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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齐国最东端有一座境内最大城市——即墨。
即墨以北,至尽头,紧接渤海,就是以盛产鱼脂鱼膏远近闻名的夜邑城。
夜邑虽小,因为物资丰富,一直以来却也人烟稠密,市肆繁荣。
田辟疆和鱼火客在接天鱼塔捉了星宿,按云梦君给的最后一个锦囊指示,乘鲁公船由中易水入了渤海,一日千里,行至夜邑,终上岸,结果一着陆,两人却闹掰分开了。
原因很简单,鱼火客生了田辟疆的气。
此番鱼火客捉星宿,虽然收获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大,可她心情却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差。因为她额头上红疤用了师父给的解药,无效;用了田辟疆给的解药,亦不能除去!这下她可不依了,在鲁公船上时她亦听不进田辟疆任何解释,说什么也不相信他真心去为她找了解药,只当他随便糊弄了一瓶“浆糊”来敷衍她,这才使解药无法除去她额头上红疤。一怒之下,上岸后她气咻咻走了。
其实她心下知道,解药失效,怕事情远不是那么简单,而今已不是她能摆平,故她迫不及待要寻到云梦君寻求援助。
而在田辟疆面前,她亦不打算这样快露出她是云梦君弟子的身份,为方便行事,这才故意借题发挥,“使性子”避开田辟疆,单独行动。
可云梦君向来神龙见首不见尾,只能他找人,要想找他,谈何容易。到了夜邑,鱼火客本打算按第三个锦囊中透露的信息指示,直奔即墨寻他,只是,逛不多久,她依稀在夜邑感觉到他的生机气息,故而打算仔细寻觅一番,以免错过。
这天,她兜兜转转逛至夜邑一个叫龙湖的小渔村,正是日出卯时,天微蒙蒙亮了一点星光,可岸口已随处可见提着竹篮、背篓、麻绳渔网打鱼归来的渔夫,
沿海城市不善耕种,打鱼是许多人家的生计主业。是以这些渔民才如此起早贪黑。
鱼火客摸了几个钱出来,正要去买几尾鱼煮了吃,行至一个兜售的摊点,她见摊子前闹哄哄吵嚷得不成样子。
抬脚行上前去,挤入拥挤的人群,看到眼前一幕,她立时怔住了。
一张黑色的麻绳渔网里,乱糟糟地束缚了一具高大的男尸,杂乱的水藻覆盖下,依稀能辨出,黑色的头发,颀长的身段,上半身露出古铜色肌肤,最为古怪的是,此男尸至腰部以下,是布满绿色鳞片的一条大鱼尾巴,这是一条人鱼男尸!
人群叽叽喳喳,议论不休。
一个说:“海魑(魑:山或泽中的妖怪)显灵啦,这肯定是他的夜叉护卫。”
旁边人你一言我一嘴,纷纷表示赞同。
黑色渔网的主人是个白须老汉,他叹口气:“辛辛苦苦撒了一夜网,捞上来这样一个怪东西,可怎么得了!”
一个说:“埋了吧,兴许海魑就原谅你了,反正你也不是故意带走他的夜叉的。”
鱼火客拉住一个短褂装扮的年轻看客问起来。
“小哥,什么是海魑?”
这穿短褂的小年轻是附近酒家的小二,正来此提货,平常就是个话痨,逮着卖弄的机会,自是啰嗦不止:“什么?这位兄台,你连海魑都不知道?”鱼火客现下是女扮男装,外貌作了伪装的,是以小二才这般说。
然,没等他回答,旁边人即七嘴八舌介绍起来。
听了一会儿,鱼火客这才知,在这一带,常有一种人身鱼尾的怪物出现,凡见了孤身游荡海岸边的人,必虏获了去。
被虏走者,十之八九没了下落。
故而,海魑抓人、食人,无恶不作的传说散播开来,成为一方乡民最大的忌惮。
对这些以讹传讹的传闻,鱼火客将信将疑,虽然她不否认世间确有妖兽存在,可她不大信在这名不见经传的小渔村会有那类神祇频繁现身,保不齐是一些别有目的的人在装神弄鬼。况且她更困惑的是,此人鱼男尸初看一眼就知,并非什么海魑的夜叉,因生机感应不够强大!那,是什么呢?
此刻,她心中想,听乡民们口述,那海魑行事颇有特点,一是喜出现在僻静的地方;二是大家只知道海魑会抢人,亦不曾见过它当面吃人;三,这海魑声名狼藉。
她这般想着,已俯身去细细打量这人鱼男尸。
“咦”地轻轻一声,她眉头皱起来,她发觉,这男尸并非男尸,依然有微弱的气息,只是不知用了什么闭气的法门,才使人不易察觉到他隐蔽的心脉跳动。内心,她猜测估计与鱼尾形态有关。“男尸”现下人身鱼尾,就算昏死过去必也不是常人昏死呈现的状态,可她乃懂术数之人,能感知活物的生机流动,自是能发现这个秘辛。
然现下她亦有苦恼,心道,若是田辟疆在此,对这人鱼男尸必比她知道得详细,因为田辟疆修习的奇技与她不同,她是专攻星宿类死物的“阳退术”,而田辟疆所学恰好相反,直怼世间一切活物。自也包括眼下所见人鱼男尸。
不过,因为“接天鱼塔”一行,她有额外收获,那自鱼塔第一层得来的五片鱼跳石,可除幻象,还本真,破去一切生机伪装。当即她想到,眼下人鱼男尸有没有可能是中了某种迫\害变成此般,呈现出来的鱼尾巴只是一种低级的术数手段伪装而成?
鱼火客脑中瞬间闪过一个大胆的念头,不如用五片鱼跳石,形成一个四向五方“东西南北中”阵势,结合阳退术,还原它本真看看究竟?
一来可以破解人鱼之谜,二来稍作表现,也好唬住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方便接下来跟人鱼男尸更深入交流……
其实在她心中,有一种预感,既然在此地能隐隐感觉到师父云梦君的生机气息,怕师父极可能亦牵涉进入了此人鱼男尸事件,因,这等事件实属煊赫奇闻,师父若真从此路过了,偶然间听闻了“海魑”之说,是断不可能坐视不理的。
当下,她再不迟疑,众目睽睽之下,取出鱼跳石,却并未惊世骇俗打去空中,而只是稍低调地以特殊方位摆至人鱼男尸身上,这样做,乃是她知,既要表现,也不必过于浮夸。
接着她连打手印,霎时,周围观看的人皆瞪大了眼睛。
只见,人鱼男尸的尾巴,兀自开始溶解,渗出猩红的血渍,汩汩绵绵,从一块块绿油油的鳞片缝隙流出,周围空间亦是充斥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
“啊!”
“海魑要来报复啦!”人群中,不知谁忽然一声喊。
围观人群立时尖叫连连,四散奔逃而去,场面一时间就剩下鱼火客和正变幻的人鱼男尸了。
鱼火客摇摇头,望着逃开去的人群,无奈道:“胆儿也凭的小了,正好,本姑娘落得清净!”
人鱼男尸溶解的绿尾巴渐渐停止变幻,绿色鳞片在哔波声中,亦掉落地面。终于,海藻掩盖下,褪去鳞片的人鱼男尸露出一双结实的大腿。
这确凿是一个人。
鱼火客翻过人鱼男的脸,方看了一眼,不禁啧啧惊叹:“白白净净,好相貌呀,而且身体凭的结实,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的贫瘠后代,保不齐这人颇有些来头哩。”
“啪啪、啪啪啪”甩掌在人鱼男脸上拍打一阵。
他终是醒了。
睁开眼,他惊恐地望着鱼火客:“你是谁?我在哪?”
言毕,游目四顾,他发觉自己在一个海岸沙滩上,他拨拉开罩住身体的渔网,就要钻出。
鱼火客挥手忙制止:“慢着,你光着身子,也不害臊。”
她走开去,恰好在岸边一巨石上瞥见一块晾晒的帆布,扯下,抱着帆布,她重走到人鱼男身边:“先用这个裹了身体罢……”
人鱼男接过,“噗嗤”一声,撕裂帆布,制成一个半丈的长布条,三两下包住了腰部以下。
因为还是夏季,帆布也不薄,怕热,他上身依然袒露。
不过,鱼火客已不介意了,与钻出渔网的他至一旁对坐相谈起来。
半晌后,对面人鱼男依然在拨弄头发里的海藻,而鱼火客已对此人颇有了解。
此男叫“上官云珠”,年庚十八。家住即墨与夜邑中间的“阿城”。来自一个叫什么“象笏山庄”的地方。据他说,他家族世代都是大官商,乃显赫门楣。上官老爷老来得子,极珍重他,怕有闪失,请高人特地为他取了个女名“云珠”,以好养活。在上官府所在的山庄,他历来也是说一不二,受尽荣华富贵。可就在三天前,他十八岁生辰的大喜日子里,那夜,他房间忽然飘来一美人,不知怎的,喂他吃了一颗甜美的果子,醒来,他发觉去到了一个神奇的小岛上,家人俱是不见,最诡异的是,他的身体有了巨大变化,一双腿变成了一条绿色的大鱼尾巴。
逼得他不得不逗留在小岛边海水里生存,好在岛上果子成片,刮风下风,成片成片打进岛边水面,食物倒也享用不尽,他虽不能水里捕食,可就在水面捡果子胡乱吃着,这几日来也“完好无损”活了下来。今次,他是被一个风浪卷进大海,迷迷糊糊漂浮到这里,又被鱼火客所救,故现下才打不着四向,一开口问鱼火客这是哪?
鱼火客依稀从他话中听出一点关键。
首先,那无名小岛为何会果蔬成林,好吃的享用不尽?听着就不大像个荒岛呀!则,极可能是特别设置的一座有明堂的岛。只是,是何人,又为何要设置这样一个岛?
第二,上官云珠之前长出鱼尾巴,必然跟吃了那甜美果子有关。是何人,又为何要给他吃这样一颗果子?听他说执果者乃一美人,怕也不是真相。
第三,师父云梦君会不会在那个岛上?以生机气息为引,师父确凿路过了此地无疑,若他真牵涉进入了人鱼事件,以他的手段必能寻去那岛,要不要去岛上寻师父?无论如何这是一条线索,不能放过!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