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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松略显傲气得意:“郑大人只令我每日三餐到位即可,月初与管家老肖报了上月的账。其余时间便可由我自己支配,我就帮我娘子上街兜售些糕点咪咕什么的。如果遇上哪天家中事多,只要说一声,郑大人就放我假,他自己就去军营中用餐。”
闻听此,秦雨青对郑明俨的肃然起敬心悦诚服之心爆棚了:看来我对郑大人的心服首肯是正确的。郑明俨不只是有志于百姓福祉江山社稷,以文敌武的儒生相貌,对普通百姓也是关爱有加,还爱民如子心存仁厚。用尽所有褒词美词来颂扬他都嫌不够。难怪杨大人说他将是大燕中兴平定边疆不可多得的贤能之文臣武将。
“喂喂,木丫头你在瞎想什么呢?自个儿笑成朵菊花儿似的,也不听我说话。难怪郑大人说你脑子不灵活,叫我和老肖多照看你呢。”汪松喊醒了痴梦中的秦雨青:“郑大人昨晚一夜没睡,现在该起床用午饭了。我要炒几个菜,你在旁边搭把手。”
秦雨青轻声自言自语说:“原来郑大人觉得我呆傻。他才傻呢,不想想要是我傻,怎么从北边找到这里,再找到他呢?嘿嘿嘻嘻。”
“呀,嘀咕什么?快干活。”汪松越看秦雨青越觉得她这个姑娘家,有样子无脑子。
睡到中午的郑明俨吃了中饭,出来看看走走,见到秦雨青在井边,正给厨房打水,感觉她干活绊手绊脚,一点也不麻利利索:像是富贵人家逃婚远跑的小姐。
郑明俨走上前就问了这么一句:“这位姑娘,你还没说你家住何方,你的姓氏,请问……”
秦雨青这忽然一听到脑海中郑明俨的声音,不知怎么就手一松开,魂不守舍地,手里的绳索松了,把水桶一顺滑掉在井里了,而她自己则是了可回头紧张地拉着衣襟,傻乎乎羞涩地笑着,与郑明俨四目对视着。
就这样对视了,郑明俨觉得忍俊不禁问道:“你这么傻笑,是不是很少出门在神鬼中?做家务不顺手,你会做什么?”
秦雨青从未如此害臊腼腆:“方才在郑大人面前失仪,我知错了。”
郑明俨妙语一句解颐:“你失仪的也不止这一次。算了,快回答我的问题吧,祖籍何处?姓甚名谁?”
“我姓木,名雨青,祖籍兖州安平郡宁乐县。”秦雨青答道。
郑明俨想取笑一下她:“雨青是吧?是会不会的会?你大户人家姑娘家居然取这样一个没有韵味的名字,真是让人难解也!”
秦雨青委屈地想哭:“郑大人,“雨青”二字是‘春日迟迟,卉木萋萋’的卉字。郑大人称其为会不会,不仅是在拿我的名字开玩笑,还亵渎了我的才学。郑大人如此,是对我无礼,对诗经不敬!”
“哟,才几句话就抹鼻子了,算了,算我不懂事无礼,是我对《诗经》不敬,你就别哭了,烦啊,”郑明俨爽朗一笑,开始咏唱诗歌:“我知道“春日迟迟,卉木萋萋”,“雨青芳华”,你的名字就是取自此诗?“雨青芳华”,秦雨青,听起来顺耳又顺口。从名字来看,姑娘生于春日阳光只日。”
秦雨青已经泪水汩汩了:“郑大人有误,雨青其实生于秋日的一朔月那晚,算命先生说雨青命中缺月缺日,故取名雨青,原意为“春日迟迟,卉木萋萋”。可不想“雨青”仍感凄惨荒凉孤独。如今爹娘不幸被害于金兵之手,留下雨青独自一人在这世上,毫无“春日迟迟,卉木萋萋”可言。”
郑明俨听得很认真,虽然冷风凄凄嗖嗖,但眼前的秦雨青却是“玉容寂寞泪阑干,梨花春带雨”。郑明俨情不由衷想将秦雨青搂入怀中抚慰她,但理智阻止克制住了情感和他的手,表情也转而严肃了:“是啊,若无这边疆安宁,天下太平,哪来的‘春日迟迟,卉木萋萋’?”
秦雨青见郑明俨忧国忧民,心中就响起了小哨鼓问:“奴婢一段拙言秽语是否令郑大人心中抑郁?”
“你刚才说的对。秦雨青这名字很好。你以后别自称奴婢,叫自己雨青,很好听。”郑明俨说完还拍了一下秦雨青的肩膀,感觉绵绵无骨般柔细。之后赶紧准备走,因为他不知道如果在即再坐在秦雨青身旁,自己会生出什么不该想的。
秦雨青轻抚着被郑明俨拍过的肩膀,满脸刹那间绯红:“郑大人,雨青知道了。”
郑明俨没回话,在想:秦雨青来自兖州,安平郡,那里出佳人,她失去父母,孤身独自流浪。难怪倏地言辞恰当稳妥,忽然口舌缠绕词不达意。
于是郑明俨又转回身,“嗯嗯”语重心长:“雨青,你的家乡兖州目前比冰州安稳。过段时间,我寻稳妥可靠之人带你回兖州。”
秦雨青还来不及拒绝郑明俨的建议,郑明俨已经策马赶往全兵衙了。留下秦雨青一人,想到郑明俨要送自己回兖州就愁眉紧锁不展:郑大人,雨青已然将你当成心中明月,要事没有你,雨青又是夜夜朔月。别让雨青离开你,好吗?
接下来的几天,秦雨青早上都是目送着郑明俨离开宅子去全兵衙,傍晚又迎着郑明俨从全兵衙回来。
有一天郑明俨回来后,怒形于色:“这个汪才景,根本死脑筋,怎么劝都不听。他这么做就是浪费财力物力人力时间!”
一旁的老肖听不懂,只得随便问几句摸生气。而秦雨青想起那天在全兵衙门口听门卫说,上将汪才景是郑明俨的顶头上司,想必刚才郑大人生气是与汪才景意见相左。
可是现在的秦雨青也无法帮郑明俨解决军务上的问题,只得照常将饭菜送与郑明俨。这些天,秦雨青特别关注郑明俨的饮食,和汪松聊:“汪松大哥,你做的菜是哪个地方的?雨青家在兖州,从未见过这些菜。”
汪松干活时也可做到口若悬河,说话干活两不误:“冰州菜、青州菜、绛州菜为主啦,还会几手兖州菜、南州菜、莞州菜等南方菜式。怎么样,我这民间厨子会的东西算是不少吧?木丫头。”
秦雨青赞许:“原来汪松大哥技艺甚广。不知汪大哥会否做莞州菜?”
汪松皱眉:“能精通一菜式就不错了。哪学得了那么多。木丫头想吃南方菜?我知道有酒家专攻,不过做得不地道。”
秦雨青害羞腼腆说:“不是啦,雨青不好吃,随便问问而已。不过刚才汪松大哥说会做兖菜,那是我家乡菜。不知雨青可有口福?”
“那得先找齐了食材。”汪松回答:“丫头,这里没有兖菜馆子啊。”
那就先弄食材吧。秦雨青想给郑明俨做些莞州菜,就是他的家乡菜,以缓解调和他在军务中的繁琐和烦闷。可是郑明俨来自莞州,去找他的家乡食材可不简单,以为莞州靠海。不过,坚持不懈的秦雨青还是弄齐了:虾、鱼、猪肝、猪肉、牛展、鸭子。
就这样郑明俨的餐桌上也饱满丰富起来了:第一天:虎门麻虾;第二天:沙鱼丸;第三天:白沙油鸭;第四天:厚街腊肠;第五天:肉丸粥;第六天:牛展汤。
郑明俨吃着这些“莞州家乡菜”,饶有兴趣地问汪松:“老汪,你是怎么给这些菜起名的?什么“沙鱼”“虎门”“厚街”“白沙”,那可都是我家乡莞州的地名。你全都知道?”
大头大脑的汪松全盘告知:“郑大人,这些食材都是那个木姑娘去买来做的。菜名也是她讲给我的。她说这是您的家乡菜,您吃了肯定满意。”
郑明俨笑得合不拢嘴:“这,这,难怪,我说呢,汪松你的手艺怎么一下变得这么差。哦,去叫雨青来吧,我得感谢她这么一番心意。”
汪松为难了:“郑大人,木姑娘给您做菜受了伤,不知能不能来?”
“是吗?做菜还受伤了?不行就不要强来啊。”郑明俨一边喝肉丸粥一边唠叨着。
汪松就自责了:“也都怪我帮不上忙,这些菜都是木姑娘一人做的。弄麻虾被虾刺伤;做腊肠剁猪肝又剁到手;腌油鸭被坛子砸到脚;剃鱼骨割伤了手;煮牛展汤时烫伤了。弄得到处是伤像是刚入门的学徒。这个木姑娘,看起来很傻,但人心好,特别是对郑大人好的没的说。”
郑明俨离家乡多年,难得有人细致入微地照顾关心自己,不禁鼻子一酸,又很快咽下去了,随即猜疑随之而来:这个秦雨青对我如此之深,又照顾无微不至?作为冰州的兵部官员,虽做事须决然果断,但凡事都要多留个心眼。
这个路边拾来的小女子已然让郑明俨在寒冷荒芜的冰州感到暖意丝丝,可郑明俨按军中常理又不得不防备她,因为在边关什么人都可能遇到,什么事都可能发生。从来果断决定的郑明俨这次犹豫难断:希望秦雨青只是个普通女子,不要是细作。如果她是普通女子,我就不能自私留她在这冰州战乱狼烟连绵之地。
晚饭后,郑明俨去找秦雨青,路过后院却见她在嘤嘤垂泪。
“雨青,谢谢你做的莞州菜,很好吃。”郑明俨先致谢。
秦雨青立刻抹掉泪水,没好气:“郑大人不必言谢,雨青手艺差,做的菜根本不合您的莞州家乡味。”虽秦雨青擦干了泪,但声音还是揉着点点哭。
郑明俨细看秦雨青,笑说:“汪松这大嘴把我的话都告诉你了?他说你是木丫头傻丫头,果真傻。这些菜虽非家乡味,但你可知,当我听到这些熟悉的菜名,吃到这些菜,想起万里之外的家乡,百感交集。就像这如弯钩的月亮,什么时候才能圆呢?”
听到自己喜欢的“月亮”,秦雨青破涕微笑安慰郑明俨了:“郑大人不必如此感怀。有郑大人这样忠君爱国的将领守护边陲,待江河平定,月亮终会圆的。”
停顿了一会,秦雨青嫣然一笑:““雨青”二字不就是玉后天青?大人何不把雨青当做远方的莞州终年春日?”
看着秦雨青眉目如画,郑明俨以率军之力强控自己,将眼神转移到秦雨青手上伤口,心疼地说:“这是做菜时弄伤的?以后小心些。”
秦雨青忙缩手:“不要紧,比起郑大人战场上的伤,这九牛一毛。”看到郑明俨这么关心自己,秦雨青心里美乐滋滋的。
而郑明俨想:不得再与她无事闲聊,否则又会再度陷入她的纯真容颜之中不能自拔。
郑明俨开启正题:“雨青,你知道你做菜不顺的原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