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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半对一半!”老李说,“当然,也有第三种可能,那就是上面既不打算因为平总的事情牵扯董事长,但是也不准备动孙栋恺,继续维持目前的现状,因为董事长毕竟干了这么多年这个位置,和上面的关系也是错综复杂的,上面不想多惹事,不想引发地震。这种可能性也是有的。”
我说:“那要是上面批准董事长的辞职报告,又会是怎么样一种情况?”
老李吸了两口烟,说:“你们董事长交这个辞职报告,很可能是感觉到平总的事情会危及自己的安全,他这么做,也有想试探上面意图的想法,同时还想用辞职来换取自己的后半生平稳度过。
上面如果批准他的辞职报告,也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董事长直接全身引退,不牵扯经济问题,不受平总案件的影响,过老百姓的生活,这意味着上面内部达成了某种妥协,既然董事长选择了全身引退,那么,就放他一马。
另一种可能是董事长另外调任到别的单位担任平级职务,这对董事长来说也是个不错的安排,这意味着他也有可能摆脱平总引发的经济问题的困扰,说明上面对他多年的汗马功劳还是肯定的,还不打算把事情做得太绝,当然,这也会是上面内部妥协的结果。”
我听了老李的半天分析,觉得有些云里雾里的感觉,感慨地说:“这实在是够复杂的,竟然有这么多道道。不过,不管批准不批准,一周之内都不会见分晓,因为市里老大不在家,在京城开会。”
老李点点头:“是的,要一周之后见分晓。小亦,你还真能,市里老大不在家你也知道。”
“我听别人说的!”我笑了下。
“你们董事长选择这个时机递交辞职报告书,他很聪明!”老李说。
“是的,确实很聪明!”
“只是,不要聪明反被聪明误了。”
“您这话的意思是——”我看着老李。
老李笑笑,却不说了,转而看着大海,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自言自语地说:“人生有很多道理,只有在遭遇重大变故的时候才能体会,才能领会,才能悟透。我现在终于想通了一个简单的做人哲理,这个道理很多年以前一位云游的大师和我说过,但我一直不以为然,现在想来,悔之晚矣。”
接着老李低吟道:“静坐常思己过,闲谈莫论人非,能受苦乃为志士,肯吃亏不是痴人,敬君子方显有德,怕小人不算无能,如得意不宜重往,凡做事应有余步。持黄金为珍贵,知安乐方值千金,事临头三思为妙,怒上心忍让最高。切勿贪意外之财,知足者人心常乐。若能以此去处事,一生安乐任逍遥……”
低吟完毕,老李深深地叹了口气。
听着老李的话,我不由颇多感慨,同样是简单地做人道理,人在春风得意的时候不会接受不会领悟,当自己落魄之时,才会真正用心去想这些道理,去体会这其中的哲理。
只不过,如同老李所言,悔之晚矣。
和老李一席谈,胜读好几年书,老李果真不同凡响,把一个小小的辞职报告书分析地头头是道。
下午,在办公室,我果然听到集团内部有人在串联签名写集体请愿书给上面挽留董事长的事情,发起人是集团办公室主任,显然,他是受董事长指使做的。
在任何一个单位,办公室主任都是一把手的心腹,办公室主任知道,一旦董事长不干了,他这个办公室主任绝对当不成了,轻者被会继任者调到其他不重要部门任负责人,重者甚至会被打入冷宫,贬为一般人员。
这对一个在集团内部习惯了傲视所有中层,甚至部分集团高层成员的办公室主任来说,等于是宣布了自己另一种生命的结束,自然是不能接受的。所以,他会不遗余力按照董事长的吩咐来做,争取最后的胜利。
小人物终归是小人物,终归是大人物使用的棋子。办公室主任此刻就是这样。
看来,一切都和老李分析的一样,是董事长自己泄露了辞职的消息,然后唆使办公室主任出头拉动群众搞挽留情愿活动。
我不由愈发佩服老李的料事如神,他真是个人才,在斗争中失利,实在可惜。
我不但听到了写集体请愿书的事情,不一会儿,甚至还亲眼看到了这请愿书,有人来到我们办公室征集签名了。
不过,不是来找我征集签名的,是来找曹滕的。
我明白为什么不找我,因为我不是集团的在编正式人员,只是集团聘任的职工,不够资格签名。
看来,这公车上书也是要分个三六九等的。
我凑过去看了下请愿书,突然看到了两个出乎我意料的名字:曹莉、赵达剑!
我靠,这俩人怎么也签名了呢?我有些不解。
正不解间,曹滕也拿起笔,毫不犹豫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签完,曹滕冲我神秘得意地笑了下。
我没有理会曹滕,慢慢走回自己的办公桌,拿起一张报纸,装作看报纸的样子,心里不停地琢磨着。
曹莉赵达剑曹滕签名,必然是得到孙栋恺许可的,他们这么做,是出于什么考虑呢?
我擦,是不是孙栋恺在演戏给大家看啊,或者,他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另有图谋?在不动声色暗地发起另一场反击?
越想越糊涂,直到下班,我也没想出条理来。
接到海竹的电话,她晚上在公司加班,也要很晚才能回去,让我自己吃晚饭。
我没觉得饿,开车在海滨大道上溜达,开了半天,天黑了,我在一个僻静的地方停了车,打开车窗透气,脑袋靠在驾驶座位靠背上,点燃一支烟,慢慢吸着,想着今天发生的事情。
正琢磨着,突然一个冰冷的东西顶住了太阳穴。
随即一个冰冷低沉的声音:“不准动,举起手来——”
我目视前方,缓缓举起手。
这声音不熟悉,不知是哪一路神仙。
“下车——”那声音又说,边拉开车门。
我边下车边顺势看了那人一眼,一身黑色的风衣,戴着墨镜,戴着太阳帽,看不出是谁。
下了车,那人把车门关上,然后枪顶到了我的后腰,戳了戳:“往前走,不要试图耍花招,不然,子弹可不长眼——”
往前走是海滩,我没有做声,举着双手下了公路,往海滩走。
周围一片安静,马路上没有经过的车辆,海滩上黑乎乎的,远处传来大海波涛的声音。
我慢慢往海滩深处走,那人的枪一直顶在我的后腰。
我边走边琢磨这人的出处,他会是谁的人呢?刁世杰的?伍德的?或者,是张晓天雇佣的?再或者,是明州那边来?
妈的,突然发现我的对头竟然有这么多。
走到沙滩深处的树林边,那人说:“站住——”
我站住,看看周围,什么人都没有,路灯照射过来,有微弱的光。
“转过身来——”
我转过身,看着这个人,说:“兄弟,哪边来的?”
“住嘴——抱头蹲下——”那人的枪口离我的脑门不到一尺。
我想了想,按照他的话去做,抱头蹲在地上,边琢磨此人的意图以及身份。
在没有弄明白他的真正意图之前,我决定不下手。
那黑风衣接着用枪顶住我的脑门,不说话,似乎他知道我的身手,不敢放松对我的控制,又似乎在等什么人。
一会儿,从我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走近我,接着,突然,我正抱头的手被一个冰冷的东西“咔嚓——”铐住了。
那人使用手铐的手法极其熟练,动作很快。
我这时脑子里冒出一个念头:这人不是道上的。
这么一想,我立刻想到了明州自杀那老大的手下,想到了老九。
接着,拿手枪的人的枪口离开了我的脑门:“站起来,抬起头——”
我站起来,双手被拷在前面,抬起头,看到在我的前面多了一个人。
这个人正是老九!
老九冲我阴阴冷笑:“亦克,想不到吧,我们会在这里第三次相见。”
老九刻意强调第三次,似乎在刻意让我知道,我们之间在山间竹林里有激烈厮打的第二次。
我笑起来:“哟——这不是九哥吗?你怎么大老远来海州了,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提前告诉我一声,我好去接你,给你接风洗尘呢。”
老九从鼻子里哼笑了一声:“不敢劳你大驾。我怎么来海州?老子是专为你来的。”
“为我来的?找我来喝酒叙旧?”我说。
“叙旧……不错,我是来找你叙旧的。”老九阴笑了一声。
“既然是叙旧,这样见老朋友的方式可不好吧?”我晃动了下手铐。
“没办法,必须的,你亦克是什么身手,我是领教过的,我不这样,恐怕请不动你。”老九说。
“那这样你就放心了?”
“这样当然放心了。亦克,今天不给你废话,我千里迢迢来到海州,就是专门找你来的。”
“十分荣幸,能得到九哥的垂青,专门为我而来,我这心里很感动哦。”我嬉笑着,两眼时刻注意着这两人的动作。
“感动?再过一会儿你就感动不出来了。”老九笑了下。
“此话何意呢?”我说,心里有些惊悚,我似乎从老九的话里听出了什么意味。
老九还没说话,黑风衣说话了:“九哥,甭和他磨嘴皮子了,直接干掉挖个坑埋了算了。”
我靠,这俩狗日的竟然是想干掉我,我心里紧张了,叫起来:“哎——你们为什么要干掉我?我怎么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