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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暮、许淮生、暮容愁三人相谈完毕,本欲于农家小院前分别,这时,鄂九却找来。
暮容愁向许淮生二人告别:“许大哥,陆姑娘,我有事,先行一步,再会。”
慕容愁话毕,毫不犹豫地抱剑走出屋,她的样子倒像是受到了方才和宁暮谈话的影响,变得有些严肃,按素里,她至少会对许淮生笑笑,此次步伐迈出去后便没有再回头。
宁暮和许淮生将她和鄂九送出农家小院,便回到农院。
慕容愁同鄂九从农院出来,拐上了小道,去了一片树林。
此刻,已经月亮已渐渐黯淡。
慕容愁和鄂九站在一株大树下窃谈。
“打听的如何?”慕容愁凝视着鄂九,开门见山。
鄂九面上带着几分愁,有些无奈的摇头,道:“虽然打听到他们的走的线路了,不过,这些雪国人狡猾的很,途中换了三次的路线,大概也是怕有人盯上他们。”
“萧瑜狡猾,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慕容愁扯扯嘴角。
对于鄂九,她其实还是信任的,至少在对待雪国和东野的事上,其实之前当着许淮生的面责令他,并不是因为真的不待见他,看在他对东野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才一直把他留在身边做事,她其实深知鄂九的秉性,容易坏事,嫉妒心强,行事效率却很高,这也是慕容愁发现劫法场他在其中捣乱后一直没有惩罚他,只是微以警告。
“公主,萧贼怎么算都算不到,我们的人已经截获了他这次回国的路线。”鄂九嘴角一勾,得意笑道。
“哪里?”慕容愁道。
“镇夷关。”鄂九道。
“镇夷关——上墉城池。这是宣国的边城,听说这次宣国同南国的军队在上墉对峙,双方各不相让,也未轻举妄动,倘若我们从中介入,激化这场矛盾,鄂九,你说……这场战会不会变得更加有意思。”慕容愁嘴角露出一丝轻笑。
“公主的意思是……”鄂九道。
“没了宣国这只臂膀,萧瑜不会嚣张多久。”慕容愁皱眉。
“公主是想离间宣国和雪国,然后联合宣国来对付雪国么?”鄂九道。
慕容愁摇头:“鄂九,亏你一向聪明,此刻连这个问题都想不明。离间宣国和雪国,又岂是我们的最终目的?”慕容愁冷笑道。
鄂九惊讶道:“难道公主还有其他的计划么?”
“报仇固然重要,怎么个报法,也是我们所要思考的。宣国和雪国现在表面上看起来,两国相处的友好,其实,却未必像世人所看到的那般,你当真以为雪国和宣国联姻,使两国友好往来,真的是萧山真正的目的么?”慕容愁道。
鄂九沉吟道:“萧山这个老狐狸,可是精打细算的很。难道他对宣国还有其他不轨的意图么?”
“鄂九,你别忘了,在战场上,有一句话,叫做知己知彼。自从南山郡被宣国所夺,宣国的疆土得到了扩充,加上南山郡奉高的优势,外来军队想要进犯宣国可是不容易的事,无论从哪个方向破冲宣国设下的防线,都很难直捣黄龙,宣国对外最大的有时就是占据了地利,倘若萧山对宣国仍藏有异心,有吞并宣国的野心,那么,他势必会想尽一切办法,去寻找对宣国防线的攻破点,而宣国境内最重要的几个城池的地形图就成了萧山心中想要的东西。”容愁分析道。
“公主分析的不错。这次萧贼突然回国,恐怕也是为了此事。”鄂九斟酌道。
“眼下最重要的,就是不能让萧瑜回雪国,否则我们很难再找到机会。”慕容愁道。
“公主,我们下一步该怎么走。要不要再派人……”鄂九道。
“不急,就算我们肯放萧瑜走,宣国皇帝也不会同意。”慕容愁冷冷笑了一笑:
“对了,公主,埋伏在城里的兄弟们传来消息说,黄志仁之子被杀了。”鄂九道。
“哦?谁干的。”慕容愁微微意外道。
“听说黄志仁之子黄子兴之死和雪国人逃脱不了关系。”鄂九低声道。
“细细说来……”
“是这样的,公主……”
“事情就是这样,目前这件事只有宫里人知道,宣国皇帝大概也怕此事引起人心大乱吧,叫人压下了。是以,除了宫内的一些人,宫外的人大多对此事一无所知。”鄂九道。
慕容愁微讶道:“鄂九,你已经成功将我们的人打入皇宫内部了?”
鄂九斜着嘴一笑:“公主交代的事,鄂九从不敢怠慢。不知公主满意否?”话毕,抬眼笑看着慕容愁,眼里现出一点魅惑。
慕容愁怀疑自己看错了,竟从鄂九的眼神里看出了一点和素里不同的东西。
那是什么?这种充满魅惑的眼神,从未在他的身上见过。
鄂九朝她一步一步走近,黯淡的月光透过林叶的缝隙,勾勒出慕容愁优美的侧影,依稀泛呈着淡淡的光华。此刻的她,显得那般明亮,却又那般的沉郁,已经变得不像平常那么不易接近。
鄂九停步,开口,声音很轻:“公主,这个世上,并非只有许淮生一个痴情男儿……”
慕容愁一惊,不禁向后退开一步,她厉声喝道:“鄂九,好了!”
“公主,这么多年了,你难道一点都没发现么?还有一个男人,一直在背后默默地关心着你,而你却总是视而不见……”鄂九激动起来。
慕容愁抬起目光,同鄂九的视线相交,她慢慢地抬起左臂,身上黑色的披风在清风吹动下,被撩开了,黑色的素袖随即落下,显露出她的手腕。
猩红、暗红、血红的色块密密麻麻,看过去就像蜘蛛般吸附在肌肤之上,而凸起的青筋更是如老树盘根般地四下分布,手腕看起来比普通女子扩大了一倍,肌肤红肿,看过去十分可怕。
“这是……”鄂九看见她的手腕,吃了一惊。
然而,慕容愁就那样,用一种无比冷静的姿态伸着她的那只丑陋到难以描述的手腕,静静地、一点一点地笑了,笑到最后毫无声息。
她的笑完全没有悲伤,看到自己这样的一只手腕,她却犹如一朵花嫣然绽放,如一棵柳随风轻拂,又如流星划过静谧的夜空,更如碧泉涌出清澄的穴眼,像极了这世间上一切美好的事物,凝眸微笑,在鄂九的眼里,依然是那么美。
这种美,是毒的美,却又显得平平静静。
“三日后,我的这只手腕,会不会变成世间第一丑手?”慕容愁道。
“公主,你这又是何苦呢?为了毁灭你汤愁公主的身份,你做了太多的牺牲了……”
“没办法,莲花胎记,必须毁掉。”暮容愁看着自己的手腕,看着肌肤被药水一点点地毁坏掉,看到那块与生俱来,属于东野汤愁公主的莲花胎记一点点地被抹去,她忍不住笑了,但一笑过后,却是感慨:“有时,我真的觉得自己真是大胆……”
鄂九叹了口气,从身上掏出一瓶药,道:“这种药抹去胎记虽快,但不可用量过多。公主,让我为你上点药消肿吧,可惜了这么好看的肌肤……”
对于鄂九的话,慕容愁没有觉得他说的虚伪,甚至有什么献殷勤的意图。她笑了笑,鄂九说的不错,她靠着这种偏激的方式去抹去自己的身份,要让汤愁公主完完全全地消失在这个世上,也是她的计划之一,但以伤害自己的身体去为复国做牺牲,她已经不是昔日的汤愁公主,而是一个能够忍辱负重的人。
可是让鄂九看到这些,他的心却是疼的。他已跟随她多年,自从东野灭亡之后,他本以为汤愁公主已死,没想到她的命竟如此之大,让他看到了复国的希望。
鄂九将碧绿色的药水一点点的涂在慕容愁的手腕上,于是,很快,那一块的肌肤就由红变浅,变成了淡淡的颜色,没有之前看起来那么可怕了。
暮容愁扬眉看着他手中的药,道:“没想到这玩意还真有效。”
“嗯。”鄂九仔仔细细地为她上药消肿,每处浮肿的地方都不放过,低声道,“是药三分毒,你此次用的过量了些,若不早点消肿,怕是不好。”
慕容愁看着他为自己上药的情景,脑海中不觉浮现出了许淮生的脸,当日在莽山他在坡下为自己上药时,也是这般细心。
鄂九的声音在慕容愁的耳边响起,慕容愁看到的却是许淮生的脸。
“这种程度的损害,比起掉脑袋来,虽然轻多了,但对一个女子来说,尤其是对像公主这样高贵的女人来说,是一种巨大的牺牲,公主,以后可千万不要这样了。”
慕容愁不以为意,从错觉中清醒过来,看到是鄂九的脸,把脸别向另一边,看着林中的风景,若有所思。
于是,林里瞬间就变得很安静,只有鄂九还在为她上药,偶尔发出的瓶罐碰撞和衣衫拂动的声响。
在这样的静谧之中,慕容愁的心跳声显得越发清晰,她又回过脸来,再次将鄂九看成了许淮生。
对她的这种突然的凝目,鄂九的表情变了又变,有些意外的抬起头,直直地盯着她,叫道:“公主,你为什么不问我,那个在你背后默默关心你的男人是谁?”
慕容愁脸色微变,突然拉下衣衫,将手腕遮去,冷冷道:“鄂九,这些话,以后莫要再对我多说一句。”
“为什么!”鄂九语声激动道。
“没有为什么。”慕容愁十分冷静地说。
“就因为你喜欢的人是那姓许的?”鄂九道。
只听“呛”地一声,慕容愁拔剑对着鄂九。
鄂九冷笑一声,目光从她的剑上扫了一眼回来:“能够死在公主的剑下,是鄂九此生最荣幸的事。”
“鄂九,你!”暮容愁怒道。
“如果公主真的会杀了我,鄂九也死而无憾……”鄂九一字一字,仿佛很吃力的说道,他的话语突然变得沉重了很多,这慕容愁看不清,听不明了。
“你没有必要这样。”慕容愁又收回剑,剑入鞘中,转身要走。
鄂九叫道:“公主!你是光复东野的唯一希望,肩上承担着是复国的重任,怎么可以为了儿女私情,耽误复国的大事!”
慕容愁停步,转回头,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突然道:“鄂九,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显得令人讨厌?”
鄂九的目光略一迟疑着,然后冷笑一声,点了点头:“所以公主要为了一个外人杀了鄂九,是么?”
“外人?鄂九,你把话说清楚!”慕容愁大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