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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就好。”秦素含笑语道,面如春风,“本宫就怕有哪里处置得不对,又被莫大监挑出错儿来,那可就是本宫的罪过了。”
莫有福继续伏地叩首,一张嘴闭得堪比蚌壳。
此时别说是说话了,就连喘气他都嫌多余,真恨不能从来没出现过才好。
此时,步辇已然被人抬去了转角处,阿栗便过来回话道:“启禀殿下,淑仪夫人已经安置好了,还要请殿下的示下,是现在就走还是再等一等?”
秦素闻言,便往四下里看了看。
所幸此时并无人经过这里,她不由有些庆幸。
以往的这个时候,那些年长的贵妇们应该已有不少要回去了,如今却是好,她弄了个新花样出来,把那些人都给绊在了玉露河,就算有人别有用心,秦素这一行公主仪仗赫赫然堵在路上,那些人也过不来。
到得此时,她这心里反倒不着急了。
她倒要看看,那些牛鬼蛇神到底敢不敢与她正面对抗?以晋陵公主之至尊,她还就不信了,那些人难道还能撩开公主步辇的帐子去瞧丽淑仪的脸?
她看哪个敢!
这般想着,秦素便好整以暇地拂了拂发鬓,笑靥如春花绽放:“不急,本宫要在这儿瞧瞧风景。”
哎哟喂,您老人家就别瞧风景了,赶紧走了是正经。
跪在地下的莫有福等人叫苦不迭,却又无可奈何。
阿栗闻言便是一笑。
“殿下既要瞧风景,那要不要喝杯茶、再用些点心?”她殷勤地说道,索性招手唤了人来,摆下锦凳、支起小案,竟真的请秦素坐在了宫道旁。
真真颖悟,阿栗长进了许多啊。
秦素满心感慨,伸手向阿栗的丫髻中间敲了敲,点头道:“甚好,甚好。”
姿仪款款地落了座,她捧起茶盏试试温度,不凉不热,刚刚好,她便又笑赞了一句:“这茶也泡得好,一握春风也似。”
阿栗笑道:“殿下也累了,不如先在此处歇一歇,等会儿再回玉露河。”
秦素捧着茶盏,细细地品着清香的茶水,复又笑着转向了莫有福,问:“本宫在此处饮茶,是不是也不合规矩?”
“合规矩的,合规矩的。”莫有福迭声说道,一面便挪了挪膝盖,只觉得浑身上下都在疼。
已经有许久没人敢于这样罚他了,连那些皇子们都不曾这样对待过他。
他不由又是万分憋屈。
他应该想到的,公主殿下在秦家就是个外室女,那教养上头绝对好不了,怎么可能会跟他一个奴仆讲什么情面?行事又怎么可能会走宫中的路子?绵里藏针那一套,这位公主她根本就不会。
别说是藏针了,公主殿下没把刀子架他脖子上,他就该谢天谢地了。
“为什么拦着本宫的人,莫大监能说么?”秦素闲闲语道,又啜了口茶。
她这纯粹就是没话找话。
左右她要等着看到底谁会撞上来,倒不如说话解个闷儿。
莫有福自是不知他已然成了公主殿下消遣的物件儿,此时忙恭声道:“殿下容禀,我本来是要去昭容夫人那里回话的,因怕去得迟了,昭容夫人怪罪,所以就从东四路抄了近道儿,谁想半路上就瞅见有几个宫人鬼鬼……”
说到这里他猛地停住了声音,险些没咬掉自己的舌头,才把“鬼鬼祟祟”那四个字给吞了回去。
秦素淡笑地看着他,问:“莫大监怎么不说了?”
莫有福急得脑门儿直冒汗,也不敢去擦,伏地道:“我瞧见有几个小宫人,规……规矩上有些……不大妥当,所以才拦了他们下来问话。后又他们居然抬着淑仪夫人,淑仪夫人又是身子不适,我并不敢叫夫人现于人前,便将夫人先送进小树林中由专人照顾着,又把四周的路都封死了,不叫人瞧见。”
他说到这里停了停,又续道:“其后,我因见阿耀等皆是永寿殿的人,于是我便又遣了小翠回去给公主殿下送信。我真不知道殿下有急事,是我有眼无珠,请殿下恕罪。”
“规矩?”秦素挑出了这个字眼儿,转动着手里的茶盏说道,一脸怡然,“这宫里的规矩,可真是多得很。”
莫有福连忙道:“回殿下,阿耀他们其实就是走得快了些,规矩上头也没什么大错。身为刑作司大监,我是有监督宫人规矩之责的,这宫里的一应宫人只要规矩上有错儿,我都不能不管。我这也是没办法啊。”
他此时直是万分后悔。
他其实是看着阿耀等人居然抬着丽淑仪往这个方向走,心下起了疑,这才把他们拦住的。
丽淑仪乃是猗兰宫之主,而抬着她的却永寿殿与牵风园的宫人,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他当时想的是,晋陵公主再是受宠,再过几年也是要嫁人出宫的,而丽淑仪看这样子却是极得圣心,会在这宫里长长久久地呆下去,两相比较,莫有福就把宝押在了丽淑仪身上。
当然,晋陵公主那里他也不敢得罪,所以他才会把小翠遣去报信儿。他却是万没想到,公主殿下居然这么快就赶来了,且还是如此动怒。
早知如此,给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会管这事儿啊。
听了莫有福的话,秦素面含浅笑地看着他,良久后,方才点了点头,朱唇轻启,吐出了四个字:
“狗屁规矩!”
她的笑容堪称无懈可击,说话的声音也是温柔动听,分明说着最粗鄙不堪之语,可偏偏她行止合度,仿佛正与人说着风花雪月之事。
她便这样目注着莫有福,甜柔的语声如春风拂面:“连父皇都没拘着本宫,你们这些狗奴才却要来给本宫讲规矩,你还真当你刑作司大监是朝堂的官职不成?”
淡然地说罢此语,秦素嫣然一笑,捧起茶盏喝了口茶,复又不紧不慢地再度吐出了两个字:“阉竖!”
东风卷起她的宽大的衣袖,衬出她身形如竹、风仪如兰,美丽不可方物。而与之相反的,却是她出口成脏、完全没有任何风度可言的谈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