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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娘?”我惊得半天没回过神来。
如果当初丁启给我和沈佳恩营造的梦境,是真实的情景重现,我记得,我虽然和沈佳恩,确切的说,是和孟姜女完婚,但没有圆房。
之后,我就被秦军拖去修长城了。
如果我都没入身,孟姜女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难道不是我的?
不知怎么,我忽然觉得自己的头顶绿油油的。
小姑娘见我半天合不拢嘴,噗哧笑道:“瞧给你吓得。她是我娘,却不是我亲娘。哎呀,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我没见过她。打我记事起,她就在我身边照顾我了。”
我心念急转:眼前这个和沈佳恩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姑娘,可能跟我和我爸的关系一样,与孟姜女之间,存在一种相承关系。
如果我和我爸遭遇的是父子劫,那她和孟姜女之间,就是母女劫。
而由此看来,当初孟姜女投江自尽,很可能并不像传奇里讲的那样,已经离世。
想着我问道:“你娘没给你取名吗?这些衣物,是你娘让你送来的吧?”
小姑娘很认真地点了点头,道:“大哥哥真聪明。确实是我娘让我拿来的。我娘不想见任何人,更怕见到孟老伯和姜老伯他们。我叫小孟,这名字,是我娘给我取的。”
施鲛说过,我从亘古晷回到过去,是为了对我和沈佳恩相识的历史,做一些细微的改动,从而让沈佳恩避开危险,在千百年后的某天,重新复活。
我不知道,眼前这个小孟,或者说小沈佳恩,当初和我是否有过一段情缘,但如果能让她从此刻就种下心结,提防今后人生中的劫难,甚或能改变一些东西。
想着我不管三七二十一,把我是从未来来的,是她的爱人,过来是为了拯救她,避免她在千年之后死去,一股脑儿全告诉了她。
小孟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听得很认真。我还以为她听进去了,没想到她见我说完了,白了我一眼,甩了一句“毛病”,转身就走。
我见她不信,急忙追上去,拉着她,想让她和我一起,去先前亘古晷消失的地方,看能不能发现些什么,让她想起些东西。
小孟甩不开我,小脸一红,让我拉着,往山下走。
我俩拉拉扯扯,到了山脚,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很快到了我俩跟前。
小孟本想逃走,却被我拉住了,脱身不得,见到那些马上的藤甲兵,急得都快哭了。
有过上回在梦境中的遭遇,我也认得出来,这些藤甲兵,是秦国的军队。
领头那个马上的将军,原本将银枪枪头指着小孟,喝令拿下,见我拦在她身前,浓眉一皱,面露杀气,收回银枪,喝问道:“你跟这贼妇是何关系?莫非也是乱党?”
我见小孟在我身后瑟瑟发抖,用力握了握她肉嘟嘟的小手,示意她有机会就跑,赔笑道:“这位军爷,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是从千年后过来的。”
那将军一愣,勃然大怒,举枪就冲我扎来,喝道:“你敢拿老子消遣!”
我见枪头杀到,堪堪避开,手中天斗一翻,照着先前师父教我的法子,心中默念这些人身上的死穴,目光所及之处,就见天斗中,忽然暴出一团银针,纷纷往那些人身上刺去。
可惜我忘了,他们是藤甲兵,刀枪不入,更何况这一枚小小的银针。
那将军见我敢反抗,恼羞成怒,提枪下马,又冲我心窝刺来。
他身后那些藤甲兵,似乎得了他的命令,只静静地在马上观望,也不下来帮忙。
趁着空当,我冲小孟大喊:“跑!”
小孟依言,往身后的山林跑去。
我本就疲于和那将军缠斗,耳边偏又听到,马上的藤甲兵冷笑一声,暗道不好,刚要提醒小孟留神暗箭,一阵尖锐的破空声,擦耳飞过。
小孟后背被利箭射穿,身子一歪,缓缓倒地。
我心头一凉,只迟疑了半秒,那将军手中坚硬冰冷的枪头,也已插进我的胸膛。
真实到颤栗的刺痛感,瞬间涌遍全身。
我忽然觉得自己实在愚蠢,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非但没救下沈佳恩,还让自己折在秦代。
我死倒没什么,可这个机会,是我用谢绝等人的性命换来的。我对不起他们。
将军狰狞的面孔,在我眼前慢慢变得模糊。
我最后看了一眼倒在不远处的小孟,感觉天旋地转的,双腿再也支撑不住,抱着枪尖,慢慢跪倒在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悠悠转醒,见自己身上竟然毫发未伤。那些秦国藤甲兵消失了,小孟的尸体也不在。
我心生纳闷,边轻声喊着小孟的名字,边往山道旁的林子钻去。
钻过林子,我却忽然呆住。
林子后没有先前孟姜女的坟茔,也没有松林,甚至不是一片山,而是个村子——文庄。
我居然回来了。
我悄然进村。村民竟似都看不见我,纷纷从我身边擦肩而过。
这些人,虽然看着年轻了许多,但我都认识。因为这些人的面孔,在若干年后的每个夜里,总出现在我的梦里。
我忽然想明白了。亘古晷先前将我带入秦朝的时空场景,想要脱离,就得像梦境一般,在那个时代死去。
又或者,有可能我身上的血,是开启另一个时空的钥匙。
我边琢磨边往村里走,忽然看到一个格外眼熟的小男孩,约莫十岁左右,摇头晃脑,嗞着水枪,兴奋地冲我跑来。
我后背一寒,顿时认出来——那是十岁时候的我。
眼看小时候的我,嘴里喊着爸爸,就要扑过来,我身边忽然晃过一道白影。
一人在我耳边哀声劝道:“大人,当断则断,咱们该走了。那丫头,还等着你呢!”
我转头一看,恍惚间以为那人是谢绝,再仔细一看,发现是年轻时候的谢弼。
我被他不由分说拉着,如腾云驾雾一般,离嚎啕大哭的小时候的我,越来越远。
走到没人的地方,谢弼将一件黑色斗篷扔给我,让我穿上,说是别让他人,尤其是沈佳恩认出我来。
我不解,问他我为什么不能和沈佳恩相认。
谢弼摇头道:“你儿子都整出来了。回头等你儿子长到你这般年纪,你爷俩儿长得一模一样,你是让她嫁给你呢,还是让她嫁给你儿子?”
我听着有些别扭,不过想想也有道理。
只是这黑色斗篷,总让我想起陈家兄妹,我心里头不舒服,摇摇头,问谢弼能不能给我换件白色的。我喜欢白色。
谢弼无奈,将自己身上的白斗篷脱下来给我,说是转轮殿一团糟,他和范无咎他爹还得先去处理,他没法陪我去,让我千万不要冲动,别让沈佳恩认出我来,否则这段姻缘就玩完了。
我见那件白色斗篷,胸口绣有标志着转轮殿的两只齿轮,瞬间如醍醐灌顶一般,想明白了一件事,忍不住浑身颤抖起来。
我爸说的没错。他就是我,我就是他。
自始至终,这千百年来,就只是我一个人的独角戏。
一个我诞生,另一个我就必须离开。
而当初救下沈佳恩的所谓我爸,其实也是我。
我心情复杂,照着谢弼给我的地址,到了沿海的渔村,见沈佳恩穿着一身朴素的渔民装,正在给刚刚出海打渔回来的渔夫们煲汤。
所有人对她煲的汤,赞不绝口。
我的注意力,却被几个肤色黝黑的年轻渔夫吸引了过去。
他们围坐在沈佳恩身旁,贪婪的目光,在沈佳恩白皙的胸口上,滴溜溜直转。
这些渔夫身旁的年轻妇人,表面上和沈佳恩谈笑风生,眼神却时不时,瞪向那些年轻渔夫,眼神中,也都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恨意。
看样子,应该是这些年轻渔夫的妻子。
这看似和谐的海滨画面,其实暗藏杀机。
我自然也已看出来,十几年前,我爸,或者说我自己,是怎么救沈佳恩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