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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太夫人压制了半天的林氏,此时见太夫人又在闭目养神,终是忍不住那满心蠢蠢欲动的好奇,问道:“我刚才就想问了,你识字?”
贝锦回道:“回东院夫人的话,我识些字。当年分到蕉叶居后,大夫人和女郎慈悲,教我们这些使女都识了字。”
林氏便点头咂嘴地道:“原来是这样啊。啧啧,大夫人也真有闲功夫,还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真是没的给自己招麻烦。”
太夫人蓦地咳嗽了一声,林氏吓了一跳,连忙噤声不语。
贝锦便又继续道:“自从女郎救下我阿母之后,我便什么都听女郎的了。恰好那时候三娘子找上了我,经常给我些小钱小东西的,又说听说我阿母身子不好,三娘子便给了我些钱,叫我去给阿母买药。我便将这事情告诉了女郎,女郎说,三娘子精明厉害,三郎君也是个不甘寂寞之人,叫我一定要与他们多接近,又教我骗三娘子说,三娘子给的钱救了我阿母的命。我就问女郎为什么要这样做,女郎便笑着说,好多事情她不能自己出面,要借着别人的手才能做,而三郎君与三娘子两个,能为女郎做许多的事,所以我要与他们交好,且不能叫他们察觉我其实是女郎的人。女郎还说,三娘子这人最是多疑,如果我无缘无故地帮她的忙,她定然起疑,倒不如让我欠她一个大人情,她往后用起我来也会放心。”
众人静静地听着,每个人的面色都带着些许异样。而被她提及的秦彦柏兄妹,此时自是成了众人瞩目的对象。
然而奇怪的是,秦彦柏始终端坐如仪,秦彦梨虽然面色苍白,却也兀自咬唇坐着,并不说一句话。
连个简单的辩白都没有。
诸人皆是满面不解,只得继续听贝锦往下说。
只听她又道:“自从与三娘子交好后,三娘子便时常叫我打探些不要紧的消息。后来,女郎叫我从中传了几次话,三娘子就与左四娘熟识起来,两边打得火热。再往后,左四娘不知怎么便与二郎君结识了,时常叫她的使女给二郎君传物件儿,前后大约有四、五样,有锦囊、团扇之类的,有时候三娘子也会偷偷地帮着左四娘传东西,而三郎君私下里也会找二郎君谈论些风花雪月的事情,左四娘与二郎君渐渐地……便来往得密了些。这件事其实是女郎在背后推动着的,三娘子与左四娘结识,也是女郎暗中使的力。这些事前后大约有一年的时间。”
许是被秦素折磨得一心求死,又或许是得了秦彦雅的应允,贝锦交待起过去的事情来真是巨细靡遗,只叫人听得心惊。
说罢了这些,她又喘息了片刻,便又道:“后来六娘子回府,在德晖堂说了一大通话,两边院子大搜检,那时我不在府中,被女郎一封急信给招了回来。因我生得不起眼,我便穿了西院使女的衣裳,假扮西院的人从二郎君的小厮手上将一应会引祸的物件儿都收走了,全都交给了三娘子处置。我事后听说,三娘子把东西都给烧了,西院夫人查了半天,也没查到三郎君与三娘子的身上。”
房间里寂静无声,贝锦的声音亦停了下来。
不知何时,外面竟是下起了雨。
那雨声绵密而细,一如贝锦说话的声音,微弱得仿佛风吹就散,然而却又凉得瘆人。
天色阴沉,如同黄昏将至一般,明间儿里越发地阴暗,秦素蹙了蹙眉,一旁的阿忍会意,上前点亮了东、西角落里的烛台。
当烛光亮起的那个刹那,明亮而温暖的光晕瞬间流泻开去,一扫房间里积蓄已久的阴森。
然而,这些许的光明,也仍旧驱不散外面的阴霾,贝锦的语声仍在絮絮地响着,仿佛要将那雨声也掩去。
“大约是两年前吧,女郎叫我妹妹认了华妪为干亲,打听到了几件事。”贝锦低声说道,整个人又往下伏了伏:“女郎打听到的消息,一是汉安乡侯府的娄管事住在平城的后山巷;二是姑太太有意将三郎君与三娘子都送去侯府,预备着往后给左郎主铺路。女郎便出了一笔钱,将我全家都搬去了娄管事家附近,叮嘱我家和娄管事家多亲近,这事儿我便交由我弟弟去做了。女郎后来又说,要我务必把娄管事与我家交好的事情透给三郎君与三娘子听,我也照做了。三郎君后来便与娄管事认识了,两下里走动得也很近。”
秦素闻言便笑了起来,掩唇道:“唔,你弟弟确实很聪明机灵,不过叫他开口也不难,聪明人嘛,总是吃不了太多苦头的。”
听了这话,贝锦立时浑身战栗,将身子伏得更低了些,颤声道:“然后就到了今年,今年二月初的时候,女郎就定下了西雪亭的事,要将五郎君与六娘子一并算计进去,迷药与毒药女郎也早早就备齐了,那时候六娘子还没回府,女郎便叫我传了个假消息给三娘子,只道那娄管事听到了信儿,范二郎很快就要来府里给三娘子提亲。三娘子便急了,我就慢慢地把话引到了六娘子的身上,道只消将六娘子的名声毁了,这桩婚事便能顺理成章地落到六娘子身上,三娘子果然便中了计……”她开始细细地讲述西雪亭这一局的详情,连同秋暖斋中算计秦素之事也一并说了出来。
好容易解释清楚了这一局的详情,贝锦便又道:“……后来事情没成,阿葵和阿藜还有那个侍卫也都死了,女郎便说可惜,再后来,六娘子去静修,女郎就说三郎君一定会有所动作的。果然,没几日三郎君就叫我弟弟给娄管事递信,叫娄管事给范二郎传个话,就说秦府六娘子正在九霄宫静修,生得美貌无双……”
“这是什么话?”太夫人陡然睁开眼睛,厉声喝道。
贝锦被打断了话头,缩着身子嗫嚅着不敢出声。
秦彦柏仍旧是一脸淡然地坐着,就仿佛没听见贝锦把他给兜了个底儿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