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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友姑没有回权标堂,而是沿着郑明俨平时带她走的“密道”,来到乐水别院,抱着他们两个的柏树大哭:“明俨,我不想再给你丢人了,我就在这,不出去了。”
郑明俨将她绕过来面对自己:“我在这里,你对着柏树喊我的名字干什么?它又不是我。友姑,你没有丢人,今日丢人的是挨打的争妍,子令,和她们的娘亲,还有她们背后中伤你的人。你别这么哭了,是在乎别人的看法吗?只要我知道这失去的孩子是我们两个的,这就行了,这才是你最在意的。所以,别为其他人哭了,不值得。我们去随便走走。”
郑明俨牵着哭声渐小的董友姑,看到一张吊床,董友姑轻声哭着说:“明俨,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大一张蜘蛛网。”
郑明俨告诉她:“这是西洋舶来品,叫吊床。让我试试看。”郑明俨在上面躺了一会,说:“友姑,这张吊床正好供两个人睡。我们就在此睡吧。今夜终于不用躺在地上了。”
董友姑躺在上面,还有点幽幽的哭泣:“明俨,我们明日不出去了,好吗?”
她朝向一边,郑明俨也跟着她朝向一边,清风徐来,他搂着她:“怎么说丧气话了?以前是谁鼓励我不惧艰险,勇往直前?再说,我们不回权标堂的话,郑经怎么办?他会哭着喊‘爹娘’。”
“我在乐水别院的柏树下等你。明日你抱着郑经来。我们就这样无忧无虑地在这里生活。”董友姑畏惧外面了。
郑明俨就先答应她:“也好,明日我就回权标堂,抱郑经过来,在此处生活。搭一个茅屋,住在里面,抓鸟兽吃。然后等到郑经十七八岁的时候,再出去给他找个媳妇,也住进来。”
董友姑瞬间明白,不哭了:“明俨,我们不可这样做。你想啊,这里对我们来说是清静安宁,自在无忧,但对郑经来说,这里没有其他人陪他玩,少了一份热闹,也没有先生教他念书。他不会喜欢这里的。我们不能因为一己之私和畏惧外界,让郑经也跟着躲在这无人烟之处。他会有广阔无垠的世界和一生。”
董友姑为儿子畅想未来,尔后说:“还有一点,明俨,我们在这,去哪里给郑经找媳妇啊?到时,怎么续写家谱?”
郑明俨就这样用“媳妇”这招,让董友姑为了儿子,从退缩一下变得勇敢了:“友姑,你说得真对,为了我,为了郑经,明日还是要勇敢地面对一切,我们一起,有什么狂风暴雨没见过?”
董友姑觉得一时半会睡不着,坐起来想事情:“明日?我还会如以前一样,守住权标堂,让散播谣言的人知道,我不会被几句谣言打垮,要让他们的谣言不攻自破!”
郑明俨也坐起来,与她嬉笑:“友姑,不管在哪,只要勇敢就好。我也想陪你在此宁静过日子,但是一想到,如果把郑经也带来这里,会连一个比你还笨的媳妇都找不到,我就害怕了。”
“明俨,你真讨厌,好不容易开心一点,又逗人家。”董友姑想给她一个甜蜜的香唇,闭上眼,凸出樱桃小嘴,郑明俨吻过去。这一吻,肯能力气太大,也可能是吊床不解风情:断了。
“明俨,都怪你乱动!”“刚才是你先坐起来的。”“幸好吊床是从脚这边断掉的,否则我们摔坏了脑子,就什么也别想了。”“现在蜘蛛网都没得睡了,还是去柏树下睡吧,睡我身上,安稳些。”……
幽雅的浪漫变成可爱的浪漫,换了一种情调。
秦雨青回权标堂,没有看到郑明俨和董友姑,想着他们肯定在外,明俨安慰着哭泣的友姑,这也放得下心了,她就去了乐水别院馆娃斋,等着郑飞黄的到来:我今日动手打了六小姐子令,子令是一官的幼女,
不知一官会怎样说我。
郑飞黄回来后,没有责骂,而是耐心地坐下,说教:“雨青,刚才你为何打子令呢?”
“这是一官下的命令,却没人执行,我代替下人为一官执行,这样不是很好吗?”秦雨青说的也勉强。
郑飞黄跟她说:“雨青,在这个家里,住了那么久,设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你心里很清楚了,怎么犯糊涂了?刚才那种情况,能打子令的只有我这个父亲,睿合这个嫡母,芳茹这个生母,明俨这个大哥。你处于好意,你动手打她,只会让别人抓住理由来说你的不是。”
“一官,当时你在打三小姐争妍,而夫人和五夫人宠溺子女,是绝对不会打六小姐。明俨这个大哥不忍打他的小妹,只是象征性地打了一下。可我心里难受。”秦雨青说出自己的理由:“友姑在九天斋遇到蛇,这是五夫人所为,她怎可逍遥,还编出损毁友姑名节的歌谣,让她的女儿子令跟着唱了出来。五夫人做的真坏透了。既然没人动手打六小姐,那我出手,教训五夫人,替友姑出气!”
郑飞黄站起来走动两步,然后停下,说:“芳茹她放蛇毒,我暗中警示过她,不得再有下次。而今日子令乱说话是两码事!不要搅为一潭!”
“一官对这样恶辣的罪行,还要暗中警示她?”秦雨青难以置信:“一官或许是没有证据,不愿掰开了说。可是这是事实,五夫人在无毒的蛇里面掺了几条有毒的蕲蛇,就是致命的五步蛇。她就不担心友姑中毒,我说错了,她就是想让友姑中毒。今日,她自己的女儿才挨了几下掌嘴,她就心疼成这样了,她就难受得告状了吗?”
“雨青,别把这两件事说在一块,何况,现在友姑很好。你别太较劲了。做原来的雨青,别理睿合她们几个。”郑飞黄不希望秦雨青掺和的事太多,否则会很危险。
秦雨青却很难理解,质问他:“一官,蛇一事,如果真伤人了,伤到的不仅仅是友姑,还有明俨,世渡,你的长子和次子,你没想过吗?你的意思是友姑好好的,就不必追究五夫人的罪责?那我告诉一官,今日我打六小姐,就是想让五夫人明白,自己的亲人受苦是什么滋味。友姑待我做亲姐姐,她就是我的亲妹妹,我看她受尽折磨,滑胎,还在饭桌上手谣言的羞辱,我难受!所以,五夫人必须明白这种难受的滋味,才会停手!”
郑飞黄严厉起来:“雨青,我理解你和友姑的姐妹情深。但你想通过子令挨罚,让芳茹心痛?这是让母亲心疼儿女?这是你做的出的事吗?你舍得打小孩子吗?”
秦雨青已知郑飞黄一心要怪罪自己,不想再争辩了,转头回避他,势气也低了,像自首一样:“一官,你赶我出去还是我自己出去?”
郑飞黄被她这样任性,狂躁和固执气着了:“你回权标堂吗?”
“我只能去权标堂,不能说回,那里已不是我的家。现在出去的话,我就睡吊床。”秦雨青的心冷下来。
郑飞黄看她往香樟树边去了,他也静下心想想:刚才雨青说的话,也不是全无道理,可我自己也有难处啊?雨青,你怎么不能理解我呢?
想着,郑飞黄来到香樟树旁边,想叫秦雨青回去休息,却看见她站在那里发呆:“一官,你是否料到今日会有这一吵,所以事先把吊床弄断了,好让我乖乖跟你回去?”
“我要能料事如神,刚才就会阻止睿合派人去权标堂请明俨来家宴了。现在这吊床坏了,以后再去买张新的吧。”郑飞黄在后边说。
“一官,对不起,我太激动了,一天都太激动了,只顾自己的愤怒,没注意到你今日的痛苦,儿子儿媳受辱,两个女儿不听话,妻妾各怀鬼胎,而你与她们的家族关系又纵横交织,实在为难。今晚家宴上,你是个为难的父亲和丈夫。我是你的爱人,没能替你着想,还给你惹事,实不该。”秦雨青面对着断了的吊床叹气,觉得自己很没用。
郑飞黄虽然也叹气,但被她这段醒悟的话折服:“雨青,你理解我的苦心才让我今日有些欣慰。今日这桌家宴闹得家不像家,我如何不知是谁在作怪。只是我处处要照看,一心分成几处用,分给你的只有一点。原谅我吧。兴起时,答应让你在我的保护下,可以无限度地任性,纵情,发脾气,可是结果却是你为了我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情感。”
“我们能这样‘和平共处’地结束今日原以为会僵持下去的争吵,也算是件值得忻悦的事吧。想开点,在我们的仙境,忘掉不快乐的人事,就我们两。”秦雨青转身开朗地对着他,望望繁星满天,说:“昼夜交替,我们谁都无法只要求快乐,而无痛苦,出了这乐水别院,就必须明白这一点。”
“说得真好,让我不再自责,像个贤内助了。”郑飞黄提议:“雨青似乎有感而发,我们去西子林走走,说不定今日能作出一首诗来。”
秦雨青不太想去:“不知为何,吊床破了,没心思散步,现在,去练字,念书,明日再去散步吧。”
“吊床破了都能引发你莫名的忧思啊?真是个‘悲秋客’,那今晚就读《花间集》,让你学些幽美伤怀的诗句。也免得你异想天开,想做个司马迁。”郑飞黄和秦雨青挽手回馆娃斋了。
此时,只要他们去散步,走到香樟树外十棵树远的地方,就可见到郑明俨抱着董友姑在柏树下,即将入睡。
次日,秦雨青回到权标堂,看董友姑还是提不起精神的样子:虽然她愿意喊我“雨青姐姐”了,可还是不愿和我说话,明显有隔阂,怎么看都不如以前待我好,那般亲密无间地无话不说。友姑,你对我,这是怎么了,我想不通。难道是嫉恨?可这不是你啊。
秦雨青怀着沉重的心情,散步到锦瑟亭附近,见到令人伤透脑筋的一幕:郑世渡在对郑争妍拳打脚踢“昨晚家宴上你说我什么?说大哥大嫂什么?还没嫁人就说得出这种脏话,你跟你娘一样恶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