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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孤鸿知道自己为什么恨日本人,因为是日本人囚禁了他的爹娘,且不管他爹现在究竟是死是活,但,娘是的确已故,他本应和美的家庭,就是被日本人一手毁掉的。
而唐鬼呢?
年少时的唐忌夜对他人沉默寡言,唯有在齐孤鸿面前愿意吐露真心之一二,可是关于他爹的事情,是唐鬼断然不肯启齿的。
能说的伤,往往都不算什么,最疼的都是不能说的。
齐孤鸿没想到面前的人居然是唐鬼的爹,可接受这一事实后就会发现他的容貌的确与唐鬼相似。
只是,关于唐芒的这一番话,齐孤鸿无法做出评价。
年少时,齐孤鸿恨唐忌夜的爹,他替唐忌夜恨,后来再听说其父弑其母后,齐孤鸿感到震惊,但此刻真正见到唐芒,真正听他对当初的事情做出解释后,齐孤鸿却什么都不想说。
不是不想说,是不能说,他不是唐鬼,也不再是个孩子,他理解成年人的做事方式,知道自己不能擅自替唐鬼做决定。
他们只是朋友,必须要承认再好的朋友之间也有界限,哪怕说什么亲如手足,但是,只做朋友该做的事情,是最好的相处方式,这并非冷漠,而是尊重。
“这些话你不必说给我听,有朝一日他醒了,说给他便是,”齐孤鸿深吸了口气道:“但既然你是为了他好,那就给他解了蛊吧,如果你知道他是被什么人下了什么蛊的话。”
“好。”
楼下是枪炮声声,唐冕在这阴暗的房间里靠近唐鬼,许是因第一次见到这孩子的激动,就连翻开他眼皮查看情况的那只手也在不停颤抖着。
是中蛊了,从唐鬼上眼皮的藏蓝色血丝便能确定这一点,而在听齐孤鸿说过唐鬼这两天的反常举动后,唐冕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但是中了蛊,而且还是中了虎麟唐家本门的辟魂蛊,但唐冕想不通的是,此次前来上海的,除自己之外并无其他唐家人,如若自己没有给这孩子下蛊,那么会是谁?
齐孤鸿始终观察着“唐芒”脸上的反应,发觉他脸色难看,齐孤鸿轻声问询道:“怎么?这蛊不大好解吗?”
“不……不是好不好解的问题……”唐冕意识到被齐孤鸿看出自己失神,连忙摆摆手遮掩道:“是可以解的,只是需要花费一点功夫。”
唐冕嘴上如此说着,不过只是在为自己拖延时间去思考给唐鬼下蛊的究竟何人。
自然,下蛊也有另一种方式,不需本人出现,只需在炼蛊时将想要害的人的头发指甲等加入蛊毒之中,待到炼好的蛊一旦接近要害的人后,蛊毒自然会循着那人去了……
而这辟魂蛊,其关键在于,蛊以下蛊人的血炼成,其关键问题在于,若是不能得到下蛊人的血,这蛊是无论如何也解不了,但只要能得到的话,解蛊易如反掌,那么问题就是……
是否有可能是有人提前炼好了蛊,并将蛊带在自己身上?唐冕想了想,觉得断然如此,这样说来,蛊是自己从唐家本门带出来的,那么下蛊的人就是……
唐冕的思路兵分两路,一边思考着下蛊者究竟何人,一边思考着如何为唐鬼解蛊,可到最后,这两条线索交互纠缠在一起,反倒指向了同一个答案。
唐芒?!
想到这里,唐冕的手不受控制地哆嗦起来,除了唐芒之外,再无其他答案,而唐芒此次不肯亲自前来,难道就是因为他想要这孩子的性命?可是为什么?唐冕想不通,在这之前,唐芒屡次提起关于这孩子的事情时,脸上都是一阵罕有的温情,身为人父的唐冕知道那是父爱特有的目光,唐芒甚至用力压着心底的父爱,就只为这孩子能在外面好好生活,可是到头来为什么又要给他下这辟魂蛊?
好奇,不解,匪夷所思,甚至还有一点点恨意,所有情绪在唐冕脑海之中纠缠着,令他无法思考,但窗外的枪炮声在时不时提醒着唐冕,他没有太多时间,必须要赶紧为唐鬼解蛊。
“辟魂蛊,需取下蛊人之血,以火焱蛊熬煮三个时辰后服下,方可得解……”
此刻虽不能确定下蛊的究竟是不是唐芒,但既然是有这个可能,那么,唐芒与唐冕乃是同父母所生,若要解蛊,唐冕的血应有与唐芒相同的功效。
只是……唐冕有些吃不准自己到底在想什么,他竟然有些希望自己的血不能解唐鬼的蛊,如果解不了,便证明下蛊之人并非唐芒。
在这样的暗暗祈祷中,唐冕翻出一把匕首在腕子上划下一刀,将血直接滴在茶壶中,而后命齐孤鸿垫高茶壶,随后取出怀里的瓷瓶打开,紧跟着便有几只土黄色的壁虎自瓷瓶内爬出,壁虎摇头晃脑,尾巴上的火焰也随之晃动,一个接一个爬到茶壶下,时而卧下不动,时而起身打转,好似在跳着什么奇异的舞蹈。
与此同时,伴随着楼下又是一阵枪响,唐冕心头烦躁又懒得去理会,只见他三两下草草解开衬衫纽扣露出半个膀子,齐孤鸿这才看到在他的膀子上有一条壁虎形状的图腾刺青,唐冕的手上沾着血,厚实的手掌对准了胸口的刺青狠狠拍了一把后,那刺青竟然迅速便淡,而后消失不见!
紧跟着,楼下响起了一声咆哮,如猛虎一般,所有枪声在那一声咆哮之下显得微不足道,而后,第二天的报纸上用特大版块报道--“静安某宅惊现怪物,头如虎,身似虫,牛犊大小,张口便吞下了一男一女二人”。
此时且不说第二天的报纸要将这件事情如何鼓吹到神乎其神,且说楼下。
叶君霖推开金寒池后一个翻身从地上爬起来,人还未站稳,伴生蛊已经辨识出了危险传来的方向--窗内黑黝黝的枪口。
金寒池紧随其后地爬起来,就看到叶君霖的伴生蛊蝎尾抽动,数根毒针接二连三地飞射入窗内,好在袁兢和弥光已经意识到那怪物是在攻击,迅速躲到墙后,眼看着几枚毒针插入墙内足有半寸,由此可见若是打在身上,绝对足以将身子打穿。
叶君霖不给袁兢喘息的机会,她的口中发出一阵怪声后,伴生蛊立刻好像接到命令般,摇摇晃晃地直奔窗口而去,袁兢趁机对着逐渐靠近的伴生蛊开了两枪,然而子弹打在伴生蛊身上,却好似打在铜墙铁壁上一般,发出呼啸脆响后便被弹开了。
这足以要人性命的枪炮子弹在这伴生蛊面前竟然不能伤其分毫,袁兢不由自主便吞了口口水,紧跟着便听到弥光担忧的低呼道:“怎么办?”
是啊,不管袁兢和弥光在青帮内如何手眼通天,但这毕竟是正常人无法解决的事情,两人并未因惶恐惊骇而自乱阵脚已是实属不易,要让他们想出个对抗的方法,实在是强人所难。
“我说,”金寒池捂着肩头的枪伤,那张本就过于白皙的脸在失血后显得更为惨白,然而语气却仍是轻佻不屑,对着叶君霖的背影埋怨道:“一看里面那两人就并非蛊族,你又何苦赶尽杀绝要人性命呢?”
“我没想要他的命,”叶君霖头也不回道:“如果,他愿意交出休仪的话。”
有叶君霖的伴生蛊在前面顶着,也就不需再担心子弹,金寒池悠哉地信步向前走了两步来到叶君霖身边,苦口婆心道:“但这宅子里可是有唐家的人在,好歹给人家留点儿面子不是?”
“唐家,呵,”叶君霖冷笑一声,终于回过头来与金寒池对视,“我不管是哪一门的族人,但凡动了我叶家族人,必然要讨个说法,包括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