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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素微微点头,既不欢喜,亦无悲伤。
从她摇身成为公主的那一日,她就再没了回头路可走,此刻桓子澄之语,可谓落定尘埃。
从今往后,这世上,再没有桓十三娘。
如此,也好。
秦素在心底里呼了口气,一时间也不知自己到底是何情绪。
“蓁蓁,为兄这里有件事,想要……问一问你的意思。”桓子澄的语声又响了起来,却是比方才要柔和一些,却又像是带了几分迟疑。
秦素没说话,只抬头看向了他。
桓子澄并未在看她,唯负手望向不远处的平湖飞雪,面上表情淡淡。
半晌后,他方才张开了口,呼出了一道淡白的烟气:“蓁蓁……想不想做女皇?”
秦素呆住了。
女皇?
她来当女皇?
这是什么意思?
秦素脑中有短暂的空白。
许是这一天里听到了太多消息,也知晓了太多过往,此刻的她,整个人都有点发懵。
她直愣愣地看着桓子澄。
这么简单的一句问话,她硬是没弄明白。
“你说什么?”许久后,她终是问道,问完了才发觉自己的嗓子有点干,不由用力地咽下了一口唾沫:“你方才……方才说了什么?再说一遍。”
桓子澄仍旧没去看她,神情似有些迢远:“我问你,想不想做女皇?”
秦素蹭地一下就站了起来,许是动作太猛,脚下还打了个趔趄,忙扶住了旁边的廊柱。
“你……咳咳咳……”才说了一个字,秦素就开始咳嗽起来,一时间直咳得话都说不全,只能用力地睁大眼睛,以表示自己此刻的震惊。
女皇?!
这厮莫不是疯了吧?
他怎么就能生出这种念头来?
好容易扶着柱子站稳了,那咳嗽也止住了,秦素方才抖着手指向了桓子澄:“你……你……你……是不是疯魔了?”
“我没疯。”桓子澄的语声冰冷如昔,面上也仍旧无情无绪:“殿下姓郭,名郭元巧,乃是正宗皇族血脉,就做了女皇,也是明正言顺。”
原来他在这儿等着她呢。
怪不得飞快地把檀木印给毁了,坐实了她这个假公主的身份。
原来,他竟是在打这个主意!
秦素下死力朝桓子澄翻了个白眼,那眼珠子险些翻出眼眶:“什么名正言顺?那不还有太子么?还有大皇兄他们,至不济还有六皇弟他们,这得到哪儿才能轮得到我这个公主啊?”
这委实是太叫人震惊,就算再来十个桓子澄认她做妹妹,也比不过此刻这一句话叫人吃惊。
那可是女皇啊。
开什么玩笑?
她这个公主已然假得不能再假了,居然还要更进一步,一统江山?
秦素不敢想象自己坐在龙椅之下,对着一帮老少郎君装模作样的情景。
她用力按住了自己的心口。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她的心已经跳得快要冲出喉咙了。
今儿这一天,怎么这么长啊?
她忍不住在心底哀嚎起来。
她真是完全想不明白,桓子澄这脑瓜子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
秦素几乎有些气急败坏地看着这位都督大人,一个劲儿地呼哧呼哧喘着大气。
桓子澄仍旧是一副不动如山的模样,伸手接下了几片雪花,看着它们在掌中融化,语声悠然:“臣之前就一直在想,要怎样补偿殿下一二。思来想去,臣唯一拿得出手的,便只有这江山了。”
言至此处,他很是随意地展了展衣袖,一手遥指前方,转头看向了秦素。
那一刻,他那双清冷的眸子,似是跃动着奇异的焰苗:“臣之前就说过,待得胜还朝,要让殿下一览这秀丽江山。如今,臣就把这江山,送予殿下。”
朔风忽起,将他的袍袖吹得翻飞起来,那一身玄色绣金鹤的衣襟,在这一刹直如大旗招展,猎猎作响。
秦素张了张口,忽然就觉得有些词穷。
她没想到,此前一句普通的临别赠言,却成了桓子澄今日对她的回赠。
这样的一份大礼,不,应该说是“巨礼”,秦素就算心再大,她也完全无法接受。
这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只是一句话而已,你又何必当真。”秦素说道,只觉得浑身无力,甚至不合时宜地觉得,她这是秀才遇到兵,有理也说不清。
分明桓子澄这话就是大逆不道,可不知为什么,她居然又觉得他有这想法,简直是顺理成章之事。
桓子澄此时却是目光灼灼,凝视着她道:“这是臣欠殿下的,臣想让殿下欢喜。”
“可是,这又怎么可能呢?”秦素忍不住要反驳。
纵然明知这反驳根本无用,但她还是没办法任由桓子澄这么疯下去,急急语道:“我有那么多皇兄皇弟,你还能真的一个个都杀了?那你可就要背上千古骂名了。而若不杀干净了,你又怎么把我扶上皇位?”
“根本不必我动手,他们自己互相斗,就能斗个半死。”桓子澄淡声语道,完全就没把这些皇子们的命当回事:“陛下久有废太子之意,那就让他废好了,废完之后再杀便是,反正陛下的疑心病一旦犯起来,谁也拦不住。至于二殿下,他本就犯了叛国大罪,贬为庶民再杀之,易如反掌。”
他像是早就有了腹稿,此时竟是侃侃而谈:“太子一死,则储君之位空虚,剩下的几位殿下瞧着眼前的肥肉,还能不动心?届时,只消我随便表现出对其中某一位殿下的看重,则其余人必定群起而攻之。用不上一两年,这几位殿下必是死得一个不剩。至于剩下的那几个小殿下,则更容易应付,这后宫里头的女人们从来就不简单,我只消让陛下多纳几个大族贵女,以这些女郎们的雷霆手段,害死几个小孩子,不在话下。”
秦素怔怔听着,居然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
可是,再下个瞬间,她立时就明白了过来,这叫什么有道理,这简直就是疯狂。
此时,便闻桓子澄又续道:“自然,所有殿下皆死了,这却也不好。到时候留下个襁褓中的婴儿,杀掉生母,公主垂帘听政,亦是顺理成章的。前秦亦有先例,这并不算违制。”
居然连前秦的先例都想到了,秦素简直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