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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庭广众之下,太后口气如此不悦的指责自己,容萱长公主神色顿时颇为尴尬,只得讪讪的笑着赔罪:“请太后宽恕容萱之过,因见着五侄子如此情深意重,这才多发了两句感慨,倒不当心吵着太后了,实在是罪过。”说罢,便不再吭声了,端杯饮茶掩饰尴尬中。
这时,又听一道女声响起,有些年老的沙哑之意:“夫妻恩爱虽是好事,不过,太儿女情长,未免容易英雄气短,五皇子是皇室子孙,理应建功立业,为君父分忧,若总是围着妇人打转,到底有失皇家体统。”
说话的静和长公主,是先帝的头一个女儿,年岁比皇帝萧元德还大,她母妃出身显赫的世族大家,门第直接甩出钱家八万里,倒也生过一位皇子,却很不幸的夭折了。
虽然你讲的很有道理,但是,你肿么知道小五同志围着妇人打转之时,就没有替他皇帝老爹分忧了呢……
小五同志今日似乎吃了火药,谁议论他,他就呛火给谁看,不过全是冷淡淡的火药:“依大姑母之意,侄子若多关怀一些有孕的发妻,就算有失皇家体统,是不是冷落怠慢王妃,才算维护皇家体统?”
静和长公主双眉一轩,微露不悦之色:“五侄子的话未免强词夺理,我言下之意是,你该在读书和办差的正事上,多花费些心思。”
萧清淮神色淡淡的:“侄子每日四更起身,五更入朝,申正之前都在工部衙门坐着,既不迟到早退,也没斗鸡走狗,更未寻花问柳,姑母何故认为我没在正事上头多花费心思?”
静和长公主被顶得下不来面子,当即掉转炮口,朝装哑巴的南姗开炮:“五侄媳妇,京城最近有关你的风言风语,你可知晓?”
南姗拈着一块绣花丝帕,一脸无辜柔弱茫然状:“我这两月遵照母后的旨意,一直在府里静心安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敢问大姑母,究竟发生了何事?从没有人对我提起过什么。”说罢,目光还很特意的看向萧清淮,露出一幅你究竟瞒我什么了的表情。
萧清淮对露出疑惑表情的南姗,居然笑了一笑:“只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
南姗轻轻‘噢’了一声,似乎放下心来,便一脸信任道:“难怪王爷不曾提起,原来是一些无关紧要的事,那妾身便放心了。”
静和长公主却未善罢甘休,也不云里雾里晃虚招了,当下直接言语挑明道:“什么无关紧要?男人三妻四妾乃是常事,五侄媳妇你有孕在身,自该择些妥贴人照料五皇子,哪个王妃不是这般贤惠知礼,偏你如此特殊,莫非心胸狭隘,不肯容人,你就不怕落了‘善妒’的名声?”
不待南姗开口,萧清淮已语调悠悠道:“男人三妻四妾乃是常事,大姑母这话说的着实有趣,那侄子为何没见大姑父三妻四妾?”
静和长公主心头直气得火冒三丈,却被噎的哑口无言,萧清淮扫了一眼面色难看的静和长公主,再口气淡淡道:“各家有各家的过法,侄子如何修身齐家,就不劳烦姑母费心了。”
朝堂之上,时常唇枪舌剑,激辩滔滔,皇帝老爷早见惯了,如今过个端阳节,居然过出一点看大臣吵架的气氛来,萧元德摸着颌下胡须,笑道:“小五的话匣子总算打开了,难得听到他说这么多话。”说着,又扫视一圈在座的众人,道:“太后凤体初愈,说了这么会话也累了,需要歇息一阵,你等都先散了,各自四处转转去,过会儿的端阳节宴,大伙儿再好好热闹热闹。”
众人称是,再依次告退离开慈宁宫。
皇帝虽很客气的说可四处转转,但哪个也不敢把这话完全当真,亲妈还在的公主和皇子,都领着驸马、媳妇去探望了,小五同志没亲娘可探,便问南姗道:“你想找地歇着,还是四处逛逛?”
南姗瞧着萧清淮的神色,迟疑道:“……可以去逛御花园么?”
见南姗露出小心翼翼的表情,萧清淮便绷不住高冷脸了,柔和了目光和唇角,拉住南姗的手悠悠前走,温声道:“你都想看哪些花?”
南姗舒展两弯秀眉,轻柔着声音道:“不拘看哪种,有花赏就好。”
然后,萧清淮带了南姗去看石榴花,稠叶翡碧,花色艳丽,好看是好看,南姗奇道:“素闻皇宫之中,奇花异草甚多,王爷为何先带我来看石榴花?”
萧清淮一本正经道:“石榴花寓意最好,多子多福又多寿。”
南姗不由自主摸已稍凸的肚子,讷讷低语道:“万一它是个闺女呢……”
萧清淮好笑的瞧着小妻子,柔声低语道:“姗姗,你想到哪里去了,我若是求子心切,又岂会次次之后都记得那样……不拘男女,只要是咱们的孩儿,我自然都会视若珍宝。”伸手轻轻触点南姗肚子微隆的地方,声音有种奇异的哀伤:“多不多子不打紧,我只盼着……能和你一块多福多寿就好。”
亲妈的忌日却是自己的生辰,这个事情委实太……等等,萧清淮先生一开始就主动提起避孕,避孕未遂意外酿出果实后,又对她紧张的要命,只怕她亲爹见了那些场景,都要跌眼珠子的自叹不如……是怕她也会重蹈覆辙么。
女人生孩子,如同过鬼门关,谁都没有百分之百的安全保证,南姗的二堂姐南婷当年就是因生产之事,落了个一尸两命,母子俱亡,南姗垂眉看着落在自己腹上的指尖,静了片刻,忽而抬眼轻轻笑道:“王爷还记不记得,我们成亲那晚燃着的那一对龙凤花烛?”
“记得,怎么了?”萧清淮低声答道。
南姗笑盈盈道:“我听说,男女新婚之夜燃着的那一对龙凤花烛,若是天明之际同时熄灭,那一对夫妻便可白头偕老,我记得咱们那会儿,几乎就是一块灭的,王爷不也是亲眼所见么。”
萧清淮将指尖移到南姗的眉心,轻轻点了一点,嘴角含笑道:“从慈宁宫里出来后,你已走了不少的路,累了没,累的话,我们到附近的亭阁中歇歇脚。”
南姗摇了摇头,有点无奈道:“王爷,你也别太过紧张我了,我若感觉哪里不适了,自会和你说的。”
萧清淮忽而瞪眼,语气又变得不善:“凡事应该防患于未然,等到你感觉哪里不适了,那还了得……你现在就是我最重要的事,有人找你麻烦,你不用出声,我自会替你摆平,你心里若有不痛快,也莫要忍着,该撒气就撒气,我亲自扶你走路,你也莫怕别人说闲话,谁晓得哪个旮旯角里,会突然窜出个不长眼的奴才,我亲自看着你比较放心些,别人的闲话重要,还是你和咱们的孩儿重要……”
想扑上去狠狠亲小五同志两口肿么破……
皇宫中摆办的端阳节宴隶属家宴,男女无需特意分成两拨,殿中正上首摆着一张极长的条桌,设三个位置,皇帝坐在正中央,太后和皇后分别坐在两侧,下首两侧又设数张小条案,可供二人坐,是夫妻的坐一桌,未成婚的按情况搭配成双,大厅正中央的空地十分宽敞,供宫中乐坊歌舞所用。
丝竹乐声悠扬响起,有小五同志挨在身边坐着,南姗觉着十分可靠安心,便颇有兴致的欣赏歌舞,且时不时跟小五同志低声沟通感想——什么我在娘家从未看过歌舞,她爹从来不好这一口;什么她在娘家只能看大花脸唱戏,她祖母最好这一口。
宴饮进行到一半时,南姗要去出恭,遂向小五同志申请,小五同志二话不说,寸步不离随她同去,离去前自然收获到目光一大片,南姗只当啥都没看见,解决了三急问题后,小五同志以‘醒酒’为名,带着南姗逃了一会席——举行宴饮的宫殿附近,恰有一汪清泉,明澈见底,好些鱼儿游曳其中。
看到悠闲自在游来游去的各色鱼儿,南姗便主动爆料幼年糗事,娱乐明明没喝酒、却偏要醒会酒的小五同志:“……王爷可别叫我养鱼,你不知道,我以前养过好些回鱼,却老怕它们吃不饱,每次都忍不住多喂一些鱼食,唉,结果啊,我养过那么鱼,没有一条是寿终正寝的,全是半道翻了鱼肚子,最后被厨房拿去炖鱼汤了,我爹便送了我一个诨号——养鱼杀手。”
南姗说得唉声叹气,表情却格外惟妙惟肖,引得萧清淮笑意舒畅,眉眼展动间十分光彩耀眼,南姗看得眼睛一花,默默腹诽——居然长得比她还俊俏。
萧清淮正笑得高兴,似乎想起什么事来,突然面色一整,很低声的说道:“哎,姗姗,你养几条鱼而已,就能养成如此凄惨的境地,那要是养孩子……你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