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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风拨起纱帘,虚晃的光影透过纸窗投在明珠脸上,眼皮上酥痒的感觉让她忍不住睁开一丝缝,发现自己躺在一片莹润的洁白中,带着暖意轻轻起伏,那是姬尘的胸膛。
明珠的脸蓦然烧了起来,清醒之后,她马上想起昨日肆意纵情,皆说春@宵苦短,不知不觉竟蹉跎了一夜,被抛至云端那刻,自己竟承受不住昏了过去。
简直羞耻到……想死。
她抬了抬下巴,悄悄打量姬尘,此刻他还未醒来,长睫毛翘起,几缕青丝垂下,划过白皙润泽的皮肤,整个人在晨曦中泛着一层淡淡的光泽,沉静如水。
真好看,都说小白花皮囊生得极美,可明珠觉得,其实比不上姬尘。
明珠呆呆看了半晌,察觉到丝被下自己的身体是不着寸缕的,她连忙和姬尘挪开些距离,不想这一动作后,姬尘睫毛微颤,醒了过来。
对上那双乌黑清润的眼,明珠顿时不知所措,正欲转身避开尴尬,姬尘突然展开双臂将她禁锢在怀中,然后低头在她唇上轻轻烙下一吻。
“我毁了你的清白,你会不会恨我?”
明珠一愣,姬尘是何等敏锐之人,对于这几日她的刻意勾引,不可能丝毫没有察觉,否则如何会轻易相信了姜婳那荒谬的救命之法?可是他没有开口追问一句原因,却把促成这件事的责任一己揽下。
明珠有些感动,也顾不得羞恼,埋首在他颈间,闷闷地摇头。
玲珑滑腻的曲线贴近,姬尘面色一僵,握着她的双肩艰难地拉开些许距离,语气有些暗哑。
“把衣服穿上吧!虚宿他们还在外头……你这样,我会按耐不住。”
明珠回神,立即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不由轰地红了脸,触电般后退,扯过衣裳背转身慌乱地往身上套。
等她穿戴完毕转回身时,姬尘已一身清爽地站在榻边了。
“我想……你一定饿了,走吧,先去用些早饭。”
极度的“劳累”之后,明珠确实饿了,她点点头,下榻穿鞋刚准备站起,一阵酸软袭来,痛得她整张脸都皱了起来,姬尘眼疾手快扶住了她,十分歉疚地道。
“昨日是我失控了,要不,我抱你?”
“不用!我、我没事!”
明珠痛得眼泪汪汪,但却十分倔强地拒绝了姬尘的提议,这点上,她还是要几分脸面的。
姬尘有些好笑,却也清楚她的脾气,只得点点头,扶着她走出船舱。
船舱外,虚宿抱剑远远地站在船头,冬莺已备好清水、胰皂以供二人梳洗,尽管他们刻意装作若无其事,但神情间流露出的鬼祟几乎等于掩耳盗铃,明珠清楚昨日的事是瞒不过的,而且自己又一次死而复生,干脆一咬牙装傻。
晨曦微露,水声潺潺,河畔行人很少,画舫穿过小桥停靠在岸边,姬尘轻轻一跃先上了石阶,再伸手将明珠拉了上去。
天色尚早,街面上的许多饭馆酒楼都未开门,明珠见路边有小老百姓自己支起的摊子在卖早点,炊烟袅袅,香味四溢,不禁有些心动,从前她还是国公府矜贵的小姐时,这种地方简直看都不会看一眼,可是今日她心情格外好,小摊贩也觉得别有情趣,便拉着姬尘在摊子上坐下,点了两碗粳米粥,一碟白糖芝麻糕。
姬尘本也不习惯在这样的地方吃东西,但见明珠吃得格外香甜,便觉得粗糙的糕点也别有一番滋味,摊主是个中年妇女,长着张慈眉善目的圆脸,得了虚宿一锭足银,笑得格外喜庆,奉承地对二人笑道。
“公子和小姐真是郎才女貌!奴在这里摆了十几年的摊子,头一次见到二位这样神仙似的人物,又这样般配!今夜‘走桥’,二位一定要来走这一座,不瞒你们说,我面前这座桥,叫仙鹊桥,求姻缘最灵的……”
姬尘难得极有耐心地听着,含笑看向明珠,却发现她一脸若有所思。
“怎么了?”
明珠回神,突然扯住他的袖子。
“快送我回去,有件事需要尽快安排!否则今夜就来不及了!”
姬尘看她半晌,揶揄道。
“你又打什么算计人的坏主意了吧?”
明珠一噎,轻哼道。
“打坏主意的可不是我,只不过顺水推舟,帮他们添把柴火罢了!”
论起算计人来,明珠横竖不会吃亏,姬尘不再干涉,只是问道。
“需要我帮忙么?”
明珠摇头。
“不必,你若感兴趣,可以一起来看好戏!”
姬尘点头。
“自然要来,否则谁陪你来走鹊桥?”
说罢,不等明珠反应,便状似无意地在她嘴角抹了一下,然后将食指置于唇边,舌尖灵巧一卷,轻轻舔掉沾在上头的几粒白糖,眯起眼,笑盈盈地看着明珠,像只偷了腥的猫。
明珠脸红得滴血,捂住嘴下意识左右张望,摊主大嫂连忙低头假装擀面,而冬莺和虚宿二人各自望天,一幅什么都没看到的表情。
明珠在姬府留宿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所以明珠回到别苑,下人们都见怪不怪,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不等明珠吩咐,冬莺便体贴地命人备好了香汤来请明珠,这一举动却引起众人的侧目,大清早的便要沐浴着实让人有些费解,见明珠脸色难看,冬莺又体贴地在她耳边保证。
“小姐放心!昨天的事,奴婢对谁都不会透露半句!看样子姬大人不日便要娶小姐过门!没什么好担心的!”
明珠的脸色更精彩了,本不欲叫人伺候,无奈全身酸软实在乏力,冬莺的态度又此地无银三百两,她也懒得遮掩,干脆只让冬莺一人在旁侧。
替明珠宽去衣裳,只见雪白皮肤上满是青紫的斑斑点点,冬莺也忍不住红了脸,她从前伺候窦氏,早已通晓人事,心中早已知晓,连忙出去拿了一瓶祛淤青的凉药,一面替明珠擦,一面感叹。
“姬大人看着斯斯文文的一个人,没想到……”
明珠猛地把自己埋入水中,羞愤咬唇。
“该死的!胡说什么!我交待的事,你可安排银莲去办了?”
冬莺连忙点头。
“小姐放心,都安排好了!今夜就要他们偷鸡不成蚀把米,不过……”
犹豫了一下,她还是道。
“小姐,那庞胧烟也不是好人,咱们真的要救她?”
明珠靠在浴桶上,舒服地眯起双眼,轻轻笑了。
“留着她,是因为她还有用,等事情完了,你以为就凭她之前做的那些事,我真会一笑了之?”
冬莺这才放了心。
“小姐英明!”
沐浴之后,明珠还是觉得浑身疲乏,便干脆躺在床上睡去,这一觉直睡到夜幕降临,醒来时方觉得身子爽利了许多,冬莺的凉药还挺有用,她除了身@下还有些痛楚外,四肢百骸都很舒泰。
她穿了身鹅黄色绣水仙的绉纱裙,外罩月白点珍珠的波涛水纹大袖,点了嫣红的口脂,描过鸦青的眉黛,摇着把双面绣的倒吊紫藤团扇,这才款款上了小轿,往柳林河边去。
柳林河道已被官家清场,有侍卫守着,二十四桥这一段,不放百姓来往,明珠是二品女官,轿子上也有了自己的花样,乃是一朵浅黄色的月莲花,侍卫看了,便抬手放行,轻风掀起轿帘,偶然瞥见里头端坐的佳人侧脸,侍卫们都直了眼。
直到轿子走远,才发出一声感叹。
“不愧是盛京第一美人,乍一看,还以为月莲花成了精。”
“端阳县主也是绝色,却像带刺的玫瑰,没侍郎大人这位未婚妻看着舒服养眼。”
“想来折柳会上,我曾是见过这位明小姐的,也不知为何,今日似乎比当时更美了!”
众人一齐咂嘴,目光追随着明珠的软轿而去,不妨刷地一声,一道鞭子从天而降,狠狠招呼在几人身上。
“狗奴才!不好好当差,在这里嚼舌根,仔细我剁了你们的舌头!”
侍卫们回头,只见一辆蓝篷马车停在身后,车壁上刻着青鸾,用金粉涂砌,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这是卫府的标志,马车中自然坐的是卫长卿与端阳夫妇,特别方才说梁端阳不如明珠美的那人,更是脸色煞白。
“算了!走吧!”
车中一道清朗的男声,听上去恹恹的,似乎没什么精神,赶车那个凶煞的侍卫于是冷哼一声,收回鞭子。
“我家大人气量好,算你们几个走运!”
几人连忙退后几步,让出一条道路来,蓝篷马车驶过后,有个大胆的侍卫这才哼了声,小声道。
“不是被贬为庶人了吗?还摆什么谱?就算老婆还是县主,也是被梁家扫地出门了的,谁知道能逍遥几天!狗仗人势!”
这番话声音虽压得极低,还是被马车里敏锐的卫长卿听到了,他猛地变了脸色,换做从前,他确实是很有风度的,不会和这等微末小吏计较,可是如今不一样了,一道圣旨将他打回原形,变成了那个落魄的、不堪回首的、只能靠女人过活的韦泽。
见状,梁端阳吓了一跳,她冷声吩咐外头的人。
“找个机会,去那外头把放肆的贱奴处理了!”
随后,她将头靠在卫长卿僵硬的肩膀上,柔声劝道。
“卫郎,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除了你以外,陛下还有什么人可以依仗?很快,他就会想明白的……”
卫长卿点点头,伸手覆上了她的手背。
“我知道,我迟早会东山再起,只是端阳,让你受苦了,为了我……众叛亲离……”
卫长卿此刻是真的有些感动,经历了此次之后,他发觉端阳对他是真的好,他必须牢牢抓住这个对他死心塌地的女人,至于明珠,他生出了浓浓恨意的同时,也生出了更加难以平复的占有欲,总有一日,他要杀了姬尘,把这个狡猾又狠毒的女人占为己有,狠狠地折磨她,毁掉她的骄傲和尊严,让她跪在地上祈求自己的垂怜!
因为达官显贵的家眷们大都来了,两边的牌楼更早早被包下,听曲、唱戏、说书、饮酒,只等享乐一番后便楼下‘走桥’。
张灯结彩,歌舞升平,整个柳林河显得格外热闹,明珠与姬尘对坐在其中一间包厢内,临窗支颐,颇有兴味地看着楼下。
姬尘替她斟了一杯桂花酒,笑道。
“就这样坐着,岂不无趣,你若爱看戏,我便命人去寻个戏班……”
明珠回头,巧笑倩兮。
“好戏就要开场了,又何必寻什么戏班?”
说着,她团扇一点,示意姬尘往楼下看去。
往年镇西侯府的车队,总是挑选最热闹的时候出现,显得与众不同又格外隆重,而这一次,或许是梁瑞英刚死的缘故,他们比往昔低调了许多,毫不起眼的青篷马车停在角落后,依次走下来几个穿深色衣裳的妇人,正是蒋蕊带着三个儿媳妇。
蒋蕊刚死了儿子,似乎苍老了许多,一脸憔悴,走路都需要两个丫鬟在旁边搀扶,左右两女,左边那个头上戴着珍珠攥成的百花,不断拿帕子擦眼泪,是梁瑞英的通房丫头陈氏,因梁瑞英未曾娶妻,死后又没有留下一儿半女,侯府中人未免他地下寂寞,百年之后无人祭扫,便让陈氏与其举行了冥婚,把一个通房丫头低调扶正成为了侯府的二少奶奶;而右边,心不在焉,满面愁容,素色的衣裳掩盖不住她容貌的妍丽,便是史秋凝了。
“果然是个美人,只可惜命不好,嫁进了镇西侯府……”
姬尘顺着明珠的目光望去,淡淡抿了口茶,不以为然地点评。
“美人?就那一脸哭丧相?何足道美?”
他微微一笑。
“还是我家珠儿好看。”
明珠无语,她发现姬尘已经完全不是当初认识时,那个青涩冷硬的少年了,他成长得真快,不止是心智,还有别的一些不正经的方面……
庞胧烟穿着一身藏蓝色的云纹绸衣,跟在三人后头,她的神情十分紧张,不断四处张望,明珠见了,不由嗤笑,回头问冬莺道。
“我告诉你的那些话,可传到叶妙莲耳中了?她来了吗?”
冬莺连忙答道。
“那个叶妙莲,根本是个蠢货,听说梁固要趁机和人厮混,当即气炸了,又怎会不来?小姐看那边,可不是她么?”
明珠侧目,朝冬莺指的一页小舟上看去,果然见一个披着斗篷的女子,探出头来张望镇西侯府的马车,不由翘起唇角。
“人既已到齐,看来这戏便可以开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