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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了电话,彭长宜就有些坐不住了,老革命在午休,邬书记陪在旁边的房间,桃花节在既,许多事情千头万绪,还要自己亲自去疏导一遍,哪有时间在这里耗着?但是,他也不敢表现出对老革命的不敬,因为,他恐怕自己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被别人拿来做了文章,那样就得不偿失了。
他出来给齐祥打了电话,让齐祥过来,他要利用这会功夫去徐德强家看看,如果等到晚上再去,说不定就没有时间了,趁着这会功夫,能做什么就做什么。
齐祥过来后,他们上了车,彭长宜跟老顾说道:“去老徐家。”
老顾说:“那就走城北路吧。”
彭长宜说:“不,走县府路。”
老顾说:“那就绕了。”
彭长宜说:“顺便看看人行道铺砖的情况。”
齐祥一听,说:“我给建设局局长打个电话。”
彭长宜说:“不用了吧,咱们就看看进度情况,在桃花节前能不能完工。”
齐祥想了想,说道:“还是给他打一个吧,他了解情况。”他说着,就打了一个电话,意思是我和彭县长一会去看路两边的施工现场,你马上赶到县府路来。
上午,彭长宜在迎接郄允才回来的路上,他有意看了看两边人行道的施工情况,在桃花节开幕前,三源就对城区的主要街道进行了必要的整治和美化,重新翻修了人行道,将那些破烂的井字砖换成了美观坚固的水泥地砖,两边进行了绿化,重新栽种了观赏花卉和绿色植物。对一些道路也进行了补修,在通往桃花谷的沿途,都进行了必要的整治和美化工作。
但是他发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正在施工的县府路人行道上,盲人通道的铺设似乎不对劲,由于他没有实地查看,也不敢确定出现了什么问题,所以,才惦记着来施工现场看看。
来到县政府附近的人行道上,彭长宜他们下了车,他们站在已经铺设好的人行道上,彭长宜果然发现了问题。只见两排深黄色的地砖,位居人行道里侧,然而,极目看去,就见在盲道上,却赫然耸立着一根根的电线杆。
齐祥在人行道上用力地跺着脚,又低头看了看马路牙子,用脚踹了踹,说道:“还行,没有铺空,目前来说还算结实,别说,这种砖就是美观,整齐,比那破破烂烂的井字砖强多了,倒是一分价钱一分货。”
他见彭长宜没有说话,就顺着彭长宜的目光左右看了看,他不明白县长看什么,就说:“您发现什么问题了吗?”
彭长宜嘴角往上一勾,笑着说道:“齐主任,我考你一个常识的问题,你知道这种颜色和条纹的砖是干什么的吗?”
齐祥笑了,说道:“这还用说,是盲人通道专用地砖呀。”
彭长宜又说:“没错,现在,咱们闭上眼,沿着这个盲人通道往前走走,找找感觉怎么样?”
齐祥笑了,心想,这个年轻的县长,还是玩心不退,居然对这个盲人通道感兴趣了,就说道:“咱们没有经过专业训练,估计走不好,脚底对地砖的敏感性差。”说着,他果真闭上眼,鞋就蹭着条纹状的地砖,小心地摸索着走了几步。
老顾在一旁笑着不说话,他已经明白了彭长宜的用意。
齐祥就这样闭着眼,脚底蹭着盲道的地砖走了几步后,就睁开眼,扭头看了一眼彭长宜,说道:“呵呵,不行,害怕,怕跌倒。”
彭长宜说:“假如你是个盲人,你就会特别相信这个盲人通道,因为这是专为你开设的通道,但是,你现在睁开了眼,你就能发现在这个通道上的问题和安全隐患了。”
齐祥一愣,抬头看去,这才恍然大悟,就见前面不远处,赫然耸立着一根电线杆,而且前后都有这样一排的电线杆,如果自己真的是个盲人的话,沿着这个通道走下去的后果就是被电线杆撞得头破血流!他的脸上就有了尴尬之色,并为自己刚才认为县长调皮而脸红。
齐祥不由得肃然起敬,他由衷地说道:“县长,您的心太细了!我马上给他们打电话,让他们翻工。”
彭长宜说:“不急,咱们到电线杆底下看看,如果有专门提示盲人拐弯的地砖也能说得过去。”
他们说着话,就来到最近一根电线杆旁边,就见这种深黄色的地砖一直铺到电线杆跟前,两边根本就没有提示转弯的地砖。
彭长宜自言自语地说道:“不对呀,还应该有另外一种带圆点的砖,铺哪儿去了?”
老顾说:“在哪儿呢。”
彭长宜他们顺着老顾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见用来专门提示盲人转弯的那种有着圆点的地砖,被当做废物码在了路边。
彭长宜说道:“看来施工的工人的确不知道这是干嘛用的,才出现了盲人通道跟电线杆铺在一条线上的错误。”
齐祥说:“我马上打电话,这帮人太不专业了。”
他正要打电话,就看见了建设局局长坐着车来到跟前。这个局长姓葛,名叫葛超,似乎也是葛兆国的亲戚,据说只有初中文化水平,原来是建设局下属一家建安公司的经理,几年的时间,就当上了建设局的局长,而且在建设局一手遮天。
彭长宜看了一眼叼着烟卷不紧不慢走过来的葛超,他没有理他,继续跟齐祥比划着。
齐祥说道:“葛局,这人行道是哪家公司施的工?”
葛超说:“是咱们的市政公司,怎么了?”
“咱们的市政公司?真的吗?”齐祥反问道。
葛超说:“这个……反正工程给的是他们市政公司,至于具体是不是他们干的活,我还不太清楚。”他毫不掩饰自己的不知情。
齐祥说道:“我为什么怀疑不是咱们市政干的活,是因为他们连盲道都不懂得怎么铺设,我想,肯定是市政公司把工程转包给了别人。”
葛超一听,说道:“什……什么盲道?”
彭长宜一听,在心里不由地冷笑了一声,他没有言声,而是走到别处观看。
齐祥说:“盲道,就是盲人通道,葛局长不会连这点常识都不知道吧?”
这个葛局长脸上就流露出了紧张之色,说道:“齐大主任,我的文化水平你又不是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如果做错了,马上让他们翻工。”
齐祥说:“人行道上的这种砖是盲人通道专用的,现在一个最大的问题就是盲人通道上有电线杆,而且电线杆跟前没有提示,用于提示盲人转弯的地砖不但没有使用,反而被当做了废弃物堆放在旁边。”
齐祥说着,就详细地告诉了他关于盲人通道的施工常识,哪知葛局长听了后,说道:“可能是施工的不懂。”
彭长宜实在听不下去了,说:“施工的不懂,监理也不懂吗?”彭长宜就差说连你当局长的都不懂,何况别人?
葛超说:“这个,反正我是真的不懂,不知道监理懂不懂?”显然,他很对抗彭长宜这种态度。
“监理必须懂,如果监理连这个都不懂,这个监理就不要当了,他是干嘛吃的!”彭长宜有了火气。
齐祥说:“赶紧把负责这段施工的人找来,让他们返工!这是常识,小学生都懂监理能不懂?”
“返工?”葛超一听让返工,脖子上的青筋都暴露出来了,他说:“现在工期这么紧,而且还要栽培花卉和树木,返工就没必要了吧?”
齐祥不想让彭长宜开口说话,就抢着话头说道:“怎么没必要,做错了就得返工,再说返工并不是太费事。”
“我知道不太费事,我是说这么一点小误差用不着返工了,如果必须返工,也等这段时间过去后,再返不迟。”那个葛局长说道。
彭长宜说:“葛局啊,这可不是小误差,你想想,如果正好节日期间有盲人走在你这盲人通道上,一不小心碰破了头,到时人家就会投诉,那样的话咱们就丢大人了。”
葛超不以为然地说道:“嗨,老百姓哪懂得那么多!再说了,有几个盲人自己上街的,都是有人领着的,就是一人上街,他们手里都有拐棍,那个拐棍会告诉他前面有障碍。”
彭长宜严肃地说道:“葛局长,盲道是专门帮助盲人行走的道路设施。我国的交通法有明文规定:城市主要道路的人行道,应当按照规划设置盲道。我们可以没有盲人出行,但是不能没有盲人通道,过两天我们这里要举办桃花节,会有各个层面上的领导来参加开幕式,这里是车辆必经之路,是我们三源主要的亮点,也是我们的脸蛋,如果连脸蛋子上的事都做不好,那么还要我们这些人干嘛?再说了,如果游客发现我们的盲人通道上有一根根的电线杆,客人会笑话我们的,这一点,我想你也不希望看到吧?没商量,必须返工!要么暂时加铺提示转弯的地砖,要么全部返工,把盲道改道,你赶紧去安排,另外,看看是谁负责这个工程的监理,问他懂不懂盲道,在施工期间,他来没来施工现场,他这个监理是怎么当的!”
葛局长笑着说:“咱们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
彭长宜听他这么说,就回头盯着他,严肃地说道:“什么叫小题大做?别忘了你可是建设局的局长,即便不出现盲人事故,但是任何一个盲人都可以投诉政府,投诉你的市政工程,即便不投诉,人家就是给报纸写篇读者来信,质问你的盲人通道为什么有障碍物存在,盲人通道变成危险障碍通道,你怎么解释?这是城市形象问题!”
葛超见彭长宜目光坚定,神态严肃,口气强硬,他就没有再讨价还价下去,就说道:“那好吧,我去安排。”说完,便连招呼都不打,自己坐上车就走了。
彭长宜怔怔地看着他车的后影,想说什么,居然却什么话都没说出。
齐祥说道:“好了,县长,咱们赶紧去办事去吧。”
彭长宜说:“老齐啊,这个局长……”他咽回了后半句话,甩甩头,无可奈何地上了车。
路上,齐祥告诉彭长宜,说道:“这个局长的确如他所说,初中都没毕业,从小包头起家,别看文化不高,肚子里的弯弯绕不少,因为跟葛兆国是同乡,本来跟葛二黑的岁数不相上下,却不知怎么论的,居然跟这哥俩叫叔,几乎天天泡在葛家,有一年葛兆国过生日,他去葛家拜寿,手捧着一个玉石做的大寿桃,进去就噗通给葛兆国跪下,没多久,他就当上了建安公司的经理,后来又通过葛兆国的关系,当上了建设局的局长,徐县长的前任县长和组织部的刘部长不同意,他愣是栽赃陷害,举报前任县长的经济问题和刘部长的男女作风问题,尽管后来锦安纪委查无实据,但是后来这个县长也被调走了,组织部的刘部长也被交流出去了,所以,现在三源就有些搁不下他了,他的眼里只有县委书记和葛兆国,谁都瞧不起。”
“看来是个人才啊——”
齐祥明显听出了彭长宜口气里的鄙视,就说道:“是啊,所以,以后即便是工作上的事,最好也不要正面跟他打交道,有分管的副县长呢,这个人素质太差。”
在彭长宜的印象中,这是齐祥第一次跟他公开议论一个干部的是非,而且好不掩饰自己对建设局局长葛超的厌恶之感。
彭长宜感到,葛兆国在三源县,尽管是土地局局长,但是由于他跟郄允才和邬友福的特殊关系,似乎起到了组织部部长都起不到的作用。
第二次走进徐德强的家,彭长宜百感交集,他没有想到,自己来三源后,居然在半年不到的时间里,先后两次走进前任县长的家里,两次居然都是为了同一件事,那就是凭吊逝者,这一点让他的心里很难过,也很沉重。这个简朴的家和剩下相依为命的孤儿寡母,再一次让他心疼和感动,他握着徐德强妻子的手说道:“嫂子,节哀。”
徐德强妻子的双眼早已经红肿,眼泪似乎也流干了,她握着彭长宜的手,不住地点头说道:“谢谢彭县长,谢谢。”
彭长宜又看着徐德强的儿子,说道:“小伙子,要坚强,你现在有两项任务,一是把你妈妈照顾好,二是要努力学习,长本事,完成学业,有什么困难就找我,好吗?”
徐德强的儿子流着眼泪说道:“谢谢彭叔叔,您放心,我一定照顾好妈妈,完成学业。”
齐祥跟徐德强的妻子说道:“弟妹,彭县长很惦记你们,下来等老人的事处理完了,我再过来,有些事还要和弟妹商量,你也要注意身体。”
徐德强的妻子再次说道:“谢谢彭县长,谢谢齐主任。”
彭长宜在徐德强家没有呆多大会儿,他不忍心多呆,那对孤儿寡母实在让人心疼,他程式化的询问了诸如“有什么困难需要政府帮忙解决”后,就离开了,在门口,他再次拍了拍徐德强的儿子,说道:“小伙子,好好学习啊。”
不知为什么,看到徐德强儿子那瘦弱的肩膀,彭长宜居然心里一阵发酸,他的眼圈就红了,然后赶紧上车走了。
坐在车上,彭长宜半天一言不发,到了政府门口,老顾说:“咱们是回政府还是去宾馆?”
齐祥说:“去宾馆吧。”
彭长宜却说道:“不,去龙泉乡。”
齐祥想了想说道:“那我去宾馆吧,咱们都走了不合适。”
彭长宜想了想说:“给郭县长打个电话吧,让他盯会,另外咱们晚饭之前赶回来就行。”
于是,齐祥就给郭喜来打了电话,郭喜来还在宾馆,尽管他没有到桌上陪吃饭,但是彭长宜发现,三源这些干部,得知郄允才来了后,几乎所有人都放下了手头工作,都保持一个状态,那就是静候。
就在往龙泉乡拐口的丁字路口等绿灯的时候,老顾看见邬友福的车从另一个方向驶过去,他就说道:“邬书记的车。”
彭长宜立刻往前伸过脑袋说:“在哪儿?”
“刚过去,也奔龙泉乡的方向去了。”
“哦?”彭长宜奇怪,他不留下陪郄允才,怎么也出来了?也许,里面坐着的是别人。不过,彭长宜忽然想到,张明秀说想去看桃花,也许,里面坐着的是张明秀,那么,谁陪在张明秀身边?是葛兆国,还是邬友福?
他很好笑自己的无聊,绿灯亮后,他们的车也拐向左侧,向龙泉乡驶去。
半路,齐祥掏出手机,拨通了赵丰的电话,告诉他彭县长马上就到龙泉。
赵丰在电话里朗声说道:“齐主任啊,你告诉彭县长,让他放心,问题解决了,不用他再跑一趟了。”
彭长宜一听,就接过了电话,说道:“赵书记,这桥还没过完就开始拆呀?连去都不让我去了?”
赵丰一听是彭长宜的声音,不由的哈哈大笑,说道:“彭县长,我哪是那个意思呀,我是说今天不是北京来大领导吗,您那么忙,为了这么一点小事,就不要跑了,还是安心陪领导吧。”
彭长宜半是调侃半是认真地说道:“只要是问题就没有小事,你千万不要掉以轻心。好了,见面再说吧。对了,小庞他们还在哪儿吗?”
“小庞他们跟驻村干部去了桃花谷,他们在逐村做工作,刚才打来电话,进展比较顺利,果农们听说县里有补助,就不再砍桃树了。”赵丰说道。
彭长宜松了一口气,他挂了电话,把手机给了齐祥,心想,自己应该给羿楠打个电话,感谢她及时提供了这样一个信息。他感到,这个羿楠,很有记者的职业敏感,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对她是进行鼓励还是感谢,想了一下,觉得自己还是鼓励一下她合适,毕竟,能有人提供这样的信息,避免造成工作上的损失,无论如何他都是应该鼓励的。于是,他调出了上午刚才羿楠那个电话号码,便按下了呼叫键。
不知道为什么,在等待对方接通的间隙,彭长宜心里居然有些忐忑,他不知道羿楠对自己会是什么态度,毕竟,她打给自己第一个电话时,彭长宜的态度是极其冷漠的,态度明显的不友好。好在等待的过程不是太长,羿楠接通了电话。说道:
“喂,你好,哪位?”
彭长宜一愣,怎么她还问是哪位?难道她上午刚给自己打了电话就忘了吗?他看了看前面的齐祥,发现齐祥正在聚精会神地看着路两边的环境整治情况,似乎心思没在他的电话上。
彭长宜定了定神,沉了一口气说道:“彭长宜。”
对方似乎没有想到是他,就愣了几秒种,淡淡地说道:“哦,您有事吗?我正在忙。”
果然,羿楠对自己有意见,彭长宜从来不怕别人对他流露不满,他怕的是自己摸不准别人对自己的态度,听到羿楠这样说,他就笑着说道:“请问,你在忙什么?”彭长宜很想知道她是怎么知道砍树这件事的,所以才问她在忙什么。
羿楠没有让他伤脑筋,说道:“我们正在桃花谷拍照,准备参赛作品。”
彭长宜明白了,她肯定是在拍照过程中,发现有人砍树,就将这一情况报告给了自己,他说道:“现在桃花不是刚要含苞吗?你们就去拍照了?”
“在搞摄影艺术的人眼里,桃花从含苞到开放到凋零,每个时间段都是美丽的,只是美丽不同而已。”羿楠回答道。
“呵呵,你说的有道理。现在去的人多吗”
“现在来这里的人都是搞摄影的人,好多人都是早上来的,我是跟老年摄影协会的人来的,真正来这里赏花的人几乎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