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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那些大神,尤其是青元夫人那温柔怜悯却暗藏歹毒的可怕的笑容……
(PS:因为某些原因,把上元夫人这个名字全部统一改为了青元夫人,后面全部如此)
“喂,你们没注意到吗?要在九黎献祭,这少女便是最好的人选啊……”
他不是无缘无故来,他是灭她而来。
四面神一族,但凡还有一人,总令他们感到不安。
纵然是一个废人,他们也不想例外。
“哈哈,凫风初蕾,你看看你自己,你看看你满头的青草蛇,哈哈哈,从此,你将被囚禁在九黎的红花丛中,做一名最忠心的奴仆,用你满身的毒液,杀光所有敢于冒犯九黎的敌人,永永远远臣服于白衣天尊……”
眼前,有一只手伸过来,就像是一把黑漆漆的巨大的镣铐。
她眼睁睁地看着这镣铐往自己的脖子上笼罩。
“不要,不要这样……不要害我……”
她的呼喊,止于喉头。
他惊异地看着她面上神情瞬间剧变,竟如临死之前最后的挣扎。
“初蕾……初蕾,你怎么了?”
愤怒和恐惧,忽然全部消失了。
她已经不再开口,也不睁眼,因为,她的眼前很模糊,连恐惧或者忧虑都无法彻底凝聚了。
其实,就这样也好。
如果命中注定,自己只能支撑到这一刻,那还有什么选择的余地呢?
告别云阳的那一刻起,不就已经明白迟早会面对这个结局吗?
一念至此,她彻底打消了凝聚元气的心思,残余的意识里,只淡淡叹息一声,四面神一族,终于还是从我这里绝后了。
她很释然。
“初蕾!”
他分明看到她的四肢忽然松懈。
就像一股生气在急剧地从一个活人身上消散逃逸。
那是一个人的灵魂,急于挣脱已经无法在提供气息场地的载体。
“初蕾……初蕾……”
他大惊失色:“初蕾,快睁开眼睛……快……不然你会死的……”
仓促间,他一把抱住她,体内的元气便源源不绝涌向她的身上。
她几乎快要冷却的身体,慢慢地总算有了一点点柔软的迹象。
可是,他还是不敢掉以轻心,他的掌心从她的心口转移到了头顶,只一瞬间,他的额头上便有了隐隐的汗珠。
有一股剧毒,在和元气抗衡。
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
她的死亡,便来自于这股剧毒。
甚至他几百万年的元气都无法轻易将其压制。
他很震惊,也第一次感觉到了恐惧。
这病毒,竟然是他闻所未闻。
明明离开九黎时,她身上并无这种病毒。
明明离开九黎时,她已经形如常人,就算容貌不能彻底恢复,但是,自保或者健康地生活几十年是毫无问题的。
要不然,她也没有体力成亲了。
但现在,他才明白,她急于成亲,并非是因为她恢复了元气,相反,是因为她快死了。
很可能,一离开九黎,她就明白自己时日无多了。
可是,这病毒到底是从何而来?
这病毒不是忽然爆发,而是慢慢渗透。就像一个寄生虫一般,慢慢地附体人类的DNA,暗戳戳地将自己变成了DNA的一部分。
很少有人知道,人类的DNA上,有相当一部分物质便是病毒组成。也就是说,人类的许多毛病都是与生俱来的——
每一个人类,都是一个病毒载体。
每一个人类身上,都携带了无穷无尽的病毒细菌。
人类也罢,其他生物也罢,本质上都是各种病菌的乐园。
相较于细菌的微小,人类庞大的身躯简直就是它们眼中的一个宇宙了。
他只是不明白:她体内的特殊病毒从何而来?
为何在体内吞噬了这么久,几乎将她的五脏六腑都摧毁了,这才在表象上体现出来?
这天下,谁才有资格制造出这么厉害的病毒?
凉风秋月,额头上的冷汗迅速凝结。
他竟然觉得有点冷。
床榻上的少女,并无根本好转的迹象。
月色下,她整个人虚脱得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意识,仿佛意识随时会抛弃这具残破的皮囊,另外寻找新的载体。
他第一次感觉到了恐惧。
那是七十万年以来,他第一次清晰地目睹一个人类的死亡。
纵然以前也看了许多,可都是远远地,或者从数据库里查看,不如现在,不如自己切身体会到一个人的心跳一点一点地失去。
纵然是更换新的载体,也不行。
更换了载体,凫风初蕾也就不是凫风初蕾了。
他的声音微微颤抖:“初蕾……初蕾……”
恍恍惚惚的,她听得这声音。
他看见她的眼皮微微要睁开的样子,立即又叫她:“初蕾,初蕾……”
明明是情深义重,明明是风中吹来,明明是那么熟悉,可是,她却觉得有点可笑,满是嘲讽。
这人!
这人!
这个腐朽的白色。
就如早已腐烂在周山的蓝色丝草戒指,就像空空的坟墓里挖掘出来的那些腐烂的枯枝败叶,就像当年自己断裂在坟墓周围的指甲,鲜血,你自以为一往情深,可最后,只是一厢情愿的腐烂和腥臭。
纵然是记忆中的周山之巅,也成了再也不可碰触的禁地。
她甚至不愿意再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每每响起,便如一根尖刺,在急剧地加速心脏的衰竭。
她挥挥手,示意他离开。
可是,那挥手的动作止于意识和想象——她根本无法做出具体的动作了,甚至无法抬起手指。
她的眼皮再次动弹了一下,十分黯然。
“初蕾,你别怕……你别怕……”
他语无伦次,不知是在安慰她,还是安慰他自己。
“初蕾……我会想到办法的……你别怕,别怕……”
她觉得有点可笑:我怕什么呢?我根本不怕好吗?
我这样子,还有什么值得怕的呢?
你要是赶紧离开,我就真的什么也不怕了。
死亡,是早已料知的结果。
此时,她只想安安静静地去另一个世界。
偏偏他一直在自己耳边不停鼓噪。
“初蕾……初蕾……”
这男人,以前不是一直很高冷吗?
这男人,以前不是自己说一百句他也不见得回答一句吗?
现在,他怎么变成了一个八婆?
她觉得那一声声的呼喊很烦人,也显得假惺惺的。
可是,她连讥讽的声音也发不出来了。
她彻底闭眼,直接不理睬他了。
果然,他的啰嗦立即便听不见了。
她笑起来,忽然很轻松。
他立即站起来,抱起她。
“初蕾,我一定会治好你的!”
他如发誓一般,斩钉截铁:“初蕾,我一定治好你!”
她抬了抬眼皮,只如提线木偶一般,任凭他拦腰就抱起来。
风,将寝宫的大门吹开。
他大步就走了出去。
沿途,是倒地的侍女、侍卫,他们其实并不是倒下去,而是站在原地,手里的盘子、瓜果以及兵器等都一切如初。
他们,只是在某个时间节点停止了。
也许,下一刻,便行动起来,谈笑风生,丝毫也没察觉自己身上发生了任何的变故。
大熊猫,躺在门口。
这懒洋洋的家伙,一直在沉睡。
虽然偷吃了无数的灵药,可是,一旦遇上白衣天尊这样的高手,一切的灵力都无济于事了。
这地球上的主宰者,当然还是他。
如果他在,很可能一直都是他。
区区一只熊猫,岂能真正和第一代半神人对抗?
大殿里,盛大的酒宴也尚未结束,只是所有的欢声笑语暂时终止。空气中,隐隐还有巴乡清的香味。
巴乡清是一种奇怪的酒,那香味也是世界上最独特的,哪怕一点点,也会如桂花一般飘散很远很远。
凫风初蕾勉强睁开眼睛,看到门口的杜宇。
杜宇正在往回走,他抬起一只脚,脚步很大,显然是匆匆完成了所有仪式,任凭群臣宴饮,自己急切往回赶。
他一直急于回到喜房,他一直挂念着少主的安危,如果可能,他根本不想离开少主那么久,再次回到这宴席厅做最后的赏赐。
可是,他仓促的脚步就此止步。
他的脸上虽然有隐忧,却抵挡不住眉梢眼角的喜悦,好像这是他一生中最梦寐以求的一个夜晚。
对他来说,原本这一切都是做梦一般——他甚至多次怀疑自己在一个很长很长的梦里一直醒不来。
若不是梦,怎会有这样的好事情?
若是梦,又怎会一直延续了这么久?
久而久之,他自己也分不清现实和虚幻之间的界限,一如他脸上一直悬挂的那种似笑非笑的神情,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可别人却看得清清楚楚。
就连瞎子,也看得出他那种无法掩饰的极度的狂喜。
那是他六岁起就念念不忘的一个理想。
原本一直以为都是理想,缥缈,遥远,就像岷山顶上顽固不化的雾气。
可没想到,终有一天,这理想居然会变成现实。
可是,这个夜晚,永远成为了过去。
理想,也永远变不成现实。
凫风初蕾凝视他。
她忽然很想停下来,开口跟他讲几句什么,可是,她已经开不了口。
她已经逐渐涣散的意识甚至感觉不到太多的悲哀。
好像这一刻,一切都快解脱了,一切也都不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