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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的事情很简单,顾叔还是容岩的时候,他是美国FBI情报侦察科的队长,与池城同是国际刑警。因为一桩国际走私案,盯上了叶家。
当时叶家长子叶臻好男风,成为他利用的筹码。他很顺利的接近了他,并且得到了有关情报,那晚的车祸,实际上是他金蚕脱壳的一个计策,只是没想到景柏然为了追白少棠的一个喽啰,与他们撞车。
四车相撞,除了他与景柏然,其余的人都死了。当时车祸太惨重,他的容颜大部分尽毁。心里时常会想起那个人,心里的愧疚就将他淹没,如果他不是兵,他不是贼。也许,他真的可以……
只是这一切都没有如果,后来他才知道,他的车早已经被人动了手脚。叶家经历了濒死的打击,最后竟然绝地反击,重新站起来,而走私一案,因为证据不足,无法起诉叶家。
事后没多久,叶老爷子开始反击,查出他是卧底,全面封锁他。他怕给容家带来毁灭性灾难,不敢回美国去。然而那一夜,他仍旧被追杀,浑身是伤的他,从医院里逃出来,刚好碰到司机来接景柏然出院,他不由分说就蹿进了他们车里,然后催促开车。
他与景柏然的友谊就是这样建立起来的,景柏然救了他一命,并且帮他隐姓埋名。后来他听说容君烈来了Y市,时常会去容达集团外面看看,这个他一直亏欠的儿子,就算是看着他的车从眼前滑过,他也是满足的。
直到那天,在景家见到容君烈,听景柏然说容君烈对他的仇恨,他当时就想去劝容君烈,可是他以什么立场,死而复生的父亲?后来又听景柏然说,他与容君烈有个约定,而这个约定事关重大,景柏然并没有告诉他。
听顾叔说完这一切,叶初夏只觉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场梦,原来所谓的世仇,不过是容家单方面认为的。而他们景家,却是容家的恩人。
景辰熙见叶初夏一阵恍惚,心知这件事对她的打击有多大,他叹了一声,握紧她的手,“小叶子,我带你来,就是要证实一点,我们景家没有对不起任何人。”
“为什么?”叶初夏低低的问,为什么景柏然如此大公无私,为了池城,他可以任安素素泼他脏水,为了容岩,他可以承受容君烈对他的恨意。他说亏欠自己,可是他做的哪件事,又是为了弥补自己?
景辰熙淡淡道:“我们瞒着你,就是怕你像现在这样胡思乱想,小叶子,所有人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你好。”
为她好?叶初夏苦笑,“如果你们是为了我好,就不会什么都瞒着我了。你们明知道我为了景容两家的恩怨有多痛苦,却眼睁睁地看着我在痛苦的深渊里挣扎,如果这就是你们所谓的好,我不要。”
景辰熙一下子变了脸色,叶初夏却再没看他一眼,对顾叔说了句抱歉,然后匆匆跑了。跑出来之后,她心里郁结难消,阳光刺眼,眼泪就那样猝不及防的落下来。
曾经她以为的磨难,她想着再苦再难,她跟容君烈也能挺过去。可是现在,容君烈生死未卜,曾经阻碍过他们的仇恨,原来只是一场隐瞒。她应该高兴的,可是为什么心里那么疼?
所有人都说为了她好,却什么事都瞒着她,把她当易碎的玻璃娃娃,他们自以为将她保护得很好,却屡屡让她受良心的谴责。她到底有多坏,逼容君烈放弃仇恨,逼他在自己与他母亲中做选择,逼得他最后生死不明,原来这一切的一切,只来源亲人对她的爱,这爱该有多自私?
叶初夏失魂落魄地向前走,并没有察觉到对街有一辆黑色低调的辉腾正缓缓跟着她的脚步,驾驶室里坐着个带着银色面具的男人,他的薄唇上翘,眼睛里迸射出犀利的光芒。
景辰熙匆匆追出来,左右张望了一下,就看见前方叶初夏弯腰坐进出租车里,他快速跑过去,出租车却与自己擦肩而过,他追了一段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出租车消失在眼前,他用力挥了一下拳头,咒骂了一句,匆匆奔向停车场开车出来。
因为太着急,他没有注意到对街停着的那辆辉腾,更没有注意到车里的男人已经摘下面具。
叶初夏坐在出租车里,此时此刻,天大地大,她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司机问她,她就说:“你在城里转吧,我想起什么时候下车就什么时候下车。”
司机估计觉得她有毛病,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在城里转悠,一直到夜幕降临,灯火阑珊。她的手机一遍一遍固执地响起,她没有接,忧伤的旋律充斥整个车厢,她沉默地看着窗外。
万家灯火,何处为家?
又转过一条街,司机有些不耐烦了,“小姐,你这样转下去要转到什么时候,我头都开晕了。”一直重复这几条路,虽说钱一分不少,还会因为路程增多,每一公里路都会涨价,但是还是让人有些受不了。
叶初夏似乎没有听见,突然看到了慈恩画廊,那星星点点的光芒将她黯淡的眸照亮,指了指前面,她说:“师傅,你在前面把我放下吧。”
司机似乎觉得这个瘟神终于要下车了,生怕她会反悔似的,一脚踩上煞车,靠路边停车。“1082,谢谢。”
叶初夏给了钱,然后缓缓走到慈恩画廊的落地窗外面,看着画廊里那对鹣鲽情深的夫妻,眼底湿热。20几年,换得相互扶持,他们的爱情来得太晚,却学会了珍惜,其实幸福并不晚。
叶初夏痴痴地看着,他们曾经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即使叶荀对她始终不冷不淡,即使念慈恩很偶尔才会想起有一个她,只要他们的目光投注到自己身上,她就是满足的。
此时看到他们时不时目光痴缠着对方,她为念慈恩的爱情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而感到高兴。然而想起自己,想起生死未卜的容君烈,她又黯然神伤。何时,她的爱情才能真正的守得云开见月明?
她想了想,还是没能迈进去,她刚转身,念慈恩回头去拿画笔,一眼就看到窗外那个落寞的身影,她叫了一声,“小叶子。”然后从叶荀身边跑开,急急冲到画廊外面,大声喊,“小叶子。”
叶初夏听见了,脚步顿了顿,回过身来,念慈恩已经快步跑到她身边,她的容颜已不像20年前那样漂亮,反而刻上了岁月的痕迹,眼角的鱼尾纹,即使用再好的护肤品也遮挡不住,这就是她的母亲,曾经在她病重时,宁愿带她去住乞丐棚,也从不曾抛弃她的母亲。
突然她想拥抱她,也确实将她抱在怀里,喃喃道:“妈妈,我好累。”
念慈恩回抱住她,眼底湿润。她一直记得,三年前那个深夜,她接到叶初夏的电话,她说自己很累。第二天,她不顾叶荀的反对,乘早班飞机赶去新加坡。实际上,她觉得这个孩子就是太懂事,不懂得示弱。
她冷落的她那些年,如果她早一点向自己撒娇示弱,她会认识到自己这个母亲做得有多失败。“孩子,累了就回家,妈妈永远在这里等你。”
叶初夏的眼泪终于滑落下来,她埋在念慈恩怀里,哭得就像一个孩子。眼泪滑落在念慈恩的脖子处,她只觉得那一片肌肤都被烫得痛了,听着她隐忍的哭声,她心疼得拥紧她,无声给她力量。
叶荀在画廊里,看着母女俩哭成一片,忍不住走出来,将两人拥进怀里,“好了,都别哭了,我们回家吧。”
那晚叶荀在他们的公寓里,做了一桌子的菜,这个从小就在众星捧月中长大的男人,年过半百,却愿意为自己的妻女洗手做羹汤,其实岁月真的能让人改变。
饭桌上,叶荀给两人夹菜,自己却没吃多少。他一改上次见到叶初夏的冷淡,仔细问了她最近怎么样,累不累?叶初夏笑着答了。一家人和乐融融,一顿饭吃完,叶初夏主动说要去洗碗,被叶荀阻止了,他赶她去看电视。
念慈恩去客房给叶初夏铺床,叶初夏跟过去,倚在门边,笑盈盈地看着她,念慈恩连忙让她去看电视,“小叶子,这里灰大,对孩子不好,快去看电视,我铺好床就去陪你。”
在念慈恩心里,叶初夏不管是谁的女儿,始终是她那年捡回来的那个奄奄一息的小女孩。
叶初夏不动,“妈妈,我想站在这里陪陪您。”
念慈恩心念一动,不再赶她,看着她叹息一声,“最近过得很苦吧,容君烈是怎么回事?你挺这么大的肚子,他怎么没有在你身边照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