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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常醒来的时候已然过了一天了,又是深夜,天牢之中微弱的灯火晃得人心烦,他捂着欲裂的头站了起来,周身入目的这一片狼藉的场景令他错愕了一阵,随后则是暴怒了起来,“谁个这般的大胆,竟敢将我关在此处?”他走到了这牢门边上,用拳头重重的捶打着这木桩。
囊瓦的脾气人尽皆知,就是此刻老钟的狱卒听到了他的吼声之后也不敢上前来,任凭着他不住的捶打着牢门。
叫嚣的声音穿透了这天牢,就连他自己怕都是忘了自己在酒后干了什么事了。
孟嬴带着人走到这牢门外的时候,远远的就听到了他的叫唤声,孟嬴脚步一住,眉心一拧,低低的吟了一声,“真是死性不改,死到临头了都不知悔悟。”
说罢,还是将脚步走了进去。
天牢晦暗,孟嬴如今身为楚国的太后驾临此地,狱卒自是不敢怠慢,连忙提灯在前引路,将孟嬴牵至关押子常的牢房前。
牢房的石门被打开,孟嬴低头钻了进去,看到的正是子常被铁链锁住的情景,那身旁的木桩都已然被他打得歪斜了。
一看到孟嬴到来,子常的叫喊声也停了下来,先是一愣,那醉后狼狈的模样随之又是再度一怒,朝着孟嬴一冲了过来,“我就知道,果真是你这妖女从中作梗,你知道我不拥戴你儿为王,所以你终于对我也下手了……”
孟嬴就站在当处静静的看着此刻暴怒的子常,正好在自己的跟前,被身后的铁索给拴住无法再上前来,“你还不知罪?”
“我知何罪?”子常依旧愤怒,但是可能也因为看清楚了自己此时的现状而停止下来了动作,但只瞠大了一双眼怒视着孟嬴,“楚国落在你的手中,你要杀我便杀,楚臣千万,我看你能否杀之得尽?”
“孟嬴若要杀你,不管你是否楚臣,照杀不误。”孟嬴也不惧怕他此刻的张牙舞爪,俨然走近了一步去,“郤宛征吴有功,你却屠杀郤宛全家,单凭这一点,够你万死。”
“郤宛……”子常当下却愣住了,孟嬴这句话宛如一盆冷水当头浇下,口中的无言以对,但是脑海里面的画面却是逐渐鲜明了起来,费无极交给自己的那把剑,他一路纵马驰骋到司马府前,那府中老小,那道刀光剑影,那血流成河,他那放肆的笑,至今历历在目,只是却恍如一梦。
“我……烧了司马府?”他喃喃的说着,却是逐步的后退,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不该如此的呀,可……”他伸出自己的手,那一双握着刀柄的手,那劈砍下去的力道,那血肉撕开的感觉此时尽数鲜明。
“费无极,那老贼害我……”子常忽然怒吼了起来,他连连上前去对孟嬴说:“那老贼灌醉了我,言语煽动,趁我酒醉给我刀……”
“可是,人是你杀的。”孟嬴依旧冷冷的一盆水浇熄了下去。
子常当即再无言语,他死死的盯着孟嬴,神色复杂,但是最终眼中的涟漪也终归于平静,“你杀我吧,随你愿了!”他误入了费无极的陷阱,这是他失察,他再无其他言语。
“如何杀你?”孟嬴反问,走上前去她用手撩起了他手上锁住的铁链,铁链冰冷,丝丝传进心窝里,她此次前来,根本就没有动杀他的心,“杀了你,费无极如何处置?杀了你……我对浣女姑姑如何交代?”
“她?”子常错愕,不明白此事与自己的妻子又有什么干系,“此事与她又有何干系?”
孟嬴将那铁链放下,冷冷道:“若非当年浣女曾有恩于我,你当真以为我不杀你?更何况,大王临终托孤与你,你却不曾奉行,处处与我母子二人作对,我也想留着你这条命,让你看看楚国在我手中,是兴是亡!”
孟嬴这话,说得子常无地自容。
“若非你当年乃是子建之妻,我不会阻拦,如今……”子常无可奈何,话说到一半的时候也是停顿了下来,将手一扬,“罢了罢了,如今祸已铸成,如何都行。”说罢一个随意便将身子朝着边上坐下,一副认命的姿态。
孟嬴也叹了一口气,在这牢中踱步,“此事当真棘手,可是……也未必无路可行,你可愿将功赎罪?”
“如何赎?”子常当即犹如闻到救醒似的,全身也紧肃了起来。
“既是费无极害你,便将他捉拿归来,剥皮抽筋,点灯熬油。费氏一族,总能填郤宛一族的性命了吧!”孟嬴思量着道,低垂的眉目之间有敛藏多年的恨意。上一次要置费无极死地,只可惜没有治他死罪的由头,这一次是他怂恿子常去屠杀郤宛一家的,可谓是他自己找死,孟嬴乐得其成。
子常无话可说,但是睁着眼看着孟嬴。
孟嬴也盯着他看了许久,随后再无言语,转身便走了出去,子常兀自怔忡在当场,对于孟嬴不杀他这一点深深出处了他的意料,随后反应过来的时候,他起身来朝着孟嬴离去的方向深深的叩了几个头。
…………
郤宛一案,震惊了楚国上下,费无极本就不得民心,这一次就是孟嬴将子常给放出来,子常一身戎装,亲自领着武士出宫去,在围剿费府的时候,臣民皆解气。
“将费府统统围住,一个也不许放走……”子常那粗犷的声音喧吼着。
武士林立上前,将费府上下都惊动了。
费忤尚且还在温柔乡之中行乐,在小厮冲过来禀报的时候,尚且还在骂骂咧咧,“没看到我正乐着吗,谁让你这般冒冒失失,死人了?”
“就是要死人了,少爷,大事不好了……”小厮哭着叫道,“子常,子常大夫带兵围府了。”
“子常,他围府作甚?”费忤从春宵帐中出来,将身旁的女子一推,赶紧穿衣出前,只是他此人戒心也重,在听到这子常围府之后,出门的时候顺便将这剑架上的剑也给拔了出来,转身便是迎出了门外的阵仗。
他提剑指着坐在马上的子常,“囊瓦,你是否不曾长眼,带兵过来围剿什么?也不看看这里是何所在,还不速速离去?”
子常将那缰绳紧拽,冷冷道:“就是来抓你的。”说罢将手一挥,命令手下的人,“把费忤第一个给我拿下。”
费忤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在子常下令之后连连后退,但是一件自己的手上也提着剑,心一狠之下也是仗剑上前去,横竖左右的劈砍,将上前来的武士一个个撂在地上。
他横着沾满血迹的剑锋,直指向子常的方向,“谁许你围剿我费府的?大王呢……我要面见大王,我父亲……我父亲乃是先王遗臣,楚国大夫,你们谁敢造次,谁敢拘拿?”费忤仗剑在前放肆高声大叫着,一副无所畏惧的模样,尚且不知道子常这一次是为了复仇而来的。
就是临行前,孟嬴给他的命令都是随意生杀,一个不漏。
随着骏马的一声声嘶高起,子常策着身下骏马一跃上前,手中宝刀但只在半空划出了一道弧度,这一刀下去正中费忤的面门,一道斑驳凛冽的血迹在他的脸上触目惊心。
“哐当”的一声,费忤的手上原本拿着的宝剑也掉落在了地上,一双瞠大了的双眼尤然难以置信的看着此时的子常,最终一双瞳孔之中映着的那高头骏马,随之逐渐的涣散了开来,直勾勾的倒了下去。
费忤一倒,费府上下更是大乱了。
费无极也被惊动得从府里跑了出来,在这武士肃杀无度的情形之下,费无极这老贼不敢上前抗拒阻拦,但只站在当处,刀剑架在他的脖子上。
他看着这府上的一片狼藉,心中自知自己定然回天乏力了,唯有祈求能让眼前的子常放过自己一马。
“子常大夫,你我昨日才把酒言欢,今日怎么就提刀相见了?”他尤然撑起那一副谄媚的笑,巧舌如簧,“你我同朝为臣,你定然是听了孟嬴之言,才对我有所误会的……”
“闭上你的狗嘴。”子常一怒,但将一刀横了过去,刀锋凛冽正好擦过了费无极的脸颊上,一道血迹斑驳的流了下来,鲜红的颜色逐渐的流淌、沾染满了大半张脸。
“你把我害得好苦啊,现在看你怎么死!”子常怒道,随之让身后的武士将费无极押回去,随之还是在这府中搜罗无度,肃杀无度。
这满府的哀鸿之声在费无极被押走之后,响彻连天。
在这长街之上,费无极被押赴远走,只剩下那朱门高户,仍旧是一把火,子常扔在那里面,随着冲天的火舌缭绕,烧了整整一天一夜。
费无极,算是彻底无法翻身了。
此时的栖凤台中,孟嬴正在等子常归来的消息。
栖凤台外,远远的就能听到雀娘那欢呼归来的声音,“太后,太后的……听说您下令抓捕费氏父子了?”她一进殿来的时候,高兴得忘乎所以,就连行礼都忘了。
孟嬴侧卧在榻上,见她进来时这开怀的笑颜,不觉也是莞尔一笑,轻轻颔首道:“是,必定下令诛杀,解你我心头之恨。”
闻言,那鹊娘笑得更深了,高兴得连话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怔怔的站在那里,笑着笑着眼中却又含雾,随之快快的跪倒在了孟嬴的面前,“雀娘谢过太后,谢过太后……”连连磕首,就连额头上擦破了皮都不觉得痛。
她等这一天都不知道等了多久了,若非孟嬴的话,想要将费氏两父子连根拔起,哪里还有可能,如今、却听到子常奉命去拿费氏父子了,她哪里能从容得起?自是兴奋到不行了。
孟嬴见她磕头磕得重了,也心疼道:“雀娘起身来吧,你我之间无需如此,杀费氏你我同样的目的,无谓谁谢了谁!”
雀娘起身来,怔怔的看向了孟嬴,虽然孟嬴嘴上这么说,但是心里依旧是感激莫名。
正当此时,子常带兵抄办了费府归来了,前来复命,孟嬴传他进来,他跪在地上,“启禀太后,费无极已然抓捕,费忤抗命被杀,当场身亡。”
“费忤死了?”听到费忤死了的消息,最为激动的是雀娘,她不能自已的走到子常的面前去。
“是!”子常应。
孟嬴早给了子常生杀的权力,就是此时费无极死了她也不会吃惊,如今费无极归案,孟嬴等待这一天都不追到平多少年了,故而起身道:“难得费贼失势,这么多年的老仇人了,临死之前真应当见见,一稠多年心愿啊!”
今日的她,格外开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