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五章 千古奇冤,乱世一梦

沁羽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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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秋过后,秦雨青和吴旁骛悄悄会面。秦雨青已是心力交瘁。吴旁骛忧心忡忡:“朝廷中弹劾郑大人和靳阁老的事情已被万弹佑那伙干的。秦姐姐,吴旁骛曾在万弹佑背后做了两件事,可是一点用都没有。我们也去求过董贵妃,也没用。”

    坚忍的吴旁骛也呜咽着哭了:“还有办法吗?秦姐姐。”

    秦雨青让吴旁骛冷静:“吴旁骛,现在急也没用。我们只能等期待皇上,不要给他太大的处罚。”

    “早知如此,我就把和愿悄悄交给你带,杀了万弹佑!郑大人也早出狱了。”吴旁骛很是焦虑。

    秦雨青向天叹息道:“旁骛,就算我们杀了万弹佑,还有张续孔,郭酱,这一伙人也不够啊。想祸害郑大人和靳阁老的奸佞那么多,哪里一个个对付得来呢?昨日中秋,我去看望郑大人,他神色很好,感觉很快出狱了。我想好了,如果郑大人被流放,我不离不弃。”

    吴旁骛见秦雨青表情愈难过,就说:“秦姐姐,如果真到那个时候。就请你帮我照顾我的儿子和愿,我去半路上截走郑大人。”

    秦雨青蹙眉:“吴旁骛,别说胡话也别闹。凡事等郑大人出狱做定夺。”

    当天,许文辰打探得大燕庙堂的消息是:兵部尚书黄恰因多事为叛贼郑明俨遮掩,被丰裕帝判斩首。

    许文辰没有把此事告诉秦雨青。因为他预测到这是一个前奏,郑明俨即将被重罚的前奏。

    这天,秦雨青实在太累,没有去狱中探视郑明俨。郑明俨也度过了难熬的一夜,这一夜,不知为什么,他回味了自己的一生。

    八月十七,依然文华殿。丰裕帝让众臣站着,半个时辰未说话,一片死寂。他闭上眼睛想:大半年了,朝政混乱,无人关心国事,天天都是郑明俨,郑明俨。一切祸根都是郑明俨。

    睁开眼睛,丰裕帝握紧拳头: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今日朕要做的事,将会载入史册。

    丰裕帝眼珠都不转,字字咬牙:“内阁,拟旨,叛贼郑明俨,于今日,京城西市,磔刑处死,传首九边。抄家,家人流放三千里。”

    众臣听了,惊得一语不发:早料到郑明俨必死,可没想到二十岁的皇上会下这么重的手,让郑明俨受大燕最残忍的酷刑。

    见没人回话,丰裕帝拍案:“刑部右侍郎,刑部右侍郎,立即监刑!一刻不待。”

    “臣领旨。”

    极刑处死的圣旨一刻不停地传到了牢中。

    “郑明俨,接旨吧。”传旨太监颤抖着手递过圣旨,恐惧而惋惜:“郑明俨若惧怕疼痛,自行了吧。”

    “我无罪,为何自尽?”郑明俨面无表情,转而又痛彻心扉地大喊:“皇上,臣无罪,您为何用凌迟传首的极刑来羞辱臣?”疼痛的哀嚎穿不透这深层的牢房。

    郑明俨走出牢房,被押赴西市刑场。

    他面不改色:“去年腊月入狱时至昨晚,一心盼着重见天日。不曾想重见天日时已是我命的终点。”

    万弹佑、张续孔等不仅在朝堂上大肆弹劾郑明俨,还在京城百姓中大造谣言。京城舆论一边倒,百姓们都认为郑明俨是叛国贼。押赴刑场的路上,郑明俨被烂菜叶扔得满身,还被骂“叛国”。

    秦雨青本已准备好和郑明俨一同流放千里,等来的却是如此惨无人道的消息。郑明俨还未行刑,秦雨青已是肝胆俱裂,声泪俱下:“郑大人,雨青就在这,雨青说好天天来陪你来了。”

    随后跟来的许文辰拉着泣不成声的秦雨青,提醒她小声,当心被士兵盯住。可秦雨青已失控,完全不顾仪态容颜了,哭得像泼妇一般。许文辰怕出事,将秦雨青打晕,带她走了,不想让她看那惨不忍睹的残酷行刑。

    郑明俨冥冥中似乎听到秦雨青对他的呼唤,但他没有在人群中寻觅她,因为他觉得自己无颜面对这个深情厚谊,付出一切的女人。

    一直隐忍地爱着郑明俨的吴旁骛,抱着儿子吴和愿站在路边阁楼上,看着牢笼中的郑明俨,静静地落泪:“吴和愿,好好看清你爹,记住他的摸样。”

    吴和愿马马虎虎听懂母亲的话,或许他真的明白亲爹将要被处死,或许是因为母亲的哭声,小家伙也哭了。吴旁骛不希望儿子记忆中留下父亲被凌迟这惨绝人寰的一幕,抱着他回到万府,然后一刻不停地准备着……

    丰裕三年八月十七,明末爱国将领,民族英雄,无罪的郑明俨被冠以种种罪名,在昏聩的政坛纷争中,被他所捍卫的丰裕帝用酷刑,蒙冤处死。

    千古奇冤,乱世一梦。

    被许文辰打晕的秦雨青直到晚上才醒,醒来后只见欲哭无泪的许文辰:“秦姐姐,请节哀。”

    秦雨青知道罪恶的事实无法改变:“今日八月十七,白天晴朗,夜晚无雨,应当是满月之日,为何连一轮残月都不见?郑大人,你真的走了吗?”

    许文辰怜惜秦雨青:“秦姐姐,郑大人已经不在了,涓涓也被人盗走,你该为自己的下半生作打算。文辰有一事想告诉你。”

    秦雨青泪光中带着无尽的伤痛:“寻满月,无残蟾。秋风起,桂花散。缘分浅,情意深。君遭磔,妾生恨。妾生恨!”

    秦雨青这个样子,许文辰想说的话也不好在这时说出口。

    “爹娘走了,肖田并大人走了,女儿被盗,郑大人惨死,我秦雨青是不是也该走了?”秦雨青再次昏死过去。

    第二天,吴旁骛母子和秦雨青会面。

    同是两个伤心欲绝的女人抱头痛哭:“秦姐姐,我们该做的都做了,可一切都是竹篮打水。和愿在郑大人赴刑场的路上,终于见到他的亲爹一面,可那居然是最后一面,和愿也哭得好伤心。我恨,恨皇上的狠心,万弹佑的歹毒!”

    秦雨青抱起吴和愿:“吴旁骛,别管那些恶人了。他们这样残忍卑鄙地对待郑大人,迟早会遭报应的。”

    “不用迟早,万弹佑很快就会遭报应。”吴旁骛说:“我马上就要带着和愿离开京城,远走天涯,一个月后,万弹佑将颜面尽失!秦姐姐,我是来和你告别的,让我看看你的涓涓吧,她有一岁多了,是吗?”

    这话戳中了秦雨青的另一个痛点,秦雨青看着怀中的吴和愿说:“我每日为郑大人的事奔走,无心照料涓涓。后来,她被郑大人的奴仆偷走了,至今无下落。”

    这事让吴旁骛倍感伤心意外:“秦姐姐,对不起,我不知道,提起你的伤心事。”

    秦雨青已经释然:“没事,他们会对涓涓很好的。”

    吴旁骛对儿子说:“吴和愿,快叫干娘。”

    三岁的吴和愿甜甜地叫秦雨青一声“干娘”,这是这些天唯一令秦雨青展颜的事,也让她对吴和愿爱不释手,好像自己的孩子一样,亲了一口:“吴和愿,你要平安长大,做个堂堂正正的男人,孝顺你娘,念着你爹。”吴和愿稚气地笑。

    秦雨青这么喜爱吴和愿,吴旁骛就说:“秦姐姐,涓涓被盗走了,你跟我们一起离京吧。你是和愿的干娘,将来你老了,他会孝敬你的。”

    秦雨青也想这样有个孩子依靠,可她还是拒绝了:“吴旁骛,秦姐姐还有自己的事,你们母子俩先离开这个令人伤心绝望的地方。将来我们有缘再会。”

    “秦姐姐,”吴旁骛还想劝她一起走:“你一个人怎么过呢?”

    秦雨青怕再耽搁会生事端:“吴旁骛,你出来久了,若被万弹佑发现,起疑心,就危险了,赶快离开。许文辰,秦姐姐最后求你件事,掩护这位吴姐姐母子两,安全离开京城。”

    “好的,秦姐姐。”许文辰见秦雨青精神好些,自己也答应得爽快,但没注意到秦雨青话里的“最后”两个字。

    直到顺利远离京城,马车内的吴旁骛掀开窗帘对许文辰说:“许文辰,我们已经安全了。谢谢你的护送。快回去,好好照顾秦姐姐吧。”

    “钟姐姐保重,母子平安。”许文辰道别,返京。

    吴旁骛再次拿出她的宝贝荷包,打开那幅画,秦雨青给吴和愿画的画像,将上面的词《如梦令·和愿》默默念了一遍,对儿子说:“吴和愿,这是你爹送给咱娘两的词,跟着娘念。”吴和愿也咿咿呀呀地念了两句。

    然后,吴旁骛将画布收起,抚摸着儿子的小脑袋:“吴和愿,以后跟着娘吃苦耐劳,长大后做个正直有担当的男人,像你爹一样。”

    尔后,吴旁骛拿出袖中的一叠银票看,愤慨地想:万弹佑,尔俸尔禄,民脂民膏,明明是你贪污,却诬陷清白的郑大人。你就是个牲畜不如的东西。这些都是你俸禄之外的,我吴旁骛拿走去帮助穷苦人家,也算是帮你赎罪了,你还得感谢我呢!

    北京,万府乱作一团。“老爷,夫人带着小少爷上街游玩,听人说被劫匪掳走,到现在都没找到。”

    万弹佑脑袋轰地一声,麻了:“赶快,报官,一定要找回。我的爱妾,我的老来子,还从没喊过我一声爹呢。”

    “老爷,已经报官了。”

    许文辰回到秦雨青的住处,发现已人去楼空,只留下一张纸条:

    许文辰,尔心尔意,吾已明了,可吾心另有所属,负尔一片痴心,请谅。当今君主昏愦,望尔如郑大人驰骋沙场,护我大燕百姓。秦雨青字。

    许文辰心情的温度降到冰点,痛哭失声,跑出去喊:“秦姐姐,你一人去哪了?我许文辰只想在你身旁,日日为傍足矣。”

    吴旁骛离开一个月后,也就是郑明俨被行刑一个月后,万府中,“老爷,有您的信,是夫人写的。”

    “有吴旁骛的消息了?”万弹佑打开一看,傻眼了:

    “万弹佑,我吴旁骛因为你对我的宠爱而像个奴才一样精心伺候了你三年,也算还清了欠你的情债和对你的愧疚。我本打算让我的儿子给你养老送终,可你煽动皇上群臣残杀了我最爱的男人,叫我怎能违心再服侍你?不过我要谢谢你,给郑明俨的儿子做了三年的爹。吴旁骛字。”

    看完信后,万弹佑失魂落魄:“不,不可能,万求兽是我万弹佑的儿子,怎么会是郑明俨的儿子?难道吴旁骛七月早产是假的?”

    更让万弹佑丢脸的事来了。“老爷,京城大街小巷的叫花子,老老少少都在念着关于你的童谣,说夫人给你戴绿帽子,小少爷的亲爹是,是……”

    万弹佑出去外面一趟,果然耻笑他的童谣传得到处都是:

    万弹佑个老头子,被人戴了绿帽子。

    其实他的老来子,亲爹就是郑蛮子。

    万弹佑气得肝火上升,大病一场:“我万弹佑一生谨小慎微,没想到让吴旁骛这个小贱人给耍了!”

    其实吴旁骛给万弹佑的这点报应算浅的了,跟郑明俨的屈辱相比,算得了什么?万弹佑自己也知道这点。可现在全城的民众官员都知道他这顶绿帽子戴了三年,给郑明俨养儿子养了三年,他这个堂堂的内阁辅臣以后怎么风风光光、大张旗鼓地出门呢?

    在辽东北边荒属朗宫中,又是一番情景。荒属朗的长子大笑不止:“大燕丰裕帝下旨将郑明俨凌迟,郑明俨足足被割了一千二百刀才断气,死后还被割了八百多刀。这个丰裕帝真是太可笑了。”

    “住口,”荒属朗听不下去,眼睛都青了:“郑明俨是大燕的才干贤德。对大燕来说,郑明俨功勋无尚。却这样死在了他忠于的君主手上,还背上了叛国的罪名。丰裕帝自毁长城,朕看他也不配坐在紫禁城的御座上。”

    “皇上,您说的对,只有您才有资格执掌紫禁城的一切。”范文程马屁跟上来。

    这边紫禁城,丰裕帝在听各省府对郑明俨贪墨之物的搜寻结果。

    都是让丰裕帝不愿相信的。

    丰裕帝不信:“郑明俨贪墨如此之多,怎会家无余资?”

    丰裕帝疑惑不解:这与之前的弹劾完全不符啊。

    丰裕帝不愿相信这一切与自己的判断相左:“再查!”

    此时,后宫噩耗传来:“皇上,永王薨逝,董贵妃伤心欲绝,病重。”

    丰裕帝立刻赶到董贵妃的承乾宫。

    董贵妃看着死去的儿子永王呆笑:“皇上,郑明俨被你凌迟,我们的儿子就病逝了,报应不爽啊。只是皇上造的孽,为何要让孩子来承担呢?”

    丰裕帝对董贵妃这番话极为不悦:“爱妃,永王病逝,你不问朕丧子的悲痛,却念着郑明俨给的报应,你心中到底在想什么?”

    董贵妃拿起一张纸,漠然无情地说:“皇上,臣妾新作了一首诗,你想看吗?”

    丰裕帝拿过来一看:

    《赠郑明俨》

    余处幽篁不见天,折采菀馨君所恋。

    君之德貌芳若兰,昼夜思君未敢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