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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巴上冒出了密密麻麻的青色胡渣,他拿起流理台上的电动剃须刀,几秒之后,又搁了回去。
他现在是个病号,病号么,邋遢点,不需要太干净整洁,才能引起对方的同情心。
对于安诺会不会看到后同情他,其实他是半点把握也没。
靳韶琛此刻的心境,三分激动,七分忐忑。
帝都二院,虽然来了几次,住了一个多星期了,但外头的格局,他其实还挺陌生的。
到一楼后,他摸索了好几个地方,才找到了管家口中的花坛,以及花坛边安诺的身影。
他并没有立刻上前,而是在间隔一段距离停下了脚步,远远地观望。
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一贯杀伐果断的自己,怎么会变得如此的磨磨蹭蹭了。
他的目光灼热逼人,若不是距离远了些,一定会被心思细腻敏感的她察觉出来的。
冬日的阳光和煦温暖,晒在身上,暖洋洋的,不像是大热天,汗流浃背,紫外线强烈得能晒伤皮肤,宁可躲空调间纳凉,也不愿意出去抛头露面。
这样惬意安宁的时间,她似乎太久没有享受过了。
她回忆了上一次冬日里晒太阳,还是在十岁之前了,都快记不清了,可能再过几年,就想不起来过去还有过这样的场景了。
医院里,人来人往,来去匆匆,也有人跟她这般惬意地出来晒太阳。
旁边有个穿着病号服的小女孩从轮椅上起来的时候摔倒了,沈安诺右眼皮重重一跳,打算去扶的,可想起自己现在行动受制,如同一个废人,还指望着人帮忙呢。
看护顺着她的目光望了过去,赶紧上前,将人给扶了起来。
小女孩的妈妈这个时候回来了,听小女孩一说,对看护感激涕零,看护却指了指身后轮椅上的人,“我家女主人让我扶的,你们谢错人了。”
小女孩跟她妈***目光不约而同看了过来,小女孩的妈妈又拉着小女孩向沈安诺表达了感激之情。
小女孩说完后,这眼神落在了沈安诺丑陋的眉毛上半晌没有挪开,被女孩的妈妈发现了,她叱责了下自家孩子一声,“小乖,你的礼貌呢?”
她又对沈安诺露出了歉疚的神色,“抱歉啊,小姐,我女儿不懂事。”
“没什么大不了的,是真的丑,可能吓到你家宝贝了。”
她今天看到了,是在镜子里看到过了,是有点吓人。
“能活着便是一种幸福。”
小女孩的妈妈不知道想到什么,言语中透着心酸。
沈安诺听出来了,估计是这个小女孩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吧,不然她的妈妈感慨不会如此之深。
“阿姨,我没有被吓到,我只是觉得这里多了一处伤口,很可惜,阿姨本来是个美女呢。”
小女孩人小鬼大地冒出了一句。
结果,又引来她妈妈-的瞪眼,沈安诺倒是哭笑不得,孩子的世界,其实很简单,只有黑跟白,稚嫩的童言童语,总是透着天真纯粹,不存在大人间的勾心斗角。
“我说错了吗?”
“没错啊。”
“妈妈,要是你这里也多了一处伤口,就更丑了。”小女孩佯装露出嫌弃的口吻,还伸手比划了下。
她的妈妈,这举起来的手,到半空,到底还是舍不得落下。
医生说孩子顶多能再活两个月了,家里人都放弃了,只有她一个人在死扛着,她每次看到天黑,她都害怕,离死亡又近了一天,死亡的阴影始终盘旋在头顶,女儿的坚强跟乐观,却支撑着她咬牙承受。
她的女儿,长得聪明可爱,但每天却在死亡线上挣扎,活一天便赚到一天。
如果能够拿别的来换,她都愿意。
小女孩妈***眼眶不自觉红了起来,却强忍悲伤,“妈妈,你哭什么啊,别哭,你一哭,我也想哭了。”
她妈妈把她小小的身体抱了起来,这两年,女儿的身高拔高了,体重却一直在倒退,都是病魔给害的。
小女孩伸手圈住妈妈-的脖子,笑得很甜。
没多久,她拍着妈***-后背,“妈妈,我很重的,抱了会了,你快点放我下来吧。”
等到她从妈***身上下来,小家伙指着一处,狡黠地冲沈安诺眨眼,“阿姨,我看到一个大帅比叔叔一直在偷窥你,他是不是暗恋你想追求你啊?”
“小乖,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啊。”
小女孩的妈妈以为女儿是真心疼她了,没想到小家伙古灵精怪,又口出惊人之言。
沈安诺顺着小女孩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只看到一个已经转过身去的高大背影,在宽大的病号服映衬下,整个人显得单薄。
他连正面都不愿意露,是不是真的“病重”了?
沈安诺的心口,蓦然疼如刀绞,她难受的脸色也跟着惨白了三分,看得一旁的看护心惊肉跳的,“沈小姐,你怎么了?”
她的声音有些响亮,带着惊慌失措,靳韶琛并没有走远,他转身,飞快地朝着她跑了过来。
他跑得有些气喘,屈膝半蹲在她的面前,目光跟她几乎平视,眼神情不自禁地流露出慌张,“安诺,你怎么了?别吓我。”
他的声音,都染上了几分颤抖,他的两只手,慌乱之间,抓住了她的一只手,握得有些用力。
沈安诺的心,一抽一抽得痉挛着,还没有缓过来。
她没有错过他脸上的神色变化,这个男人,是真的在担心她,以为她出事了。
她避开了他的眼神,视线下移,落在了他的下颔,胡渣都没剃,他整个人看上去清清爽爽,放在别人身上邋遢的胡渣,在他这倒是多了一分别样的性感。
她眼神复杂地审视着这个男人,想要窥探出他到底病得有多重,身体哪里出了状况?
可惜,饶是她火眼金睛,也瞧不出“内在”的状况来。
他身高尺寸的病号服很不巧没了,身上的这件是加大号的,所以穿在身上宽松了不少,倒是显得空荡。
这给人造成了幻觉,其实他身上的料,还是一样也没少,哪怕一个多星期缺乏锻炼,但长年累月锻炼出来的精壮身体,又没有暴饮暴食,不会缩水或者发胖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