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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往崇贤坊慢慢地走,国槐一边听着净瓶嘟嘟囔囔地抱怨最近手痒得很,一边不由得想起已经有一阵子没见到玲珑了,一时有些失神。
但是马儿却渐渐焦躁起来,不停地摇头晃脑,奋蹄不已。
国槐这才恍然,忙去勒缰绳:“吁,吁!”
马车轧过一个小小的沟坎,咣当一声,沈濯和净瓶在车里狠狠一晃。
“怎么了?!”净瓶刚刚把沈濯的幕篱帮她摘下来,却眼看着沈濯的额角直直地撞在了车壁上,吓得一跳,几乎要尖叫起来。
国槐下意识地挥手抽了马儿一鞭子,忙忙答道:“没事没事,过个水坑而已……”
谁知话音未落,马儿吃痛一般,两只前蹄高高扬起,稀溜溜一声长嘶,奋力狂奔起来。
国槐急忙振臂,两手捉住缰绳,用尽力气往怀里拽去。
谁知左侧肩胛骨上缘忽然一痛,整条胳膊顿时酸软难耐,手不自觉地一松。
马儿口里的嚼子一松,马头一甩,再度长嘶,箭一般飞驰了出去!而国槐猝不及防,直接被摔下了马车,撞在地上,晕了过去。
一瞬之间,马车之上,就只剩了在车厢里的沈濯和净瓶两个人。
净瓶大急,厉声道:“小姐!紧紧抓住两边的车窗!我出去驾车!”
可她才一放手,想要往车外爬去,沈濯便又重新咚地一声被颠得撞在了车壁之上。
“净瓶,别走!”沈濯一把抓住她,猛地扯到自己身边,伏在她耳边低声急道,“有人算计我!咱们两个得在一起!”
净瓶瞪圆了眼睛,牙根紧紧一咬,说不出话来。
果然,不过三息,外头有人呼喝一声:“孽畜尔敢!”
沈濯和净瓶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杀意。
马车在坊街上左冲右突,一路颠簸,状似疯魔。
这时候站在车辕上的人,却是一位白袍皂靴、银冠玉面的英俊小郎君——正是周謇!
只见周小郡王双手狠狠拉着缰绳,口中高声喝道:“马匹有异,众人小心!”
街边的百姓早就吓得闹嚷成了一团,这时候惊叫哭喊着四散到了街道两边,躲那马车远远的。更有人喊道:“这马疯了!不杀了疯马,前头不定撞死谁呢!大家快闪开!”
周謇一边尽量控制着马儿的奔逃方向,一边侧头高声狂呼:“沈小姐!这马儿留不得了!本王必要杀了它才能不致误伤百姓!回头本王赔你一匹更好的!”
说完,纵身跃起,回手抽出腰间宝剑,狠狠地劈了下去,正斩在马头之上。
那马儿悲鸣一声,瞬间便身首异处,鲜血狂喷,却又往前跑了两步,才轰然倒地。马车也跟着侧翻了出去!
“净瓶,我得晕过去!”沈濯早在周謇喊出“沈小姐”三个字时,便醒悟过来,狠狠地盯了一眼车外,就手拿过幕篱,口中急声叮嘱了净瓶一句,忍耐着车厢的猛地摇晃,七歪八扭地将幕篱重新套进了头上。
净瓶便是再笨,此刻也明白了,不由得咬着后槽牙脱口骂了一句:“他妈的恶贼!”伸手便把沈濯紧紧地搂在了怀里,抱住了她的头脸!
马车翻滚着撞在了街边的一根拴马桩上,七零八落。
周謇早就平安站在一旁,此刻才连忙冲了上去,后头跟着急忙赶来的几个家人小厮,扒开了已经散了架的车厢。一边高声急呼:“沈小姐,沈小姐你没事吧?!”
此时此刻,净瓶和沈濯倒真的都撞晕了过去。但净瓶却死死地将沈濯连同幕篱抱在了自己怀里,双手紧扣。
搬开木条木板,看见被捂得严严实实的沈濯,周謇的双眼微微一眯。
这小女子,果然好机警……
可是已经晕过去的人了,还不是任由自己搓弄?!
周謇脸上闪过得意,弯腰上手就要拉开净瓶。
“哎哟!这不是两个姑娘家么?你这位公子不是认得她家人,怎的不赶紧派人去她家里报信?”
“对对对!这边儿上有的是大婶大娘的,好似也用不着公子你伸手救人哪?”
旁边忽然冒出来两个抄着手的闲汉,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样子,两双四只眼死死地盯着周謇。
连带着一拥围上来不知道多少看热闹的人,指指点点,七嘴八舌。
周謇的手僵在半空,伸不下去了。
顿一顿,直起身来,温润如玉地和蔼笑道:“说得也是。我也急得没了章法了。快,去沈学士府上报信!这旁边可有邸舍医馆?快请几位大婶来帮个忙,将沈小姐和她的丫头抬进去先治伤要紧。”
立即便有几个中老年妇人过来,哎哟哎哟地心疼着,上前去想要分开净瓶和沈濯。
而净瓶便在她们一用力之时,陡然醒来,眼睛猛地一睁,哑声喝道:“不许用我们小姐!”
几个妇人吓了一跳,大惊小怪:“嗬!这小姑娘!好大的嗓门!”
待看清是几个女子,净瓶那一口气顿时松了下来,连忙低头看自己怀里的沈濯:“小姐,小姐?!”
沈濯“昏迷不醒”。
妇人们忙道:“小姐必定娇弱,从马车上摔下来,便是你护得紧,怕也一时难醒。这拐角便有个医馆,不如我们几个扶你二人过去吧?这位公子已经遣人去贵府报信了,想必过不了多久便有家人来接。你不必担心。”
净瓶茫然着看向在一边长身玉立的周謇,木然了一般,呆呆道谢:“多谢公子仗义相助。还请公子留下名姓,待我回府禀明家主,也好登门道谢。”
留下名姓,等你道谢?!
这种人人侧目的情形之下,一贯清淡高洁的周小郡王,又怎么留下名姓呢?
周謇的手指在袖笼里紧紧握成了拳头,笑得彬彬有礼:“些许小事,何足挂齿?既有这几位大婶相助,想来姑娘与沈小姐都已安全了。我毕竟是男子,多有不便,告辞。”
“呃?公子如何知道这车中坐的是我家小姐?我家孝中,小姐不得已出门,马车上一无标记。小姐也从头到尾戴着幕篱并未有半刻摘下……”净瓶目露疑惑,直直地看向周謇,“公子究竟是何人?”
周謇深吸一口气,勉强维持住笑容:“告辞。”
带着人,转身大步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