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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沐与吕东墨这场意外冲突倒为接下来议题的讨论研究铺平道路,不知忌惮周沐再度发飙,还是俞晨杰脸色非常难看随时有发作可能。吕东墨则作为反方主辩此番大受打击情绪一落千丈,直到散会都没再说一个字。
字好不好自有公论,并非周沐轻蔑“擦屁股都嫌脏”所能诋毁;城中村工作室的事儿却成为一根刺,深深扎到吕东墨心坎里。
不管吕东墨如何辩解,也不管俞晨杰强调不予记录,既然有常.委在常.委会提及市领.导违规违纪情况,作为市纪.委书计童丞就有责任进行核查并备案,以免日后吕东墨真的东窗事发,童丞也吃不了兜着走!
周沐也没再说话。
俞晨杰从此之后每次常.委会都不敢问“周沐同志觉得呢”,这位姑奶奶不开口则已,开口就拍桌子骂人,杀伤力太强了。
通过气氛较为平和的商讨,当然白钰也做了意料之中的让步,最终确定四季度拆迁十个城中村,即在原先计划有所减少但在三季度基础上有所增加。
拆哪十个?
白钰不慌不忙推出准备好的方案:三季度没参与拆迁的七个区原则上至少确定一个城中村,总规模前三位的拆两个。
每个区具体拆哪个或哪几个也不是区正府指定,而由市拆迁领.导小组根据全市旧城改造、城市建设等统筹规划。用俞晨杰的话说,拆迁不在于早晚,早晚全得拆,勋城城区所有城中村都要做好三年内拆除的准备。
前期多个项目停工和只拆不建问题,常.委们基于求同存异原则经过热烈讨论达成三项共识:
一是市纪.委、市住建局、市审计局等组成联合调查组对前期叫停的议标项目进行甄别,严格遵照“专业而有必要”原则确定议标合理性。凡界定为必须履行招投标程序的项目,若中标价高于议标价三个百分点以上则仍由议标方承揽工程;否则正府会视议标方前期投入费用给予废标补偿。
二是联合调查组对前期叫停的已履行招投标程序的中标项目,从招投标到中标单位资质等进行回头看,若存在串标等嫌疑则取消中标资格——
在这里柏芳莲、张恒等常.委提出质疑:何谓“嫌疑”?难道联合调查组能够依据一两份举报信、外面传闻或者似有似无的线索,就轻易否决几个亿大项目大工程?
俞晨杰在晋北主持主导新城开发旧城改造经验丰富,当即列举了两种情况:第一同一时段比如半年内勋城亿元以上城建项目百分之八十投标单位相同,或幕后控股股东相同,中标呈均匀分布即可怀疑存在串标等嫌疑;第二锁定投标单位三类人即法人代表、财务总监和具体负责投标者的手机号码、**号等,以大数据筛选他们每次招投标前的动态!
“打个比方我跟白钰同志分别是两家建筑公司老总,投标前通个电话问‘哎老白你投没投啊’,这很正常相互打探底细;但如果每次都打七八个电话,通话时间往往五分钟以上,那就说不通了除非是在合伙串通!”
俞晨杰道,“在晋北我就通过这种很简单的大数据分析成功抓获多家串标抬标公司,然后顺藤摸瓜查追查到招投标中心、住建局、规划局甚至正府相关领.导!要有人事先准备非实名小号,或者所有合谋都是面谈,那只能佩服技高一筹。”
柏芳莲等常.委没想到俞晨杰居然还会这手,当下脸色都有些凝重。
六建、九建那帮家伙仗着勋城传统世家在背后撑腰,平时耀武扬威尾巴翘到天上,自以为天不怕地不怕怎会想到日后有人锁定手机号码追溯倒查?
这下不知要被捅出无数个窟窿来,麻烦大了!
鉴于前两项共识,第三项共识也在情理之中:考虑到四季度各项工作繁重,诗委市正府决定仍以城中村拆迁为重心,有关旧城改造、城市建设等全部放到明年规划当中。
潜台词就是暂不追究只拆不建的事了,先等联合调查组安顿下来再说,一来不清楚这轮清查行动要翻多少条船;二来不清楚勋城传统世家能保多少条船,船儿安全入港才能考虑大建设问题。
俞晨杰宣布散会时,特意补了一句:“请周沐同志留一下……”
周沐情知诗委书计必定为刚才自己那通脾气个别谈话,这也是主持工作领.导职权范围,无所畏惧地合上笔记本。
白钰则简单与做会议记录的核对要点,然后叫隔壁云歌吟回办公室,逐条传达常.委会决议精神。
“好像周市.长当众发火了?”云歌吟道,“我在隔壁都听到争吵声。”
“说明办公楼隔音效果不好,声音并不大嘛。”白钰轻描淡写道。
“我觉得周市.长其实怕您。”
云歌吟突然说道,白钰的心猛地一跳,故作镇定道:“什么?”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云歌吟道,“周市.长眼神很厉害的,跟谁说话都直直瞪着对方,看得人心慌慌的;可她碰到您眼神就有点乱,东躲西藏的,就是不跟您对视……”
好细致入微的观察!
这个张牙舞爪的周沐终究还是被人家看出破绽!
白钰淡然道:“周市.长谁都不怕,只是……可能我跟她吵架很少落在下风,气势占优吧,此心得谨与云市.长分享。”
云歌吟扑哧一笑:“我又不跟她吵架,分享什么呀。”
难得展颜的她笑起来宛若古波不兴的深宅老院鲜花绽放,娇艳的俏脸衫着洁白整齐的牙齿,眼波流动间折射出万般风情,整个人仿佛鲜活生动了十倍、二十倍。
真不愧勋城第一美女!
白钰连忙仰头喝茶压惊,一大口热茶下肚回过神来,云歌吟已惊鸿一闪地不见了。
“哎——”
白钰突然想起还有件事,追到门口却见周沐“咚咚咚”大步过来,好像出征回来的女战士似的,不由叹了口气招招手。
“干什么?”
周沐虽随他进了办公室却语气不善。
“俞书计提醒你以后常.委会的态度吧?”白钰道,“刚来我就说过别拍桌子,你也答应得好好的,可……唉!”
周沐轻蔑地撇撇嘴:“我是答应过,但前提是人不犯我,噢,我不过按俞书计要求简单表态,他吕东墨竟敢当众拿我开涮,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屁股干不干净!”
白钰又叹气,在她面前他好像经常叹气。
“工作室的事儿说过就行,别再深究,童丞找你核实就说听的传闻,适可而止,明白吗?”
“嗯,俞书计也这么关照。”周沐倒也没隐瞒。
“还有……”
白钰略加躇踌,低声道,“有人注意到那个……那个……”
“那个什么?”
“那个……你看我的眼神不自然,故意回避,以后要小心了……”
白钰越说声音越低,自己表情都不自然起来。
霎时周沐脸色煞白,噔噔连退两步,眼里快要喷出火来,抬手指他全身颤抖,半晌哆嗦着嘴唇道:
“你不清楚原因么……你个混蛋……给我让开!快让开!”
白钰被骂懵了呆呆傻傻地退了半步,周沐含着泪快步冲出去。梅芳容从另一个方向过来,幸好晚上光线暗没看到周沐眼角泪痕,只奇怪地瞟了瞟低声道:
“听说周大市.长常.委会上指着老吕鼻子骂?”
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常.委会才散了不到二十分钟呢。
白钰第三次叹息,无奈地说:“梅市.长晚上加班是专门打听小道消息吗?常.委会只有分歧没有吵架。”
“云市.长的大报告顺利过关?四季度拆多少?”梅芳容问道。
“瞧瞧,你光留意周市.长有没吵架,最重要的城中村拆迁反而退之其后。”白钰指着她批评道。
她低头窃笑,道:“老实说老吕的字确实不敢恭维,但皇帝的新衣被在公开场合指出来的,周大市.长开创先河。”
“艺术没有固定标准,梵高的印象派画法得不到承认前都卖不出去呢,所以对书法流派风格还是要包容!”
白钰转而问,“枫岭垃圾发电厂的事情搞定了?”
“就是专题向您汇报的,搞定了!”梅芳容道,“市、区、街道分别举行的三次投票平时参与率百分之八十七,同意修建的高达百分之九十,占绝对多数稳稳超过您划的线。我计划下月中旬前把第一批补偿款发放到位,然后举行开工奠基仪式。”
“抓住人民群众最关心的要点才能顺利解决问题,补偿、就业、社区建设这些关键词,远比环保、高科技、无害处理等更有说服力,作为正府,我们要默默做好后面的关键词,同时台面上也要响应人民群众诉求,两下相结合,各项工作方能稳步推进。”
白钰道。
“是的,市府大院有个说法,在处理枫岭上访群体事件方面,您做得比另一位更艺术,”梅芳容俏皮一笑,“真正的艺术,老吕那是鬼画符。”
白钰目光一凝:“这话从何说起?”
“勋城不需要从天而降的英雄,暨南也不需要。”
“还是不懂。”
梅芳容目光如深遂的湖水定定看着他,道:“巧了,我也不懂。”
白钰正待说话,突见李璐璐在门口闪了闪,轻笑道:“哟,梅市.长又在汇报工作啊?”
“又”字咬得特别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