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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会有多少人陷入我这种两难:大城市的诱惑和小城市的安逸。有时候觉得人生很长,应该拼尽全力去在大城市开创一番事业。有时候却觉得人生很短,不过就是结一个婚和生一个孩子的时间,又何必远离故土?我一直认为苗凯最像我,不属于小城,而属于北京。现在,没有了苗凯,我还属不属于北京?四年的北京生活,我奔波操碌,却没有任何进展。我见过了那么多美食华衣,坐过了飞机,马上毕业于最高等的学府,可我还是一个扎不下根的过客。如果我爱的是李东明,会不会好过很多?可是,理智归理智,心又怎么去勉强?北京给了年轻人机会,我相信像唐糖这样的未来的真正优秀的金融人士会真正在北京扎稳脚跟。可惜,自我一进学校开始,就被钱困住,不断地为活着而努力,终究只能勉强活着。我不知道那些比我家境还差,学校还差,长相还差,运气还差的同龄人们都在怎样活着。活着,在一个北京这么大的城市里,是最重要也最难的事情。
没有苗凯,金子奇的小城和李东明的北京,我会选择哪个?如同三年半前的那夜,摆在小城酒吧里真心话大冒险游戏之前的我的这个疑惑,又出现了。女人的选择,终究还是会被男人所主宰。那个陪你一生的男人,才是你扎根的家的所在。我们都想要财富自由,然后找到他爱你并且你爱他的白头到老的爱人,在一个美丽的地方,生一个可爱的宝宝,过完一段完美的人生。可这样的人生,属于天生幸运的公主们,普通人只能艰难跋涉,不断地在两害之中权衡,取那个对自己人生伤害最轻的选项。
婚礼后的第二天,金子奇就来找我。“五·一”是小城最好的时节,不冷不热,海水湛蓝,天空辽阔。他开车来的。他说一毕业就买了车上下班。我说:“你简直太夸张了,小城从东到西总共也没几站地,你开什么车,浪费资源。”他白我一眼,咧咧嘴说:“自从老苗走后,我就是这个小城最帅的人了。这么帅走在大街上或者坐公车,多有伤风化?”如果没有“老苗”两个字,我想我会被他逗笑。可是,这两个字就像一个魔咒,把小城的阳光都封成了冰棱,那寒冷蔓延千年无所顾忌,让我的声音都细弱起来:“哦,苗凯……好久不见,他还好吗?”金子奇显然并不知道苗凯和我的一切。以苗凯的性格,也必定不会告诉他,就像我不会告诉他一样。苗凯果然和我是一路人。金子奇说:“他去北京以后就没有太联系了,上次打电话说他做模特了,还要去念个什么书。”我犹豫着要不要和金子奇索要苗凯的联系方式,思忖再三,还是作罢。如果苗凯想联系我,他随时可以打我的电话,我的手机号从未变过。如果他不想联系我,我打了他的电话,也不过是自取其辱。
金子奇看我不出声,以为是琪琪的事让我心里过不去。他劝慰道:“苗凯离开是对的,他根本没法在小城待一辈子,他又不像我和你哥,生在这里长在这里,就算啥也不干,也能吃上饭。他家又那么复杂,他爸和他弟都靠他养活。我们那个破学校毕业以后啥工作也找不到,他条件那么好,去北京闯闯是对的。可是人家琪琪也没有做错什么,这么大年纪的女人了,找个踏实的人结婚才是正经事……”我打断他:“什么叫‘这么大年纪’?!多大年纪了?!她也就比我大个一两岁好嘛!24?!25?!”金子奇挑挑眉毛,斜着眼看看我,故意气我道:“你也确实不小了,也该嫁了,女人过了26岁找谁结婚去……”我气得狠捣他一下,他绷住肱二头肌,趁机显示了他仍然保持得近乎完美的身形。硬碰硬我嫌拳头疼,改成掐他,一边掐一边骂:“自恋狂!肌肉男都是弱智!”他一只手稳住方向盘,一只手轻松地把我的手腕卡住,我另一只手试图解救自己的时候,也被他一起钳制住了。我的力量在他的手中,近似于无。他“哈哈”地大笑:“你这小身板,我一只手就举起来了,放弃挣扎,缴械投降吧……几年不见变泼妇了很多啊?!北大是怎么教育你的?!”
小城这几年变化很大,不再像以前一样只有本地菜馆,终于有了几家像样的川菜馆,可以吃到地道的水煮鱼。金子奇对小城了如指掌,带我去了一家吃上去还不错的餐厅,吃饭的时候我问他:“你这么不着调,女朋友不管你吗?”他大笑:“我女朋友太多了,大家都知道我不着调,也就都不管了。”我想起那夜琪琪酒醉后抱怨苗凯的痛苦表情,做这样的帅哥的女朋友,确实很受伤。我不算苗凯的女朋友吧,我算什么?一夜情?呵呵,我苦笑。金子奇看着我的表情,以为我在笑他:“你这什么表情,你年少无知和我玩暧昧的时候,也没这么吃醋过……”我冷哼一声:“想太多吧你!”他说:“他们都说孩子的智商遗传妈妈,你哥找了琪琪,将来你小侄子的智商堪忧啊!”我差点笑喷出来,我一直担心我哥的智商,没想到还有人担心琪琪的智商。他看看我,接着说:“你和你哥是一个妈生的吗?”我立马回答:“这个问题困扰我22年了,怎么看都不像。”他笑:“那我就放心了。回头娶了你,孩子智商是没有问题,虽然个头儿要打个折扣,好在我够高,平均一下,也过得去……”我正要翻脸,他正色道:“汪佩佩,北京就那么好吗?”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北京,有钱人的天堂,没钱人的地狱。我跟着李东明见到的北京的美好,并不属于我。他看我不回答,接着说:“当年我们一整夜一整夜打电话,我从来没干过这样的事,连老苗都知道我是真心喜欢你。你不会不知道。这三年半你要打工要念书,联系少了我也理解,我也没打算打扰你。现在你马上就毕业了,去哪里工作是大事。有些话再不说,可能一辈子就没有机会了。你要想想清楚,你一个女孩子,在北京无亲无故,压力那么大,图什么呢?你拿着北大文凭回小城,可以轻松找个好工作,安安稳稳地生活……”
金子奇的话让我感动。北京的四年给我打造了一个坚硬的外壳,里面装着一个屈辱、不甘却脆弱的灵魂。我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单纯地开心。和金子奇在一起,好像所有的忧伤和担心都很多余。他的生活平静、单纯、阳光、毫无杂质,就像这个小城,有着北京没有的温暖。我动心了。女人的心底里都有一个软弱的点,总企图在残酷世界里,有一双温暖的臂膀可以拥抱。晚上回家的时候,我试探性地跟我妈说:“我毕业想回来工作。”我妈强烈大反弹,在她看来,读了北大还回小城简直是家族耻辱。最重要的,她觉得李东明是千万人里挑一的好男人,是小城挺着将军肚的男人们没法比的。她苦口婆心地说:“我这辈子要是有个李东明那样的好男人对我那么好一天,我就值了。”李东明的好,如果去掉他的钱和势,还剩下些什么?连我都不知道,我妈又从哪里看出来的?我终于明白,在我妈心里,即使像我爸这样的老帅哥对她这么好了一辈子,生了我和我哥这样不算差的子女,也抵不过一个有钱男人的钱。生活是怎样磨平了这些上一代妇女的爱情,让她们只留下这些赤裸裸的势利比较?如果说是当时的时代毁掉了他们的青春,那又是什么毁掉了他们单纯的人心?很多年后,无论遇到什么逼婚的、撒泼的、碰瓷的、跳广场舞的中老年妇女,我都见怪不怪。我的亲妈,也是其中一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