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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常珏的这些密报都是江南过来的,可落款却不是同一拨人。但既然同时送来,应该事出的时间很相近了。
他有些不安。
用的是八百里加急,说明火急。是江南也出麻烦了?
京中这几天的所有事明显是被人策划过,早就有预谋有准备的。江南那里会不会也同样是对方的一步棋?
朱常珏急急忙忙进了府中密室便开始拆密信。
第一封信,来自魏知县。
他说,最近王家有些不对劲。说是王家老太爷突然间就一件小事对魏家大发雷霆,他母亲王氏被落了颜面不说,还和他一起被王老太爷教训了。
老太爷还说魏家人跑王家太勤,与王家牵扯太深,以至于世人皆以为王家和魏家合并成了一家。但既然是两个姓氏,以后还是分清楚的好。
王氏是嫁出去的女儿,便是泼出去的水,万没有来王家指手画脚的道理。从今往后,魏家上上下下所有人,若不是清明祭扫,都不许上王家门。
魏知县和王氏一头雾水,细想最近完全没有得罪过王家,这又是闹哪一出?他们几乎以为是老太爷犯病了。
哪知半天之后,王家竟然直接告了祠堂,请了族长和族中长辈,把女儿王氏的名字直接从族谱给划去了,并对外宣称将王氏逐出了王家,从今以后王魏两家再无关系……
他们还不顾魏知县的颜面,将这事去官府户籍册上添了一笔,叫魏知县颜面尽失,平白闹出了魏家许多谣言……
魏知县觉得王家这般明显的撇清必有蹊跷,但他偏又肯定绝对与荆溪的人和事无关。
他思来想去,这便应该是京城局势导致了。于是他找到了在王家的几个心腹问话,果然对方提到,京城来了密信,老太爷看了之后便心神不宁,也没与谁商量,直接招了几个男主子将他的决定吩咐了下去……
魏知县来信,一是道出疑问,二是询问对策,三是提醒珏王,四是想问这事与他们原本的计划可有关联……
朱常珏看完信后便面色阴沉。
的确不对劲。
王家此举显然是要全力撇清与自己的关联。连族谱都搬出来了,连魏王氏都除名了,连族长族人都劳动了,还去了衙门,连魏某的面子都不给,怎么,是怕被自己牵连?
这很可笑啊!
第一,王家虽成了小皇孙的外祖皇亲,可那孩子出世都九死一生,养了一个月都还孱弱不堪,能有机会长大成人?王玥与老四又势成水火,王家怎么看,能依附的也该是魏家。毕竟,魏知县是荆溪当地父母官,魏虹刚又得了个名分,双保险怎么也比他们孤注一掷要强吧?退一步讲,即便不投靠,也用不着得罪吧?
第二,自己是皇长子,即便真要出事,最不济的,捞个闲散王爷没有问题。最坏最坏也就是被囚被控制。既不可能丢了性命,也不可能会像一般罪人那般祸及几族。那他们在怕什么?
他处境再糟,与他们能有什么牵扯?就凭魏虹?没毛病吧?魏虹只是个侍妾!犯下什么滔天大祸也不可能牵连到侍妾的祖母的娘家吧?更何况他们王家是皇亲,多少有几分颜面。
可王家这么十万火急又不计代价的,是什么道理?究竟什么事能把他们吓成这样?
不对,不对,还有第三点,更让朱常珏细思极恐。
即便是八百里加急,从江南到他手上也要好几天。换而言之,信中所言已经是好几天之前的事了。可前几日,对他的攻击才刚刚开始,但荆溪那里当时便已经提前知晓,并有所应对了?
所以,他们不是没想到第二点,可他们还是这么做了。就按着他们这个撇清的着急忙慌劲儿,显然他们知道在自己身上将发生更可怕,更危险,后果更可怖的一种走向……
瞬间,朱常珏后背汗毛倒立。
说实话,最近这几日已叫他心力交瘁。他有好几颗明路和暗布的棋子都废了。眼下他顶着一大堆的嫌疑和罪名,却还未想到特别好的对策。
昨日幕僚来建议,说若实在不行便入宫先抱着皇上大腿哭求一场,到底是亲父子,皇上怎么也不会真想赶尽杀绝。
皇是要的无非就是一个皇权的稳定,是一个恭谨虔诚的态度,他主动表示愿意放弃,先将眼前难关度过。晚些时候,等这事过去,等风声不那么紧,多年暗布的局一样可以重启,反而在他转去暗处后,说不定更有利于他的大计?
他觉得可行,所以这几日他已经开始想着如何让父皇心满意足见好既收了……
但,眼下这密报却叫他再次慌张了起来。
他有些不寒而栗。
从京城送去王家的信,只能是王玥发的。王玥与程紫玉交好,王玥一定是从程紫玉那儿知道了什么。又或者是程紫玉为保王玥,才透漏了什么,让她赶紧撇清。
是这样,一定是这样。
朱常珏怀着一颗七上八下的心拆开了第二个密信。
他的脸更黑了。
江南,怕要出事了。准确来说,是他真要出大事了……
他去找了魏虹。
看着床上睡得香甜,没心没肺的女人,他微微一叹。
府里这种状况,她倒是睡得着。
魏虹惊醒,慌张起身,暗道这半夜上门,是要睡这儿了,赶紧上前伺候。
朱常珏蹙眉推开了人,将那第一封信扔去了她跟前。
“不可能!”
魏虹没看完就差点跳起。又连看了三遍,那点瞌睡瞬间消失。“我祖母是老太爷最疼爱的女儿,他怎么可能这么对祖母。我不信。”
魏虹也是不明。
魏王两家关系非常,相互依托帮衬,几十年如一日,怎么可能拆得开?
就前几天,她才刚刚收到荆溪王家送来的一小箱子首饰,老夫人还亲手给她写了一封信,恭喜她得偿所愿在珏王身边得了一席地。那箱子首饰贵重,上边还注明了是王家各房送的礼,那封信也真挚,怎会这么突然?
可手中密信分明就是亲爹手书,这一点她还是能辨的。“肯定是老太爷的问题。他老糊涂了。”
朱常珏斜了魏虹一眼。魏知县会将这信发出来,肯定是经过了验证。问题肯定不是出在王家老太爷身上。
朱常珏也从皇帝那儿继承到了疑心病。
越是想不明白的事,越是抓不住的事,才越会让他恐慌。眼下便是。
魏虹的坚定否认更让他心中忐忑加重。
“眼下府中危机你也大概听说了,你可有何想法?”
一听危机,魏虹才如梦初醒。
她想起来的第一件事,是一旦魏王两家脱离关系,她与王玥就不再是表亲。那么就眼下这个状况,程紫玉和王玥还会帮她吗?
她们若撇清自己,那自己岂不是又回到原点?谁给自己掩护?谁想法子为自己调理身子?最近因为一直在王玥那儿用药,她的身子恢复不错,这个月的信期已经过了两天,她还有些微微期待呢……
朱常珏见她傻呆呆陷在自己思绪里,烦躁更甚。他暗骂自己真急糊涂了,这蠢货的性子他又不是不知,居然问她?
“我要你明日一早就上门去找王玥,就说前几天荆溪王家送来的东西里有两件是给她的。此外还有赠予小皇孙的几件满月礼和王家老太爷捎给王玥的一封信。
你是昨晚整理东西才发现,所以要将东西还给她。记住了,你一定要想法子进她的门,然后私下里找到她,向她求救……”
朱常珏说到这儿,话便停了。他知道,九成九的概率,王玥不会见她。“到时候,你随意发挥吧。就说珏王府最近危险,就说你怕,让她若是可以,就帮帮你,看她怎么说……”
皇上只禁了他和他的门人下人进出,至于魏虹这样的,只要理由充分,短时间出个门问题不大。
第二日,正如朱常珏的猜测,只带了一个丫鬟,连马车都没用,表示只去安王府送东西的魏虹被放行了。但皇室侍卫还是跟着她出了门,一直紧随她身后五六步的位置,跟到了安王府。
之后的事更与朱常珏的预判一样。
王玥没有见她。
非但如此,原本尚算客气的门房在禀了主子出来后,反而粗鲁且无礼了不少。
“我们侧妃娘娘说了,王家的东西决不会交托魏家送来!而且王家给小皇孙的满月礼几日前已经送到安王府了。所以魏家娘子还请回吧。主子说了,最近很忙。不得空见您。以后还是少往来,少联络,或者就恢复先前那种相见不相识的关系也挺好的。”
这话从一个奴才口里说出来,叫魏虹心里直发毛。
什么?相见不相识?
这次王玥连面子都不给她了。
一个奴才敢对她这么无礼,那王玥说这话时该有多无礼?
原来是真的!
爹说的是真的!王家魏家真的脱离关系了?
这什么鬼?连礼物都不肯收?这么强烈的撇清之心?
魏虹也慌了!但她的念头却比朱常珏要简单许多,她暗骂王玥和王家过河拆桥,眼下见珏王府遭难便翻脸不认人,当真龌龊无比。
但骂归骂,她还是想要弄明白的。
她一咬牙,索性便在安王府门外喊了起来,可刚一开口,安王府门前侍卫竟在门房的示意下举起了手中武器,狠厉模样毫不遮掩。
魏虹心头惶恐,不敢在安王府门前闹,便讨好地找身后侍卫,表示王侧妃在避嫌,所以她打算跑一趟京城的王家铺子,至少要将那两份礼给送过去。
俩侍卫对视一眼,算是默认了,也没阻止她,只回程时顺道跟着她到了王家陶铺。
可王家那铺子竟与安王府一样态度,不收礼也不给带话。
魏虹一发狠,只能表示相中了铺子内间精品柜里的那对石榴红瓶,若不让她进去,她便在铺子门口宣扬王家做买卖不诚信,直接坏他们生意。
先前一直躲着不见的掌柜的只能出来圆场,抱拳作揖请魏虹到一边。
“魏小姐啊,咱们只是奉命行事。”
魏虹听出来了,这老奴才往日叫她表小姐,今日却改了口。但这不是重点。
“奉王玥的命?是王玥说的?”
掌柜尴尬一笑:“王家在京城的这俩铺子都是王侧妃做主的。”
“行了。”魏虹递了一锭银子到他手中。“我可以不进铺子,你找个地方,安排我与王玥见一面。”
掌柜将银握了握银子,一脸肉疼又将银退了回来。
“嫌少?”
掌柜直摇头。“多少银子都不好使。您就别为难小的了。”
“你别太过分了。你们看我珏王府遭殃便这么着急要撇清吗?你们好意思吗?你们把我们王爷当做什么人了?钱掌柜,你可给我小心点,我们王爷要收拾你这样的,跟碾死蚂蚁没两样。”
这次那钱掌柜似是惧于珏王威压收下了银子,却压低了声音到:
“表小姐误会了。咱们不是因珏王府遭殃才撇清的。其实这事,六七天之前主子就吩咐下来了。缘故咱们并不知,但主子说了,若不照办,一律打断了腿连同家人一起发卖,所以咱们也是奉命而为。奴才言尽于此,魏小姐自个儿保重。”
魏虹张了口呆在了原地。
什么?
六七天前?那个时候,珏王府还没正经摊上事吧?不听话就要全家发卖?怎么那么严重?不是姻亲吗?不是打断骨头连着筋吗?看掌柜样子不是撒谎。他也没必要撒谎啊。
魏虹心头七上八下回了府。
朱常珏已经在她院中等她。
一见朱常珏,她便嚎啕大哭,将委屈和经过诉了一遍。
朱常珏心下更沉了几分。
他都猜对了。魏虹与王玥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虽有小摩擦,但两人相处还不错。据他所知,最近魏虹被母妃支去照顾了王玥月子,两人的关系也修复了不少。可眼下王玥自己不见魏虹,连奴才也不许与她接触了。
魏家那里没出事,那便只能是因为自己了。
朱常珏很慌,这些日子来,令他最慌的也就是此刻了。他有预感,还有更可怕的正在等着自己。
“明日,明日是王玥每三天入宫探视儿子的日子。你得入宫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