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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景同眯起眼看着面前的人,他与妹妹一年多未见,但并不陌生,眼前这位的确是他的妹妹,再加上手虽经过了包扎,依然能看出来是断了一根手指。 可是阿兰明明已经得手,并已经提前下船回到卫府了,今日的船靠岸,应该是发现一堆尸体,然后向衙门报案才是。他还一直在衙门里等着报案,甚至连怎么哭都想
好了,因为爱妾告诉他,一切都要做得像,不能让人看出任何端倪来。 至于这案子怎么破,他也已经想好,就栽赃给船家,反正人是在船上死的,船家无论如何都脱不了干系。到时候将船家一抓,画了押问了斩,死无对证,这案就算结
了。 可是现在他这个妹妹又活了,不但妹妹活了,两个丫鬟也活了。卫景同又开始打量白鹤染跟冬天雪二人,白鹤染扮的是小菊,很像,冬天雪扮的是珠云,除了稍微瘦
了点儿,也很像。卫景同还是一年多以前见到过这二人,不可能在意胖瘦问题,故而也没有发现不妥之处。
良久,他终于开了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会变成了这副模样?”
默语暗里松了口气,能跟好说话就好,能说话最起码承认了她是妹妹,如果只是一直打量,就说明还有怀疑。怀疑就不好打开局面,弄不好还得翻车,叫人很紧张。 “哥哥终于肯开口问我了,我还以为哥哥不在乎我这个妹子了。”默语先发了一通牢骚,方才进入正题,“哥哥可还记得我身边那阿兰?原以为是个忠心的,却没想到她居然向我下毒,还砍了我的手指头。”她将受伤的手伸给卫景同看了看,然后又收了回来。“我已经是死过一回的人了,连着这两个丫头都差点被那阿尘给毒死,好在当时
风浪大,船晃得厉害,把我们都给晃吐了,到是把毒药给吐了出来。可是人醒了,手指头却没了,哥哥,今后我可该怎么办呀?你可一定要替我报仇啊哥哥!” 她说着,呜呜哭了起来,“那阿兰一定是图了财了,我来兰城带了不少银票,全没了,连碎银子都被搜刮干净,下船的时候都没有银子打赏船工,很是丢人。哥哥,如
今我没了相公,后半辈子就只能依靠哥哥了,哥哥可不能不管我。”
卫景同点点头,犹豫着又道:“大富的死……”他问的是柳大富,是那柳员外的名字。 “大富死的惨!”默语又哭了起来,“他是被人谋财害命的,那人杀了他,还抢了我们柳家的钱财。如今柳家都被抢空了,就剩下藏在外头的宝库了。大富临死前让我赶紧回兰城投奔哥哥,切不可继续留在张家镇,否则会有性命之忧。我这不就赶紧收拾东西来了,却没想到半路还是遭了毒手。哥哥,你说那阿兰怎么那么狠啊?就为了点
银子她值得吗?” 卫景同的脸阴得都能滴出黑水来,这个妹妹的话让他觉得好生奇怪,因为明明柳大富是他派人杀的,而且还留了话让她立即来到兰城,将柳家的生意和宝库全都转交
过来,否则就杀了她的儿子。可是眼下到了对方口中,却成了不相干的人谋财害命,其它的一句不提。
是他这妹子在装傻,还是这期间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他百思不解,却还是要假意安慰一番:“知道你不容易,没事了,到了兰城自有哥哥为你做主,不会再有人欺负你。至于那阿兰,待回府后我立即会派人去查,一定要
将人找到。”
默语一边说着“谢谢哥哥”,一边继续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几次都差点儿抽过去。 白鹤染在边上扶着她,也跟着巴哒巴哒掉眼泪。但借着泪眼朦胧,却是将那卫景同仔细打量,只觉这人状态异常,特别是两只眼睛,瞳孔偶尔会出现快速收缩的情况
,就那么一下,一恍就过,却还是被她瞧出端倪。 瞳孔有变化时,这位卫知府就会出现一瞬的迷茫,那种感觉就好像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干什么说什么。也像是对自己的所做所为极度费解
,对自己正在说着的话也完全不能接受,陷入了强烈的自我怀疑当中。
但也就是那么一瞬,一瞬过后他就又恢复到现在这般模样,无情无义,满腹杀心。
卫府到了,下车时,默语哭着喊了声:“母亲!”这是远嫁的女儿对母亲的思念,也是想告诉老夫人一声,她的女儿回来了。 可是卫知府却拦了她一下,也不让下人去通报老夫人,只是对默语说:“我见你状态不好,似乎发着热,许是手指处的伤发了炎,一会儿我叫大夫来给你瞧瞧。先别打扰母亲了,她老人家年纪大了,可禁不起你这番哭诉,再瞧见你的手又该心疼,万一把她给弄得着急上火再病一场,咱们可都担待不起。你且好好养着,养好了身子再去
见母亲。” 说完,推了默语一把,推得默语一个踉跄,然后就听到卫景同在身后吩咐:“带姑奶奶到后院儿歇着,再去请个大夫来。”说完,又补问了默语一句:“你这伤口是谁给
处理的?我瞧着包得不错,那种破船上还有大夫吗?” 默语红着眼圈儿说:“是住在隔壁船舱的一个大妹子帮着给包的,她家相公腿脚不好,她常年侍候相公,久病把她熬成医,我这手就是请她给处理的。哥哥,我真不能
见见母亲吗?”
卫景同摇头,果断拒绝:“不能。”
“那我能不能见见孩子?你说母亲想外孙了,叫人来接,年都是在兰城过的,我很想他。”
“该让你见的时候自然会让你见,眼下最重要的把你伤病养好,其余的以后再说。” 默语不甘心,“哥哥待我同以往不一样了,哥哥你这是怎么了?听说你纳了新妾,八抬大轿把她迎进府,处处以正妻之礼待之,为此还气死了大嫂。难道现在连你的亲
妹妹你也不愿意搭理了吗?是不是我也是你的累赘?既然这样,那我不住在府里就好了,我去找客栈。”
默语说话就要走,卫景同却突然回过身来,狠狠地抽了她一巴掌。
默语被这一巴掌打得直接就摔到了地上,白鹤染和冬天雪赶紧就去搀扶,一边大声喊着:“夫人您怎么样,有没有事?”同时心里暗自佩服默语的演技。 默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可还不等她开口说话,那卫景同的怒喝就传了来:“给我老老实实在府里待着,别出去丢人现眼。还有,你给我记住了,从现在起,你的大嫂
就只有一个,从前那位必须得给我忘了,她不配做我卫宅的正室夫人。”
卫景同说完,一甩袖就走了,紧接着有侍卫上得前来,对默语说:“姑奶奶,快请进府吧,好生歇着就是。属下这就去请大夫来,给您看伤。”
侍卫说完也走了,再后面过来的就是一群丫鬟。这群丫鬟力气都很大,架起默语就往府里走,不管默语怎么挣扎都挣不开,很显然是带了功夫的。 白鹤染跟冬天雪在后头一路小跑地跟着,终于,那群丫鬟将默语扶进了一个院子,又扶进了一间屋子,强行按到床榻上,这才都走了出去,却也没走远,两个守在门
口,还有两人就站在院子里。很显然,这是把她们给监视起来了。
不过好在屋子里没人,默语又哭嚎了一阵,坐了起来,嚎啕改为啜泣,最后骂了一阵不再吱声了。却是在以目光询问白鹤染,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白鹤染站在床榻边,心里头一直在想着那个兰城知府卫景同。在她看来卫景同的状态是不对劲的,那种感觉就像是在被人操控,利用一种能够影响其神经的手段来操
控这个人。控操者让他喜欢谁他就喜欢谁,让他对谁好他就对谁好。相反的,让他讨厌谁他也就会讨厌谁,让他杀了谁,他也必起杀心,并且立即执行。
这种操控手段十分高明,既不会让被操控者完全迷失自我被人发觉,又可以让其乖乖听话。人看起来就像是突然之间变了情性,但其它的却是一切如常。
这不是毒,白鹤染在心里盘算着,并没有毒能够达到如此效果,这应该是蛊,是被人下了子蛊在体内,再借由母蛊来操控的。
她想到林寒生,那是一位使蛊的行家,卫景同的蛊会是出自他的手笔吗?
还有田开朗,临来之前已经派人往天赐镇传话,让田开朗悄悄上路,到铜城与她汇合,不知那人现在走到什么地方了,能不能先在兰城碰上面。
“稍安勿躁。”白鹤染动了动嘴唇,以唇语告诉默语和冬天雪,“咱们暂时不要有动作,剑影会在晚些时候传消息进来,我们暂且稍安勿躁,等剑影的消息再做打算。”
默语还是有些担心,同样以唇语问白鹤染:“一会儿大夫来了怎么办?肯定是要打开包扎再验伤的,毕竟不是真的断指,被发现了可如何是好?”
白鹤染也皱了眉,这到是个难题,该如何解决呢? 正琢磨着,忽然,屋子外头有喧哗声起,有一位老妇人的声音大喊道:“采文!我的采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