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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非与荀子分别之后,回到他热爱的故乡一韩国都城郑,一切皆不顺利。
韩非是先王韩釐王的堂侄,现今韩桓惠王的堂弟,属于当政君主的旁支宗室。①父母期盼儿子在齐国稷下学宫学有所成,回国功建立业。但是没有等到儿子回来便离世而去。韩非回国期盼辅佐堂兄韩桓惠王,变法图强,可是韩桓惠王第一次召见韩非,便因为韩非口吃,被利欲熏心的权臣奚落,讥讽。
韩桓惠王看韩非的文章,说理精到,文采甚好。又是列国著名大儒荀子的学生。召他进宫,问他如何才能当好一国之君。韩非知道自己口吃,说话尽量简约,他的回答是:“使……使鸡守……守夜,令猫……猫捉鼠,皆用其能,王……王乃无事。”①不学无术的权臣们讥讽他,大王若这样好当,农夫、樵夫、村姑都可以当大王。
韩桓惠王是一个肥胖多病的人,无心理政而又多疑,希望韩非告诉他如何管理好臣子。
韩非告诉他,明主管理群臣,有二柄足矣。二柄是什么?二柄就是两支棍棒。一支是刑,一支是德。刑是杀戮。德是奖赏。下属无时不想窃取君主的高位,君主绝不可将此二柄借与他人。若失掉其中一个,下面的臣子就会造反。老虎之所以能胜于狗,就是因为它有爪和牙,假如把虎的牙给了狗,则狗反过来就要管制虎了。@
韩非的话让权臣们暴跳如雷,说韩非辱骂他们,要韩非说出朝廷的重臣,哪一个是虎?哪一个是狗?有人干脆说韩非一派胡言!什么荀老夫子的高徒?他公然离间使君臣不和,不是个好东西!
韩非郁闷不乐地回到府中,恨自己口吃的毛病,更恨那些无知的朝臣。回国初次会见大王就这样不愉快,以后可怎么办?辅佐君王改革朝政、强盛韩国的愿望如何实现?
韩非记着老师讲过的话,君子耻于不修身洁己,不耻于被人污蔑;耻于自己不诚信,不耻于不被信任;耻于没有才能,不耻于不被任用。他每日不辞劳苦,继续努力,精心写作治国谏言。一有机会就把文章呈送给大王。但是,韩桓惠王被内外各种事务搅得心烦意乱,哪有心看文章。他收到韩非的文章,不是束之高阁,就是生气退回。而韩非每收到一次退回的文章,就心伤许久。如此几年过去,韩非矢志不移,终日埋头书斋。他相信,他的赤子之心总有一天会感动大王,韩王会赏识他的才华,采用他的主张。
韩非遵照父母生前的安排娶下一位贤淑的妻子,有夫人的关心照料,让韩非的日子也还如意。
一天,老仆来禀,说他的老师带领弟子来到郑城,昨天住在馆舍当中。
这个消息令韩非惊喜,转念间又不解:“荀老师在楚国做兰陵县公,为什么来到韩国呢?”
韩非敬爱老师,时刻想到荀子对他的教诲,恨不能立即见到恩师,可是一想到自己的处境,便又迟疑,与老师分别的时候,老师勉励,要像当年申不害辅佐韩昭侯那样,成就一番大业。我费尽心血为韩国变法强国写下的上书,一次次被大王打回来。面见大王又一次次吃尽白眼。那些被大王重用的所谓高人、长者、勇夫,都是一些不守法令、贪图私利的蠹虫。国家赖以富强的农夫和战士,劳苦而又贫贱。而那些国家的蠹虫却享受着富贵和尊荣。我的主张无人赏识,我的文章只可以当柴烧,见了老师,我……我说什么呢?
正在韩非思索不定的时候,老仆颤颤巍巍地走进书斋来:“公子!门外有人要见你。”
韩非问是什么人?老仆说,他们说是你的老师和师弟。韩非大为吃惊:“啊?荀,荀……荀老师来了!”他急忙站起身来,走出书斋去迎接。
老仆将大门打开,荀子、李斯和陈嚣出现在门口。韩非望见荀子,激动地伏地跪拜。荀子亲切地将韩非搏起。李斯、陈嚣向师兄韩非拱手施礼。
韩非抓住李斯与陈嚣的手,不知道说什么好。许久才想起向荀子等人介绍他的夫人。
李斯与陈嚣一时惊喜,急忙向韩非夫人问好。韩非夫人有礼貌地向荀子施礼,请荀子与李斯、陈嚣到厅堂去坐。
韩非虽然是王宝后裔,府邸却不像别的王宝宗亲豪华,而是院门紧闭,门前冷落车马稀。走进大门,长满荒草的引路直通客厅,客厅后面是书斋。院子里冷冷清清,毫无生机。
荀子、李斯、陈嚣走进韩非府邸客厅,仆人为客人和主人一一斟水。
李斯说:“师兄!我们是跟随老师去赵国的,一路上老师总是挂念你。因此特意绕道郑城,来看望师兄。”
荀子呷了一口水说:“是呀!常言道师徒如父子。韩非跟随我多年,临淄一别,心中常常挂记。这次由楚国去赵国,就是多走上几天的路程,也要来看你一看呀!”
韩非听了李斯和荀子的话,心中更为激动,多日的委屈一下子涌上心头。他突然跪地,失声痛哭,呼唤:“老……老师!……”
“韩非!……”荀子看到韩非的样子,也情感激动,要韩非站起来讲话。但韩非并不起身,他说:“老师!您能记得韩……韩非,又专……专程前来看我,让,让……让韩非感……感激不尽!……”韩非哭泣地说不出话来。
“韩非,老师很想念你呀!”荀子眼含热泪,再次催促韩非起来。可韩非仍不站起,继续哭诉:“老……老师!您的教导弟子从未忘记,怎奈韩非无能,对……对不起老师的教导。自从离开老师,从齐国回到韩国,韩非无人理睬,四处碰壁,我……我像一只丧家之犬……”韩非哭得又说不出话。
荀子心中同样的悲怆:“韩非!你不要悲伤。老师和你一样,也是四处碰壁,像一只丧家之犬呀!。”
荀子与韩非师徒二人抱头痛哭。李斯、陈嚣和韩非夫人在一旁也伤感地擦拭眼泪。
陈嚣上前抉起韩非,请他起来慢慢讲话。
韩非站起身止住悲泣,说:“弟子跟随老……老师,不仅学到了知识和学问,还学……学到了老师做人的精神和品德。弟子回到韩国之后,一心为国效力。多……多次向大王上书谏言,力主依法治国,改革朝政。可是大王一味听信那些奸人的话,对韩非的话却只字不听。那些奸人更是嘲……嘲笑讥讽韩非说话结结巴巴,还会有什么强国的妙策?”荀子气愤道:“人间的最大祸患,莫过于愚昧昏庸之辈毁弃德才兼备之人!”
李斯也气愤说:“师兄!老师在齐国被人谗言相害。到了楚国,依然是诽谤之言漫天飞舞,让春申君对老师怀疑起来。因此,老师才一怒之下离开楚国,到赵国去。”
荀子安慰韩非说:“韩非,芷兰生在荒山野谷,不会因为无人赏识便失去芬芳。贤士居住在穷乡僻壤,也不会因为不被任用就没有真知灼见。你要相信自己,最后成功的一定是你!”
韩非把荀子、李斯、陈嚣请到书斋来,指着四周书架上面满满的书简:“老师!您……您看,这就是我给韩王写的书简所留下的底稿。”荀子眼望着弟子用心血凝就的简书,满意地点头。陈嚣也倍加赞叹:“师兄!几日不见,你写了这么多呀?”
李斯取下一束书简随便翻阅,连连惊呼:“大才!奇才!句句精彩,不愧是老师的好弟子!”
陈嚣气愤地说:“像师兄这样的大才,韩王不用,真是瞎了两只眼睛。”
李斯提议:“师兄!你既然不被韩王所用,不如随老师一同到赵国去吧!”陈嚣赞同:“是呀!师兄,随我们去赵国吧,不要守在这儿总受窝囊气!”
韩非摇摇头:“不。一则,我如今已有家室;二则,我是韩国人,不忍心看着韩国受人凌辱。我相信,总有一天,我对韩国会有用处的。”荀子赞成韩非的话,他说:“韩非说得对,明珠埋在土中,终有一天会放光的。”
韩非说:“我相信,韩国不能总是如此。总有一天腐朽的朝政会改变,总有一天我会有用于韩国。”
“那样的一天恐怕是太久远了。”李斯问韩非,“师兄,你在韩国总向君王倡导法制,为何不倡导老师的帝王之术?”
韩非解释说:“老师的帝王之术,是礼法并用,以礼为本。这个办法在韩国不行。韩国王权软弱,朝政腐败,国势衰微。要想强盛韩国,只能实行严刑峻法。”
“咳,可惜韩国的君王不能理解你呀!”李斯再次劝告韩非,“师
兄,人的一生,时日短暂。你不应该困守在韩国等待,应该寻找一个能够重用你的君王,让你可以施展才能的国家,去展现自己的才华。”韩非问:“这样的君王在哪里?这样的国家在哪里?老师的才华比我们高出不知道有多少倍,他到处奔波,找到了吗?”
李斯回答不上来,不由得感叹:“说也是呀!难道泱泱华夏,就没有我等施展才能之处吗?”
荀子一行要走了。韩非拿出许多黄金来,要陈嚣带上,让老师路上用0
陈嚣说:“师兄!老师不会要的。在楚国,楚王给了那么多黄金,老师都不让带。”
荀子听见了,要陈嚣带上。他说楚王给的黄金不要,弟子给的不能不要。陈嚣听从老师的话,用包裹把黄金包好,带在身上。韩非与夫人送荀子一行到大门以外。
“老师!……”韩非拉住荀子的手依依不舍。
荀子安慰韩非:“不要难过,相信自己,你会成功的。”
李斯、陈嚣向韩非拱手施礼告别。荀子上车,李斯、陈嚣骑马上路。韩非与夫人目送荀子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