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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年前的天下,那真是一个风雨飘摇的天下。战祸,人乱,似乎再难有一片太平之地。
中原自古多战乱。老人说大乱必有大灾,那一年豫南省正是如此,先涝再旱,一年当中都没有个舒服日子。尽管灾情四起,但朝廷的钱都拿去赔给那些熊狮虎豹国家了,哪里还有多余的钱粮赈灾。
看着难民一个个饿死在自家门口,一名富家子弟不知起了多大的恻隐之心,竟变卖了所有家产来赈济灾民。钱粮有数,灾民无数,就是有一座金山粮山也不够吃的。
那名富家子弟慢慢明白了一个道理。以小家救大家根本行不通,想要让天下再无灾民,就只能从上而下,国家富裕了小家才能温饱。
那一年的冬天,大雪纷飞不见路,富家子弟在茫茫大雪中告别了父老乡亲,他要去京城为世人谋一片太平之地。
富家子弟有个不俗气的名字,他叫作……诸葛正义。
诸葛家在豫南省西南一带是有名的大家族,诸葛正义从小饱读诗书,胸怀天下。六岁能够作诗,十岁熟读兵书,十四岁时谋略便已冠绝天下。这次他背负一身才学进京,即是要以谋证道,也是要为天下苦难之人谋天下。
学而无用,学之为何。
进京后,诸葛正义有三说名动天下。
一,他说当学而并之,西方为主,东方次之,国富民强后再反客为主。二,他说大清不能再继续挨打,而是应该把刀握在自己手里。三,他说古有苏秦、张仪以“纵”、以“横”分合天下,如今同样能够用纵横之术称霸世界。他有苏秦的以“纵”分天下之法,也有张仪的以“横”合天下之法。
但他的三说并没有得到当初清政府的重视,甚至沦为茶后笑谈。
在京城默默无闻地待了两年,诸葛正义终于失去对大清的所有信心。那同样也是一个大雪茫茫的冬天,他从京城返回豫南省老家,看到的竟是诸葛家早已家破人亡。他一心想要为天下人谋天平,结果却连一个小家的太平都没能守护住。
诸葛正义一遍又一遍地问自己:学而无用,学之为何?
诸葛家族没了,他也就成了茫茫大雪中的孤魂野鬼。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他从来不信,因为他要让人来当天地的主人!
空荡荡的肚子已有三天没有进食,他就躺在三寸后的雪地中等死。真是好一个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真是好一个学而无用的诸葛正义。
他放声大笑,笑天地,也笑自己,更笑这叫不醒的天下。
他在等阎王,但阎王没有来,一个男人倒来了。男人脱下身上的那件崭新军大衣披在他的身上,说道:“你可愿舍弃正义,跟我走?”
诸葛正义艰难地开口问:“你是谁?”
那个男人回答道:“天寒门,黄埔秀才。”
他笑了笑,牙齿同雪一样白:“同你一样,也是要为这天下鸣不平的人。”
诸葛正义跟他走了,这一走就再也回不去,这一走就一生都在还那一衣之恩。
……
那个夜晚是个极其漂亮的夜晚,无风,无星,只有一轮明月。但在这个漂亮的夜晚正在发生着一件惊天动地大事。
八国联军逼近京城,义和拳宗主黄易山带领下一万之众拼死抵抗,八国联军久攻不下,损失惨重。
诸葛正义与对面的皇甫秀才同样脸色凝重,两人沉默了很久,诸葛正义终于开口说道:“黄易山迟早会败,岳家剑池现在还没有出手的意思,不过以岳千湖的性子,定然不会容许八国联军屠戮京城百姓。你有何打算?如果合三宗之力,或许能挡上一挡。”
皇甫秀才看着眼前微弱的火光沉声说道:“挡的了一时,挡得了一世吗?大清已经坏掉了,黄易山虽然也知道,但他远没有那姓陈的清醒。救大清,便救不了天下,诸葛你说我该怎么办?”
诸葛正义低下头,轻声道:“我不知道……”
皇甫秀才猛然一把握住他的手,沉重有力地说道:“你一定知道。诸葛,你说要为天下人谋太平,我只信你。”
诸葛正义还想退缩,但他能退缩,天下人能退缩吗?他看着皇甫秀才那被火光照亮的眼睛,心中也随着烛火摇曳起来。“皇甫,这件事要是做了,你可能要背负生生世世的骂名,你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皇甫秀才笑了,他的牙齿还是那般洁白,诸葛正义似乎看到了那个大雪茫茫的冬天,他把那件军大衣披在自己身上的场景。
他缓缓说道:“但我只能那么做,没有任何选择。大清的气数已尽,但天下人还要过活。华国只能由华国人来当家,哪个外人敢当华国人的家,我皇甫秀才第一个不答应!”
那次诸葛正义做了人生中最大的一个决定。
皇甫秀才只说了三个字:“我信你。”
那一晚,皇甫秀才夜会八国联军的首领,秘密达成了一系列条约。
那一晚,皇甫秀才大战武评榜第一的黄易山。
那一晚,天寒门大胜,义和拳一万众被杀,黄易山重伤而逃。
那一晚,岳家百剑出剑池,绝代剑侠岳千湖再战皇甫秀才。
那一晚,岳千湖让皇甫秀才保下皇族血脉,而后自刎于京城门前。
那一晚,八国联军入京……
京城的大火烧了起来,皇甫秀才就在香山之巅上望着,哭着。
“诸葛,我一定要让那帮狗畜生血债血还。”
诸葛正义道:“一定会的,国家一定会强大起来的。”
大火烧了三天,两个人就三天不吃不喝。
皇甫秀才与岳千湖的一战其实是皇甫秀才败了,但岳千湖明白了皇甫秀才心中所谋。尽管明白,但他一生所求的剑道绝不允许让他做出卖国害民之事。他最后恳求皇甫秀才答应自己无论如何都一定要保住皇室血脉,这样也算是完成了黄易山临死前的嘱托。
皇甫秀才答应了他。
一代剑侠岳千湖为证剑道自刎于京城门前。其实岳千湖也不是为了自己的剑道,他是为了那死去的岳家百剑,是为了那天下苍生。他不死,必入魔。
自那以后,皇甫秀才就一人背起了所有罪名。卖国,求荣,挟天子……但世人不知,没有他背负这些罪名,华国还是华国人的华国吗?
三年后,正值风华绝代的皇甫秀才却忽然郁郁而终。
临死之前他握着诸葛正义的手,说道:“诸葛,以后的罪名就要你来背负了,以后的天下也要让你来守护了,是我对不起你。”
诸葛正义热泪盈眶,嘶哑着喉咙说道:“我怕我做不到,这太难了。”
皇甫秀才还是只说了三个字:“我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