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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辰尚早,叶箐箐先去汤宛容房里瞧了瞧她,毕竟人家才是当事人,想怎么解决还得看她的意思。
房里还残留着一股淡淡的药味,小产对母体损耗颇大,汤宛容脸色不太好看,她本就身子骨弱些,此时卧病在床当真有股我见犹怜之感。
“小嫂子还好吗?”叶箐箐进到屋里,轻声问道。
叶志风听着响动回过头,奇道:“妹妹怎么来了,还这般早。”
“正好赶巧呢。”
叶箐箐表示自己已经听了娘亲诉说事情始末,在床沿坐下安慰道:“我手头正好有两根难得的参须,待会儿让拿下去炖鸡汤,小嫂子好好养养也就回来了,孩子总会再有的。”
从小人参精身上拔下来的,定是比一般的人参药性更足些,滋补再合适不过。
“那真是谢谢妹妹了。”叶志风笑了笑,拍拍汤宛容的手背道:“以后咱们再给经年生许多个弟弟妹妹,可好?”
“谁还生许多个,你当我是母猪呢?”汤宛容瞪他一眼,总算破涕为笑。一手抚上自己瘪下去的小腹叹口气道:“这孩子兴许是与我们无缘罢。”
叶箐箐见他们没有钻牛角尖,这才微微放下心来。丧子之痛,即便是还在肚子里,为人父母也心疼得很。
她斟酌着道:“哥哥执意把那欢欢浸猪笼……小嫂子认为呢?”
“当然不能放过她!”汤宛容面容一肃,咬咬牙道:“如此上赶着作践自己,还敢纠缠了志风,我哪能饶她!”
叶箐箐点点头道:“她确实是太过分了,只是到底年幼不知轻重……”怎么也罪不至死吧?
“箐箐,你不会是想替她说话吧?”汤宛容噘着嘴一瞥眼看过来。
叶箐箐眉头微蹙:“我并不是替她说话,不过就这样轻易淹死一个人,未免也……”
“淹死怎么了?”
汤宛容顿时情绪激动了起来,道:“你们只当她没有直接害我小产,也幸亏志风瞧不上她,难道就没想过,若是她得逞了,以后我和孩子该如何自处……这个家又会变成什么样呜呜……”
她说着说着就红了眼眶,呜咽起来,把叶志风好一阵心疼。忙搂着她好生安慰:“瞧你说的,就是换了个女子我也不会容纳她们,这个家里没有别人,只有你和经年……”
汤宛容伏首在他肩膀上哭起来,把叶箐箐弄得一阵无奈。小嫂子态度坚决,都已经哭了,她又不是当事人,哪好再开口多说。
归根究底,欢欢只是做了一回小三还没能得逞,孩子流产这事说怪她也不能全然怪她,因此搭上一条年轻的生命,令人嗟叹。
汤宛容和叶志风这边没得商量,虽然苏氏有点心软,但最终也是没有向族老提出求情。
吃过午饭,村里人渐渐聚集着往河滩走去,要开始处置欢欢了。
裴闰之跟着叶箐箐去瞧热闹,路上遇着热情的村民们均笑笑的打招呼,很快他的身边就聚集了一堆阿婆大娘,甚至是六七岁的小女童。
她们与裴闰之搭了几句话,一个个笑得合不拢嘴,直夸他是自己见过最平易近人的公子哥,还生得这般俊俏模样。
……当真是受女性欢迎呢,叶箐箐颇有点酸酸的皱皱鼻子,她们全都被这家伙的表象所蒙蔽啦!
河滩边上很快就人头济济,村里有空闲的人都来了,里里外外围到三层开外。
欢欢被装在猪笼里抬了上来,她神情狼狈、惊慌失措:“娘亲,娘亲救我!”
叶箐箐忍不住叹口气,捂着胸口道:“糟了,我的圣母病要发作了。”这样草率的决定一个人的生死,还别说人小姑娘并没有到十恶不赦的地步。
裴闰之微微侧目,挑眉道:“想救人?”
“你觉得她该死吗?”叶箐箐扭头看他想了想开口问道:“我们做个假设,如果有一天,你以为我跟别人有了什么,是不是会杀死我?”
这个问题让裴闰之收敛了脸上惯有的笑意,“如果?”
“嗯,如果。”叶箐箐眼巴巴的望着他。
他半敛下眼帘,眸子里是黑沉沉的色泽,俯身凑在她耳边道:“我怎么会杀你呢,若当真有那一天,我——自有方法~”比如把你永生幽禁起来……
后半句话裴闰之没有说,只是这么想想,似乎还不错?不由弯了弯唇畔:“小箐箐想知道么?”
叶箐箐莫名脊背一凉,整了整表情严肃道:“我一点都不想知道,你千万别告诉我。”哼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别以为她会上当!
“那……真是可惜~”他似笑非笑的,俊朗的容颜直接看呆了身旁的大姑娘。
张寡婦过来了,引得许多人相看,她哭哭啼啼的跪倒在余大桂面前,恳求村长施以援手,放过她的女儿。
这事乃田心村族老在做主,他不过是陪同旁观,是以躲开了她。
族老皱巴着沧桑老脸,一手指向欢欢,称这种不贞不洁的罪妇天理难容,也懒得多说废话,早在打谷场上已经骂过人了,今日正事还是浸猪笼。
村民们群情涌动,纷纷叫嚣着淹死她,呼声大起,瞬间掩盖过张寡婦的哭喊。
余大桂抬了抬手示意大伙安静,这时村里的神棍站出来,往河滩边摆起一个小香炉。也没多大阵仗,焚香烧化纸钱,嘴里念念有词,无非就是昭告河神次女所犯何事等等……
随后,族老回头瞪向被五花大绑塞进猪笼的欢欢,恶言厉色地:“你可知错?到了下面自有鬼差好好严惩你,好好悔过去吧!”
“我……我错了,族老我错了!”曾秋梅在笼子里挣扎着,泪流满面:“不要杀我……”
叶箐箐忍不住嘴角微抽,鬼差?难不成要上刀山下油锅吗……死都死了还有什么可以悔过的。
同情欢欢的人很少,几乎全部村民都在骂她,非常不齿这种行径,纷纷表示若是自家孩子早就一掌拍死了,省得拉出来丢人现眼。
还有人出声询问张寡婦的戒尺何在,每个女子及笄礼之时都会得到一把戒尺,此时她是不是该自罚了?!
场面一时闹哄哄的,族老摆摆手,示意那些帮忙的人把欢欢抬起来,往河边靠近。
他大声道:“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此乃天经地义,圣人教诲。虽说这丫头家里没有男丁,但也不能摈弃德行与贞洁,自甘堕落神必罚之!快快把她丢下去!”
族老这话说得颇为快意,去年曾秋梅赖上高峰一事传开之后,他就絮絮叨叨好几日。这要是发生在田心村,看他不严惩曾秋梅,非要扼制这种风气不可。
一个女娃子行那婬荡之事,还敢闹到男方家里去,想反了天不成!这种人淹死几个都不算多,今日总算可以杀鸡儆猴!
“不要啊!求求你们放过我的欢欢吧!”被拦在五米开外的张寡婦已然泣不成声:“呜呜呜……谁来可怜可怜我们母女啊……”
猪笼已经被抬到河岸边上,欢欢的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声音凄厉:“不要淹死我,不要不要!我的无辜的,都是娘亲让我这么做的,娘亲救救我,娘亲!”
此言一出,众人皆怔愣住了,族老大喝一声:“休要胡言乱语,还想脱罪不成?”
余大桂忙制止他们的动作,皱眉问道:“怎么回事,有话快说坦白从宽!”
摊在地上的张寡婦抬起脸,哆嗦了一下:“欢、欢欢?”
“娘亲呜呜呜……我不想死……”欢欢的手指紧紧扣住笼子的孔洞,用力到指节泛白,她尖声道:“都是娘亲让我去钩引志风哥哥的,包括与继父苟且也是受她指使……”
什么?!围观的村民们全都被突如其来的反转惊呆了。死到临头,欢欢竟然指认所作所为全系张寡婦唆使!
小姑娘咬着下唇,情绪很是激动:“那时候我还小,并不明白跟那陈永林那样做意味着什么,直到这两年,我受尽嘲笑与排斥,所有人都远离了我……我才知道娘亲是如何毁了我一生的!”
她自小便对父亲没有什么印象,只与张寡婦相依为命,对她当真是又爱又恨。这件事压在她心头许久,如今终于忍不住说了出来,到底年岁尚小,临死之际哪有不怕的。
“竟有这等事!”
群众一阵哗然,他们只以为那陈永林有怪癖,道德沦丧对八岁女童下手,却不知这事居然是张寡婦一手促成的?当年陈永林辩驳说欢欢是自愿的,他们权当对方狡辩了。
余大桂也是震惊的,当即沉声问道:“张氏,欢欢所言是否属实!”若这事是真的,他们就不能这样擅自处理了,必须把这恶妇扭送官府才可。
张寡婦哆哆嗦嗦的,咬紧牙关道:“我、我没有,都是那老光棍毁了我的女儿……”
猪笼里头的欢欢又开始挣扎了起来,两眼远远瞪着张寡婦,甚至透出一股恨意。“娘亲,你希望我去死对不对,因为我是个女娃娃,死了也不可惜,还能让你借故讹苏婶婶一笔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