孩,伸出手犹如当年那般轻轻的摸着她的脑袋,他言道:“不,你得记住,我永远都是站在你这边的。”
“你看,既然守陵的出不来,那咱们就只有毁了剑陵,这样一来他无陵可守自然就得乖乖的回来,不是吗?”
于是乎从那天起,这世上少了一个叫做方玉儿的女孩,却多出一位被唤作鬼菩提的阎罗。
徐寒再次停下了自己的讲述,在那时眯着眼睛看向鬼菩提。
鬼菩提的眉头越皱越深,相较于之前的凝重,更多出可一份惊骇。
徐寒所知道的一切却如他自己所言,理应只有身为当事人的鬼菩提以及墨尘子二人方才能够知晓,她并不认为以墨尘子的脾性会与任何人去言说这些陈年往事,那么是谁将这个故事告诉徐寒的呢?那答案本来应该昭然若揭,可鬼菩提思前想后也不曾记得自己在此之前有与人说过此事。
那么徐寒是如何得知这个故事的呢?又如何如此仔细的将这个故事中的每个细节都如此清晰的讲述给她听得呢?
鬼菩提的眉头越皱越深,她忽然想起了徐寒之前说过的一句话:这个故事,师娘已经给我讲过十八次了...
当徐寒讲讲出这段话时鬼菩提并未有将之放在心上,或者说她当时震惊于徐寒口中的讲述,故而对于徐寒此言并未在意,而此刻随着徐寒讲述得越多,而内容也越发的辛密,她的不免回想起了他方才那句话。
她隐约意识到,徐寒这句话里藏着秘密——巨大的难以估量的秘密。
徐寒感受到了鬼菩提朝着他递来的古怪又凝重的目光,他的脸上依然带着轻松写意的笑容,他回眸看向鬼菩提,言道:“师娘,讲了十八次,这十九次就由弟子讲给师娘听听,师娘可以考量考量弟子可有什么讲错的地方。”
鬼菩提压下了心底翻涌的情绪,沉着眉头看着徐寒,终是言道:“你既然说了知道劝不了我,那与我说上这些,究竟想要说些什么?”
徐寒又是一笑:“其实这个故事对于弟子来说大概只能算是知晓了师娘所做这一切的初衷,而师娘也应该最清楚的是,这个故事还剩下一小撮无关紧要的尾声。”
“方家作为大楚的皇族,大楚中期,气运凋零,似乎已经到了大楚朝油尽灯枯之境。那时的大楚皇帝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心思登上了太阴宫,询问那位无上真人为王朝续命之法。于是那位无上真人传下了一道名为龙蛇双生之法的法门,于是那位皇帝在垂死之际,唤来了朝中九卿之一的宗正传下了密旨,以李代桃僵之法调换了皇子,最后再以那龙蛇双生之法让大楚朝的皇帝吞噬了那位傀儡皇帝的龙气,再以他的弟弟的身份登基继位,以此延续了已经走到陌路的大楚朝的统治。而大概也是由于此事自此之后大楚朝对于太阴宫上的那位仙人可谓推崇至极,以至于后面的帝王不止一次登临此山寻求奖赏永固之法,也正是因为如此,那半妖神种的铸造之法也传入了大楚皇族之中。”
“那时的大楚皇族对于太阴宫仙人的信任已经到了近乎盲目的地步,他们根本没有任何的怀疑,近乎狂热的相信一旦他们造出了半妖,他们的统治便可永远万事无忧的延续下去。而经历之前气运衰败,天数将尽的窘迫境遇后,大楚皇族对于延续自己的统治,居安思危的念头可谓异常狂热,几乎已经到了倾尽全力的地步。”
“他们依照着无上真人给出的办法,耗尽了大半国力,造出了最初的半妖,也就是如今那些圣子圣兵级别的东西,而这些东西也让他们愈发坚定的相信半妖神种对于他们的重要,而这样重要的战力自然需要被牢牢握在自己手中。但什么办法能够握紧这股力量呢?这当然不会是一个太难的问题,因为理所当然的是,这世上最值得被信任的永远自己。”
“他们掌握了制造半妖的办法,也从那些半成品的身上看到半妖巨大的潜力,于是乎他们开始对自己动手,开始讲所有的皇族们都改造成半妖,他们认为虽然没有妖君精血,但身为皇族他们掌握着大量的天地龙气,一旦将自身改造成那样的东西,所造出的半妖也理应比那些圣子圣兵强出数十倍,这样一来皇族之中便有了数量巨大的接近仙人或者已然便就是仙人的战力,届时想要逼迫诸如龙隐寺等地交出妖君精血也不过举手之劳。”
“为此,整个皇族都沉浸在了这样的美梦之中,对于当时因为他们的穷尽人力物力造成的怨声载道可谓充耳不闻,而就在他们耗尽了所有,终于将整个皇族改造成半妖神种之后,那时的百姓们也终于忍受不了那般的日子,各地英雄豪杰纷纷揭竿而起,天下大乱,各处兵马围剿楚朝大军。”
“皇族们沉浸在半妖之身所获得的强大力量之中,根本不将那些叛军放在眼里,就在他们准备将这些叛军一网打尽之时,变故却再次发生。半妖们开始一个接着一个的离奇死去,大楚朝廷的美梦在那一瞬间便尽数塌陷。这并不是一件很难理解的事情,缺少妖君精血的半妖就像是拥有强大力量的傀儡,但操作傀儡之人却并没有与之匹配的力量,在过度使用这份傀儡之后,傀儡便已然将使用者本就不多的力量消耗殆尽,而死亡自然也就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而那傀儡便是半妖强大的肉身,驱动着傀儡的力量则是半妖体内原来的神魂。”
“大楚朝就这样在一夕之间分崩离析,所余不多的皇族东奔西跑,有的死在了叛军的围剿之下,有的则死在了这半妖的诅咒下,若我记得无差的话那个叫做方月牙的女孩,便是除开师娘外大楚皇族唯一一道遗脉。”
鬼菩提的脸色微微一变,她警惕的看向徐寒问道:“这和你们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徐寒笑了起来:“这故事最后的一小撮尾巴,那位师娘的月牙妹妹在以后的日子里同样遇上了自己的如意郎君,但她却没有师娘这般幸运,她怀上了自己心上人的孩子,虽然有师娘那一道神魂稳定她的状况,但孩子的出现却拖垮了她那勉强支撑的身子。虽然师娘极力阻止,但对方却执意生下那个孩子。”
“若是我没有记错的话,那个孩子的名字应该就叫方子鱼吧?”
“那又如何?”鬼菩提的眉头皱得更深了,这对于徐寒来所本就算不得秘密,事实上若不是看在月牙的面子,以股菩提的性子又怎会去在意方子鱼?更不会将之收为弟子,传授功法。
“弟子只是有一个疑惑。”
“师伯在剑陵守陵已经足足六十年,而六十年前,月牙姑娘便已经成年,但宁竹芒今年也才五十不到,子鱼更是才堪堪十九岁,这到底是因为月牙姑娘与宁竹芒有跨越世俗的勇气,还是...”
“子鱼的身上藏着些什么秘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