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乐小米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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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承认的合法夫妻啊!持证上床,合法行房!

    后来……

    江寒面对着这张突如天降的结婚证虽然呆了一下子,但是,他比我镇定多了。

    他呆了呆后,立刻翻开“结婚证”内页,只见两个红色印章:一个印章上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政部”,一个是“XX市XX区民政局”,登记员是:王二丫。

    再翻一页,上面的相片赫然是我和他微带睡眼朦胧的模样,但却是被摆设得无比整齐,看似情比金坚无比甜蜜——这不正是我老妈一大清早和一堆人跑进来给我们拍的相片吗?

    相片上的钢印如同残酷的既成事实一样摆在我和江寒面前,粉纸黑字,持证人“艾天涯”,结婚证字号:(200X)青城结字00X0XX。

    不用说,另一张上面就是持证人“江寒”。

    当时,可怜的江寒和我一样,跟被雷活劈了八百次一样,傻了一般站在原地。

    我老妈笑得跟春天里的野百合一样,她看了看我,那表情就是“傻闺女啊,你给他生娃儿都搞不定的男人,老娘给你一纸证书就搞定了”。然后她又故作严肃地看了看江寒,说,婚礼你就等天涯毕业,马上操办吧。

    说完,她将不知道从何处盗窃到的江寒的钱包放到江寒手里,说,你的身份证,护照,还有户口簿。唉,这孩子就是瓷实,居然随身带着户口簿。

    江寒站在原地,半晌,看了看我那正迈着莲步摇曳多姿地离开的神奇的老妈,又回头看了看我,然后茫然地捡起地上那张结婚证——此时此刻,他的整个世界都已经粉碎了。

    他回国后因为帮小童落实户口问题,顺手把户口簿也带在了身边,杀到我家准备跟我决一死战,没想到却弄成了自我了断。

    这个时时刻刻对着生活作威作福的男子,压根儿就不会相信,有一天,有人会在生活里对着他作威作福,左右他的命运。

    他喃喃地说,结婚证不是得两个人到场才能办的吗?

    这个大北京里待着的男人,完全就不明白对于某些小地方来说,这就叫“庙小妖风大,水浅王八多”。

    我安慰他也安慰自己,说,这结婚证大概是假的。

    假的。

    肯定是假的。

    就算我老妈舍得这么残酷,老天也不舍得这么残酷吧?我刚刚和一别七年的顾朗碰面啊,刚刚要眉来眼去、情生意动啊。怎么能让我这么不明不白地就嫁人了。而且嫁给一个花花公子!

    这简直是飞来横祸啊!

    这个事情此刻被夏桐和胡冬朵知晓后,她们分别发表了不同的意见。

    夏桐抱着鸭脖子,说,什么横祸!你应该想如何跟他分财产,那才是王道!

    她太现实。

    胡冬朵正在对着一个鸭爪子使劲,对我尖叫,她说,分个屁财产,你要想怎样霸占他的心,成为他心里最爱的那一个。

    她太天真。

    既不够现实又不够天真的我,所能想到的就是,我太倒霉了!和顾朗之间刚有点儿小情缘,突然又变得遥不可及起来。

    当天下午,我披头散发地跟在江寒身后,一起去了民政局。得到的答复就是——结婚证是真的!!!

    是真的?!居然。

    世界再次陷入一片漆黑。

    当时的我和江寒,根本就不知道,为了这张结婚证,我老妈和我老爸费尽了多少心思,动用了多少关系。

    最开始,我老妈哭着嚎着说她闺女不久于世,她女婿守候在病床前衣不解带、不忍离开,只能她老两口过来办结婚证,成全这对苦命鸳鸯。她说,你看,结婚照片都给拍好了。她说,你看我闺女那眼神涣散的模样,真的绝症了!同志,你不能再迟了,你再迟一步,我那可怜的闺女她就没命了啊。

    最后,她还是被拒绝了。

    后来,还是厂长夫人帮了大忙,她的娘家大哥正好是民政局里的,于是,说了说,小两口未婚先孕,大着肚子跟个球似的不好意思前来办手续,只好烦劳家里人,他大哥才给帮了忙。

    我老妈拿到了结婚证后,欣喜若狂。

    那真是“解放区的天是晴朗的天,解放区的人民好喜欢”,她雄赳赳、气昂昂地杀回家里,直接把结婚证甩在了我和江寒的脸上。

    可怜的江寒,第一次尝试到了“龙困浅滩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的悲惨境遇。民政局里,他得到回复这张结婚证是真的后,心情极其复杂,眼神也极其复杂。

    他一会儿看看我,一会儿又看看结婚证,眼神就变得更加复杂了。

    虽然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他内心一定在哀号,想他风流倜傥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想到结婚这个事情,如今,如今居然遭遇了黑手。

    遭遇黑手就遭遇黑手吧。可怜自己的新人是个等离子平面电视机,最近还有点儿宽屏的倾向。

    他的眼神复杂得让我感觉一点儿自尊都没有了,于是,我出于焦急,也出于自尊,立刻问办公人员,说,可以离婚不?

    那办公人员先是一愣,虽说婚姻这座坟墓里常常闹神闹鬼闹尸变,但是也没有见过结婚不到几小时,然后又申请离婚的。办公人员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江寒,不说话,但是眼神里就透着一股儿鄙视的表情,好像在说,要玩儿一边儿玩儿去!民政局是给你们小两口开着过家家的吗?

    江寒显然没有想到,我会在他之前问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

    虽然他正在为这张结婚证悲愤不止,也想到了离婚这个迅速可食的便当,但是,很显然,他觉得他这样的青年才俊落在我的面前就是一个天大的馅儿饼,我不吃也就罢了,还要往上面吐唾沫,这简直让他无法忍受,在他看来,就算要提“离婚”也应该由他来提,而不是我!于是,他直接将我拖出了门去,满脸黑云。

    当夜,我和江寒两个人,一个端坐在地上,一个斜靠在床上,对着各自的结婚证无比幽怨地发呆。

    江寒几乎神经病一样地喃喃着,一边喃喃还一边笑,自嘲一般道,我结婚了?我结婚了!我居然结婚了。呵呵。

    我想,这样残酷的现实,我接受不了,他更接受不了——一个自我惯了的男子,一颗自由惯了的灵魂,突然被别人给狠狠地摆弄了一道。

    我看了江寒一眼,小心翼翼地问,怎么办?

    江寒看看我,思索了一下,正色道,你,想怎么办?

    我拿着手指在被子上画圈圈,悻悻,还能怎么办?

    江寒沉思着,说,你的意思是……

    我连忙点点头,说,嗯,难道你不是这么想的吗?

    江寒耸耸肩膀,说,我当然更是这么想,比你还要这么想!不然你以为我对你这个短腿感兴趣?想要和你过一辈子吗?!

    江寒说那句“比你还要这么想”的时候,格外强调,用尽了力气。这个宇宙男真是无药可救,似乎语气重一些、强调迫切一些,他就赢过了我一样。

    就这样,我们达成了共识,准备明天一早就去离婚。

    第二天,去往民政局的路上,江寒突然蹲了下来,瓷白一样的小脸上,描墨一样整齐的小眉头皱得紧紧的,他张着红润的小嘴巴对我说,天涯,我肚子疼。

    我一想,这混球就喜欢装病戏弄我,于是,我很不客气地说道,你就装吧!拖延时间,我们也是要离婚的。

    江寒一边捂住肚子一边冲着我吼,销魂的小脸蛋挤成一团,他说,拖延?艾天涯,你自我感觉就那么好吗?老子一天都不想和你有关系!

    我一看,那大少爷还真的头冒白汗,唇色居然开始泛白……于是,我只能拦下一辆出租车将他送往诊所。

    第二次,离婚失败。

    当天夜里,江寒踱着步子走过来,安慰我,其实是在安慰自己,道,别着急,明天我们一定离得了。

    我说,那啥,江寒,你是不是内脏有什么毛病啊?

    江寒冷笑,说,你是不是觉得我该像小说里的男人,美极了,帅呆了,然后患有心脏病,才符合你这白痴的审美观?

    我真受不了,只好将脑袋别到一处去,不看他。

    半夜里,朦朦胧胧中,有人将我从硬邦邦的地板上小心抱起,轻轻走向床边。

    睡眼惺忪中,我迷迷糊糊睁开眼睛,陡然见,是江寒那张美好到面目可憎的脸,我紧张极了,双手抱在胸前,开始挣扎,结结巴巴凌乱不成语地说,你、你、你要、要干、干吗?

    江寒最初是冷着脸,然后,突然又恶作剧一样地笑,眉毛轻挑,眼若桃花盛满春露,他说,我啊,不干吗。我就干一点儿实名夫妻该做的事情。

    我的脸色开始发白,色厉内荏道,你、你敢!!!

    江寒很无所谓地撇撇嘴,极无辜的模样,说,我当然敢了,天涯!我们是夫妻啊,中华人民共和国承认的合法夫妻啊!持证上床,合法行房!别说你不知道!

    我脸一绿,说,我、我们……是、是要离婚的。

    江寒笑眯眯地将我放到床上,随即俯身,眼眸温柔,透着薄薄的迷蒙,鼻息间的温热在这落雪的深夜里隐约透着危险的诱惑,连声音都透着致命的低沉微哑,他说,嗯哼,我知道。不过,你不觉得结婚一场,连一个洞房花烛夜都没有会很可耻?

    说完,他纤长的手指轻轻抚过我的脸,指端微微的暖,如同捻画着乱人心神的咒符一样,最终滑落至我白皙的颈项间,轻轻撩拨着凌乱在颈项间的发丝,如拨琴弦,只等着身下人在他指尖成疯成魔。

    那一刻,我的心快要挣脱出胸口,这男人!让人躲都躲不了的蛊惑!

    我索性狠命闭上眼睛,不去看他轻薄得意的模样,屏住呼吸,收住心神,一把推开他。

    心定神稳后,我刚要爬起来,准备以死捍卫自己的清白,并与江寒血战到底,却见江寒已经转身,头也不回地卧倒在硬邦邦的地板上我铺起的那个小地铺上,像一头小熊将脑袋埋在被子里,憨厚可爱。

    我整个人愣在了床上。

    落雪的夜晚,那么安静,安静得如同流动的蜜饯,仿佛只消一勾手,这份甜蜜就可以到达嘴边,滑落心底,跌宕四开。

    心跳突然厉害得要命。

    我望着这个男子,他像一头小熊一样地睡去。我张了张嘴巴,心底突然荡漾着异样的小温暖,如同滑过一批温软的绸缎。虽然他就没说什么温暖的话,虽然他连做好事都做得这么面目可憎,可是我却着实被这份体贴给弄愣了神。

    这个落雪的夜,这个突然和我有着千丝万缕的男人,嗯,还是个好看的男人。

    唇齿间突然的甜蜜,而甜蜜过后,突然微微的有些苦。

    二十多岁,对爱情虽然没有那种历尽千帆之后的冷眼旁观的沧桑历练,我却也知道,眼前的他,就是掺足了蜜糖的砒霜,可以甜到人心酥,却更会毒到人致死。

    我心微微地静下来,悄悄告诫自己,土豆啊土豆,亲爱的土豆,你千万要乖!千万别以为吃了一斤糖,其实吃进去的却至少有八两是砒霜,会死人的!

    半晌之后,江寒突然转身,来了一句:还没睡?

    我在床上轻轻翻身,无辜地瞪着大眼,应了一声,嗯。

    江寒就突然笑得无比狂放,他掩不住的得意,说,哈哈!莫不是刚才有人很期待发生点儿什么?而现在期待落空后就很失望,失望得无法入眠?啊哈哈哈哈哈……

    我整个人被他的豪言壮语给轰炸得外焦里嫩,刚才的感动全部被他的狂笑给倒空,又羞又急下,只剩下想掐死他的冲动。

    不管怎样,又可以霸占我温暖的小床了。还是美美地睡一觉吧,睡饱了觉,明天就离婚,然后,我就可以从此摆脱这个恶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