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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价这般高么?
还是北渚先生的棋友?
沈濯有些发愣。
章扬以为她不相信,再三保证:“隗兄才学高我十倍不止。必定不会令小姐失望。”
沈濯笑了起来:“能令先生这样推崇,必不是俗人。只是不知这位隗粲予隗先生,家住哪里?我若要去拜访,可需带什么东西?”
章扬见她这样干脆,大喜,笑道:“不必不必。隗兄住在山里,与山家隔山相望。小姐自己去是寻不到的,若是小姐有空,明日辰时,我带小姐去找他。”
沈濯笑得俏皮:“可别也是一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吧?”
章扬摇头笑道:“不是不是!他家清贫,他便是想出门,也出不去。他这一日三餐,可都靠着这座卞山呢。”
怕沈濯误会隗粲予,章扬又添了一句解释:“隗兄虽然满腹才华,但脾气也极古怪。当年书院山长也曾登门请他去任教习,他打听得已经不是沈恒小太爷主持书院事务,立即便推辞不肯。为这个,沈太爷还高高兴兴地令人每年给他送一车越冬的衣被食炭过去呢。”
沈濯听得好奇,不由追问:“他收下了?”
章扬愕然:“对啊。”
二人既然议定翌日之事,章扬自己便回了家。
他回到家中,章娥却不在。问老乳母时,回道:“小姐说还有几位朋友没有辞过,所以去走一走。”
章扬心里有些不自在。
章娥这阵子天天出去辞行,回来时便带着多多少少的仪程。
——这跟沈家那些打秋风的极品族亲有什么区别?!
老乳母见他脸色不好看,便叹道:“少年莫要嫌老奴多话。小姐这也是无奈。她那样清高的人,多少事情都是为了章家的前程,不得不忍耻去做?
“洁小姐是送了几贯钱,书院也有一贯钱的路费,可那怎么够?三皇子那边又没留下些什么。
“咱们四个人,坐车坐船,回去还要打点乡里,准备祭品,然后又是千里进京。哪一样不是铜钱?少爷,你是往日里有小姐操持惯了……”
老乳母说着,忍不住责备起来,忙又噎住,长叹一声,出去准备午食。
章扬羞愧起来,坐在床边发呆。
家里是穷。
很穷。
穷得妹妹出门会客,穿来穿去都只有那一身衣裳。
也有小姐们想要送给妹妹锦缎首饰,可都被妹妹一一地婉拒了。
这一回,大约是自己和妹妹到吴兴三年,妹妹唯一一次收别人的钱吧……
章扬低下头,看着自己从沈家别院拿回来的包袱,心不在焉地打开。
两件冬衣之上,那个荷包……
章扬把荷包拿起来。
是一个最寻常的男子用荷包,连花纹都没有绣一个——这样一来,日后也免了有人说自己和二小姐有什么私相授受的闲话。
二小姐果然是最小心谨慎之人。
荷包抽开系子,章扬从里头摸出了两张纸。
纸?
忙展开看时,竟是两张钱票!
太祖掌朝,钱赋上的第一件事就是大力兴办官私钱庄。这钱票,就是此地存,异地取的证明!
章扬仔细观看,这是两张各一百贯的钱票,大通钱庄的印鉴,见票即兑!
蹭地站起,章扬全身颤抖地在屋里走来走去,再难安坐!
二小姐竟然连这个都想到了!
她特意问了自己的盘川,自己不以为然,她却一字未驳,只管悄悄地将这个荷包送了自己!
双目红了起来,章扬很想掉泪。
如果不是因为那是三皇子……
那是开罪不起的三皇子……
这样善解人意的好东家,他为什么不跟?!就算是让他章扬写投靠文书,他也愿意啊!
阿娥,阿娥,你可知你令为兄的错过了什么!?
他急着跟妹妹分享此事。
可到了晚间,妹妹却令人送了信儿回来:“主簿小姐一定要带我去衙门见见国公小姐,我推不掉。明日一早再回去。”
章扬只得罢了。
……
……
沈濯送走了章扬就听说郜氏又来了。
令玲珑悄悄地去打探情形,她吃了午食歇下了。
躺在帐子里,沈濯瞪大眼睛,心里默默地问:你知道章扬么?隗粲予呢?按照原定的命运轨迹,他二人可有什么建树?
许久,就在沈濯认为那个魂魄不会回答,所以放弃等待,朦胧入睡之时。
那个苍老男子的声音悠远地在她脑中轻轻响起:“卞山名士,北渚为龙,隗生为虎,章扬为狗……都不该落在你手里才是……”
沈濯一激灵醒来,腾地坐起,急问:那章扬原该归谁?!
苍老男子轻轻地笑起来:三皇子,秦煐。
什么?!
沈濯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敢情,不是三皇子在跟自己抢,是自己在强行改变章扬的命运!
——却失败了?!
沈濯悄悄地握起了拳头:那隗粲予呢?
原该是谁的谋士?
我能不能抢得来?!
她很紧张。
但那魂魄却再没有动静……
十息,一盏茶,一炷香,一刻钟,半个时辰……
沈濯颓然倒下,抱着软软的大被子,狠狠地一拳砸在枕头上!
关键时刻你掉链子!!!
忽然又想起章扬的事情来,不由得又狠狠地埋怨:
你就会放马后炮!
你就不能提前告诉我一声?
你提前说一声,我当时直接把章扬拉进沈家别院,然后把他妹妹和老家人都接回来!我看那个渣渣还有什么本事,能从我手里把人弄走!
等她睡醒,玲珑服侍她起身,神神鬼鬼地告诉她:“郜娘子又在夫人那里吃瘪了!”
这是当然的。
母亲不想给谁面子的时候,那个人一定得不了什么好儿!
沈濯看着铜镜里肤色变暗的自己,心想最近往外跑得太多,这个时代又没有防晒霜,这可咋办?
玲珑伏在她耳边,低声道:“郜娘子说,那车夫句句都是攀诬,没一个字是实话。还说回头要到公堂上对质,管保那家伙几棍子下去就反口。到时候滢小姐和您的闺誉,只怕就要毁个干净了!”
沈濯心头一震。
怎么?那些人竟然不怕上公堂了?
这是,已经布置好了?
“顺叔呢?回来了没有?”
春柳走了进来,低头叉手:“福顺下午回来的,现在外头。再夫人那里命人来说,她现在还忙着,伺候了小姐晡食,让玲珑姑娘过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