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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鬼是痛恨章杳的,而且恨得理直气壮,一个曾灭了他的山寨、杀了他众多出生入死的弟兄,最不可容忍的是砸了他寨子里那么多坛好酒的人,唐鬼不挖人家祖坟是不能解气的,所以依照他的性格,如果知道了章家军中发生的事情,唐鬼一定会坦然地幸灾乐祸,如果条件允许,他还想雇个戏班子到章家军的军营门口去唱大戏。
但是现在不行,唐鬼现在很忙,他突然明白了什么叫做腹背受敌,下面是这个疯子一样的自称叫“山十”的家伙,上面是唐家派来追杀自己数次的混蛋,唐鬼连在心里骂娘的时间都没有,他对着身下的山十大吼一声道:“上来!搂住我脖子!”
去抱一个男人的脖子对于土生土长的天津汉子山十来说实在不可理喻,可还不等他做出反应,唐鬼抓着他的那只手猛地用力将他往上一拽,这样一来山十无法拒绝,下意识便抱住了唐鬼的脖子。
紧跟着,山十刚觉得踏实一些,就感到身子急速下坠了两三米左右,然后瞬间突然停下,唐鬼猛喘两口粗气,两人再次下坠、再次停下,如此往复两三次,直到山十的双脚踩到结实的地面后,他才算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人喘着气对唐鬼结结巴巴问道:“爷们儿,你真是壁虎啊?”
可能还真是,唐鬼心中这么应了一声,不过,这件事情他也刚发现不久,上一次,是在美支那和弥光一起被人推出窗外的时候,而且其过程就像唐鬼断臂的过程一样,也是迷迷糊糊的,他从来没琢磨过壁虎到底为什么可以飞檐走壁,爪子下面是不是有什么奥秘,然后突然间就发现自己的左臂能像壁虎一样牢牢吸附在墙上了。
那天晚上回家的时候,唐鬼借着路灯的灯光打量着自己的手,有一只蛊虫做胳膊已经很可悲了,唐鬼实在不希望自己变成什么更可怕的怪物,而当他仔细检查自己手臂的时候,唐鬼发现左臂上有一些细细的硬毛,非常坚硬且密集,比他山寨里那个叫陈大毛的土匪的胸毛还恶心。
唐鬼在墙上试了一下,几乎可以确定这些黑色的硬毛就是能让他附着在墙上的关键,他琢磨了一路,思考着是不是该找个剃头匠给自己刮刮毛,可是一觉睡醒后,唐鬼发现胳膊上的硬毛都不见了。
后来,当山十听了唐鬼讲述这情况后,脸一下就白了,“爷们儿,你这是赌命啊!你下次赌命的时候可别拉上我啊!”
说实话,唐鬼确实在赌,当他跳下去的时候也没有十足把握知道自己的手臂绝对能像上次一样让他如壁虎般伏在墙壁上,但唐鬼明白一个道理,左臂上的这只蛊不希望自己死,说来可悲,这只蛊和自己的身体是共生的,它能感觉到自己的危险,所以会在自己熟睡时替自己御敌,同样,它应该也不希望自己从楼上掉下去摔死。
然而人稳稳落在地上后,唐鬼是没心思想这些事情的,因为就在他落地后不久,又一人紧随其后落在地上,不是山十,而是在楼上将山十推下去的人。
唐冕望着对面的唐鬼,心中万分激动,他没想到唐鬼竟有如此异能,唐家虎麟蛊门千变万化,直至如今,很多蛊的用途其实仍在摸索之中,而唐鬼年纪轻轻却有如此造诣,不难看出其天赋异禀。
这样的话,想到自己这一行最重要的目标,唐冕也就算是放下了心,如果是这样的唐鬼,定然是能做到的。
当然,这些事情要在解决掉这天津汉子之后再说,唐冕瞥了山十一眼,身为唐家人,他身上的高傲让他并没有将山十放在眼里,他对山十的厌恶甚至与山十对唐鬼的挑衅无关,唐冕只是迫不及待有些话想对唐鬼说,不想有任何人在这儿碍事儿。
可唐冕人刚落地,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对面的唐鬼已经猛地扬手,一只虎麟蛊自他右边袖口中飞出,直奔唐冕面门便去。
虎麟蛊张牙舞爪动势凶猛,淡蓝色的脚蹼张开后可见紫色的蛊涎,那是唐鬼的虎麟蛊身上最毒的地方,因是生蛊,可在顷刻间令人皮肉溃烂。
山十之前还从未见过唐家的蛊,此刻看到不禁有些兴奋又有点儿紧张,然而就在他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那蛊虫的时候,却见蛊虫正到唐冕面前时,唐冕一个闪身,轻而易举便躲过蛊虫,同时顺势抓住蛊虫的尾巴向着墙上猛地甩了过去,以唐冕的力道,那蛊虫拍在墙面上时,已经成了一滩肉泥,就这么贴在墙上,形成了个壁虎的图案,乍一看如小儿涂鸦。
“这不灵啊……”山十舔了舔嘴唇,诧异地转头望向唐鬼,他仍是感到有些难以置信,“看着挺猛的,可是爷们儿你这招不灵哎!”
“是啊,”唐鬼坦然地与山十对视着,那张脸上还有些可怜兮兮的意思,“我的蛊斗不过他,他是来杀我的,你说怎么办呢?”
山十当即反应过来,唐鬼这是想让自己出手,可看着这厮却无论如何不敢相信他就这么点儿能耐,山十气得直嘬牙花子,“你使使劲儿行么?”
“我就这么点儿本事,”唐鬼已经懒得装恳诚,摆明了是在耍无赖,他对着山十挤了挤眼睛,“你别忘了你身上还有我下的蛊,我要是死了,你就等着蛊发而死吧!”
早在舞厅的时候,唐鬼热络地揽着山十时便已经给他下蛊,唐鬼将阴蛊藏在指甲里洒在他的脖颈间,山十身上出了一层汗,那些阴蛊已经顺着毛孔进入血脉,这阴蛊虽然不如生蛊那般来势汹汹,但阴蛊却是比生蛊难解百倍,若没有下蛊人动手解蛊的话,吃一番苦头是轻的,搞不好是要丢掉性命。
山十当即对唐鬼又气又恨。
“行吧,”山十虽然是个话唠,但为人直爽,他“呸呸”在手上吐了两口唾沫,搓了一把后对着唐鬼道:“让你也瞧瞧咱爷们儿的手段!”
话音未落,山十已经直奔唐冕冲了过去,此人弓身而行速度飞快,看那势头极猛,对面的唐冕并未冒然行动,他浑身肌肉紧绷,视线死死盯着山十,在动手之前,必须要先搞清楚此人的套路。
然而让唐冕有些迷惑的是,山十只是在他身旁狂奔着,却并未靠近他的周身,而且行走路线十分奇怪,就好像灯烛旁乱扑的飞蛾般--他自唐冕的左前方而起,冲到唐冕右后方的墙上,对着墙壁猛踹一脚之后又向唐冕的右前方去了,这次是绕过一根灯柱,而后再奔向唐冕的左后方。
这是在干嘛?唐冕不解,心说这家伙难不成是在观察自己的情况?一定要观察得如此仔细,非要面面俱到?可是在战斗开始之前就如此耗费体力,这举动难道不是很愚蠢吗?
如此狂奔了三四圈后,唐冕竟心生寒意,世上最可怕的对手是没有目的的对手,因对方没有目的,所以根本无法从目的的源头推断对方的行事方式,也就不知道该如何对抗,就像现在,唐冕知道这家伙一定在做些什么,这些事情对自己构成威胁,可是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也就不知道该如何躲避危险。
唯一的办法,就只有先发制人。
想到这里的时候,唐冕迅速从怀中摸出蛊药,黑色粉末洋洋洒洒而落,这是他唐家的肃冰蛊,可令人肢体僵硬而不可动,按理来说在这种短兵相接的激战中不该用这种毒性缓慢的阴蛊,但毕竟唐冕没有害其性命之意,虽然看着这家伙好像是想害唐鬼,但唐鬼却在关键时刻救他性命,思及如此,在没有搞清楚这家伙和唐鬼的关系之前,唐冕不想闹出误会。
只可惜误会已经产生,其过程很简单,但想解开误会,却是不易。
头上的窗口里,仍有大家乐舞厅的闪烁霓虹洒落下来,从那灯光之中,可见唐冕的蛊粉正洋洋洒洒落下,山十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的脚步立刻在那蛊粉落下的范围外停下,虽然一阵狂奔,他的气息却十分平稳,拍拍手道:“行了,够用了。”
唐鬼抱臂看着好戏,他盯着仍站在原地的唐冕,对身旁的山十道:“你玩够了?”
“嗯,我玩够了,剩下就该让他自己玩儿了,”山十应了一声后,双手聚拢在嘴边,对着不到十米远的唐冕怪声怪调喊道:“你自己玩吧,咱爷们儿就不陪你了!尽兴啊!”
山十说罢拉着唐鬼要走,直至此时,唐鬼和唐冕还没看出来这家伙到底做了什么,唐鬼斜眼瞧了山十一眼,又对他努努嘴指了指唐冕所在的方向,意为让山十做个解释。
“急嘛?再看仔细点儿!”山十洋洋得意。
顺着山十所指方向望去,唐冕和唐鬼都看到了半空之中密布着细如银丝般几不可见的丝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