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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寺卿与顺天府尹对视一眼,两人一头的冷汗,只觉脖子上这颗脑袋有点不稳当。
“算年纪,侯爷可要比本相大上五岁,这谁先死谁后死,还真说不好。”周丞相正了正袖子,轻飘飘扫了定国侯一眼,缓步朝大理寺走去。
大理寺卿躬着身子在前面带路,顺天府尹跟在定国侯的马尾巴后面。
定国侯看着周老丞相走进大理寺的背影,呵了一声,啐骂,“老匹夫,看你一会儿还怎么笑的出来!那谁,证据跟证人都没事儿吧?”
定国侯翻身下马,一边将马缰绳丢给一旁的侍卫,一边大步往前走,最后那句话说的中气十足,却不知道在问谁。
顺天府尹愣了一会儿,才在侍卫连捅带暗示眼神的情况下反应过来,忙踉跄的跑过去,“回侯爷,证据都在呢,下官派了人十二个时辰轮班看着,证人……好像在长安县主那住着。下官派去清平街的人回来说项远山撞壁自证清白那日,长安县主恰好在那条街上,下官想着说不准项家人是长安县主带走的……”
“长安县主?什么玩意儿?”定国侯看顺天府尹,顺天府尹啊了一声,忙道,“就是……就是治好皇后娘娘的那位民间神医,被皇上册封了长安县主。”
定国侯不在意的摆了摆手,“去找人把那什么县主叫来,她既然在现场,也是人证……”
“这……”
顺天府尹有些为难的搓搓手,“下官先前与大理寺卿商量过此事,觉得此事还是不宜惊动这位县主的好。”
定国侯拧眉看过去,顺天府尹忙赔着小心凑近定国侯,“听说县主当时是跟顾世子在一块儿……”
定国侯瞬间了然,“那小子怎么也掺和进来了?”
“侯爷有所不知,长安县主就是顾世子举荐进京的,先治好了纳兰二小姐的蛊毒,才被皇上请去给皇后娘娘看病。”
定国侯眉头紧蹙,嗯了一声,“本侯知道了,既如此我方才说的就作罢好了。”
顺天府尹忙道是。
定国侯不再理他,大踏步进了大理寺。顺天府尹在后面连连抹擦额头的汗。
不远处观望的旁听官员,见两大势力的掌舵人都进了大理寺,互相看了一眼,都认命的跟着往大理寺走。
看着柔弱的项夫人,苏木槿微微叹了口气,牵着项小弟的手对项秋黎点头,“秋黎姐姐,诸位大人都进去了,我们也进去吧,免得耽误升堂。”
项秋黎颔首,轻声安抚项夫人,“娘,等爹洗清冤屈,我带着娘和弟弟回乡,在乡下买些田地,我们自给自足,无权无势自然不会再有这些烦扰之事。”
项夫人含泪点头,“好,娘听你的。”
项小弟也点头,“我也听姐姐的。”
项秋黎笑着摸了摸项小弟的头,抬头看着苏木槿,“苏姑娘……”
苏木槿笑笑,“项大人是清白的,我相信秋黎姐姐这些日子做的事一定不会白白浪费!”
前世,清平街项宅被一把大火烧个精光,项大人所有的证据都被毁之一旦,秋黎姐姐拼着折寿十年与阴司借了项大人的魂魄数日,硬生生写出一本账册,并将先前的证据一一还原,硬生生将那些高不可攀的人拉下了云层!为项大人平了冤屈,证了清白。
如今,项宅完好,证据都在,秋黎姐姐又巧妙的利用了朝中两大势力,而定国侯明知自己被人当了刀,却还往上扑,为了什么?
不过是能把周丞相拉下丞相的位置,好让自己的外孙祁王能多出一分夺嫡的胜算罢了。
秋黎姐姐,一直都是她们四人中最聪慧的一个。
项秋黎看着苏木槿的笑容,笑了笑,是的,她爹爹是清白的,她这些日子的努力绝对不会白费!
“走吧。”
项秋黎扶着项夫人朝大理寺的方向迈出了脚步。
苏木槿牵着项小弟跟在一侧,安泠月跟在她身侧,一行五人脚步缓慢却异常坚定的走进了大理寺。
辰时正,公审开始。
大理寺卿与顺天府尹一左一右坐在公堂之上。
定国侯与周丞相并排坐在堂下左侧。
一众被盛文帝赶来旁听的官员整整齐齐的站在两人身后。
苏木槿与安泠月站在离众人几步远的地方,项秋黎扶着项夫人牵着弟弟一起跪在大堂中央,大声喊冤。
“堂下所贵何人,为何喊冤?”
大理寺卿一开口,就遭了周丞相一个冷眼。
虽说该走的过场要走,但身为闲王的人能不能机灵点!
大理寺卿一脸懵逼,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话。
堂下,项秋黎已扬声铿锵有力的大声道,“河道书吏项远山之女项秋黎为父喊冤!臣女之父一片忠心为夏启,却遭人诬陷污蔑清白生生被人逼迫致死!幕后之人还妄图让父亲为其顶罪!另,父亲为河道书吏期间被人屡次领功,臣女怀疑亦与此人有关!望圣上还父亲一个公道!还与父亲一般忠心为夏启的忠臣良将一个公道!”
“项氏女,你所言可有证据?若有证据悉数呈上,若无证据……”大理寺卿一拍惊堂木,“……就是信口雌黄,按照律法,黄口白牙冤枉朝廷官员,其罪等同……”
大理寺卿正想说下去时,余光突然扫到自家丞相黑了的脸,脑袋瞬间卡了壳,忘了自己刚才在说啥,额头陡然起了一层薄汗。
定国侯哈哈大笑,“老丞相,你瞪他干什么?你瞧瞧把大理寺卿吓的话都不会说了。那谁,圣上不是让你们俩一块儿审理吗?赶紧的,你们文人不都讲究个证据吗?那就有证据拿证据说话!”
顺天府尹只觉牙疼,人家不管怎么说还能叫出个名儿来,他们家这位老侯爷估摸着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咳咳……”
顺天府尹轻咳一声,小声提醒一旁的大理寺卿,“黄大人,所有的证据都在大理寺卿与顺天府的监管之下,你怎么忘了这一茬了?”
大理寺卿额头的冷汗冒的更厉害了。
顺天府尹一边儿抬头看底下跪着的项秋黎,目光扫到站在一旁的苏木槿,眸光闪了一闪,一边唤人,“来人,将证据呈上来。”
立时有衙役应声出去。
不多一会儿,一行四人抱着一个黄花梨箱子走了进来,放在案桌之上。
“回诸位大人,所有证据都在此箱之中。”
大堂安安静静的没人吭声,衙役抬头看大理寺卿。
顺天府尹无奈,只得再次小声提醒大理寺卿,“黄大人……”
大理寺卿一个激灵,感激的看了顺天府尹一眼,“将箱子打开,取出证据,公诸于众。”
顺天府尹却有些怜悯的看了大理寺卿一眼,轻轻摇了摇头。
黄花梨的箱子被衙役打开,证据取出的一瞬间,变故陡生。
开箱子的衙役身后突然伸出来一只手,抓住了衙役手中的账册和其他书信证据,下一瞬,那些证据化作了一团火焰,照亮了整个大理寺的公堂。
“什么人?竟敢毁掉证据!还不给我拿下!”定国侯眼见就要让周家倒霉,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出,他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猛的站起身子,怒喝道。
放火的衙役瞬间被人制住,却在下一刻身子猛然抽搐,吐血而亡。
众人都骇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这……这是怎么回事?来人,来人啊……”大理寺卿一脸苍白,从椅子上站起来,身子摇摇晃晃的,顺天府尹好心的扶了他一把,低声咕哝道,“黄大人,戏演过头了……”
大理寺卿正摇晃的身子一僵,不敢再摇晃了。
周丞相看着证据毁灭,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定国侯与周丞相身后的一众官员面面相觑。
“老丞相真是好手段,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都敢动手……”定国侯似笑非笑的看着周丞相。
周丞相一派淡然之色,“齐侯爷,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说我当众动手……”他瞟了定国侯一眼,“敢问定国侯,我坐在这里可曾动过半分?”
闻言,苏木槿挑了挑眉。
定国侯气的胡子发抖,指着周丞相大骂,“你个不要脸的老匹夫,你敢说刚才动手的人不是你指使的?你以为你将证据毁了就能掩盖某些人犯下的罪行吗?我告诉你,我们早就防着你这手呢!你的人烧毁的根本就不是什么证据!那不过是诱你上钩的饵罢了!”
周丞相的脸色微微一变,眸底多了一抹冷凝,只一瞬便恢复如常,淡淡的看着定国侯,甚至还带着一丝笑意,“既然不是真的证据,老侯爷着什么急?”
定国侯冷冷一笑,“装,老子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来人,把项远山留下的证据给老子拿出来!”
大理寺卿公堂外,缓步走进来一个宝石蓝衣衫的男子,面如冠玉,眸色清丽,眼睛直直的看向苏木槿所在的方向。
不是一直没有出现的顾砚山,还能有谁。
看到顾砚山手中的小匣子,周丞相的眼睛微微眯起,目光在顾砚山与苏木槿身上转了一个来回,右手搭在左手上,转着大拇指上的翠玉扳指。
这是他经年思考问题留下的毛病,每当遇到什么为难或者不好解决的事情时,他总会下意识的转动翠玉扳指。
知道他这个毛病的人不多,定国侯恰是其中一个。
看到他转翠玉扳指,定国侯脸上露出嗤笑之色。
顾砚山走到大堂中央,将匣子举高方便众人看到,“顾砚山不辱使命,将证据送到。”
言罢,当着众人的面将匣子放到了公堂的堂案上。
大理寺卿的脸这次是真的白了,脚步有些虚软的扶着椅子把手。
顺天府尹同情的叹息一声,伸手取过惊堂木,拍了下去,“来啊,将匣子打开,取出证据。”
有衙役要上前,被定国侯拦住,“老夫来开,免得有某些不长眼的东西又当大理寺是杂耍团,表演玩火自焚。”
说罢,意有所指的看着周丞相。
周丞相冷着脸,不置可否。
这一次,匣子被顺利打开,匣子里防着一本巴掌大小的账册,账册上是几封书信,定国侯取出东西,交给顺天府尹,“那谁,你把这些证据都念出来,给今儿个来旁听的官员也听听,看看项远山是怎么被人逼死的!”
顺天府尹,“……”
侯爷诶,他好歹是今天的主审官,让他来读是不是不太合适?
定国侯瞪他一眼,“还不赶紧的!你敢让其他人接触证据,小心这次真的被人给烧了!”
顺天府尹的嘴角抽了抽,侯爷您赢了,下官确实怕证据真的没了,没了证据他们这些日子就白忙活了。
无奈何,顺天府尹只有顶着头皮上了。
站在周丞相身后的一人看到那些书信和账册时,变了脸色。
当项远山记录下来的数据和信息一条一条传到众人耳中时,满堂传来唏嘘的声音,众人看向周丞相的眼神儿都变了……
顾砚山退后几步,退到了苏木槿身边。
“周丞相这次要断条胳膊了。”
顾砚山压低声音小声道。
苏木槿抿了抿唇,唇角微微翘起。
周丞相有二子一女,女儿进了宫成了宠妃,两个二子都是他亲自教出来的,一个比一个厉害,只是,再厉害的人也有毛病。
周丞相的这个二儿子就有一个。
爱钱,爱占便宜,尤其……爱夺别人的功劳。
周老丞相的脸在听到那些二儿子写给手下人,让他们为难项远山伺机领取功劳的书信时,闭了闭眼。
铁证如山,这个儿子怕是保不住了。
没想到,他一辈子打雁,这会儿却被雁啄了眼。
“来啊,周秉瑜贪污受贿,冒领他人功劳,且有杀人嫌疑,遵皇上口谕,将周秉瑜即刻收押,关入大理寺监牢。”
顺天府尹将惊堂木重重拍下,然后双手抱拳朝皇宫的方向拜了一拜,“河道书吏项远山撞壁自证清白一案,人证物证俱在,臣等即刻进宫见驾,请圣上做最终裁决!”
项夫人喜极而泣。
项秋黎闭了闭眼,磕头下去,“臣女多谢圣上,多谢大人还臣女父亲清白!”
项小弟跟着磕头,姐弟俩将大理寺公堂的地磕的咚咚作响。
一众官员不知道第几次面面相觑,心中唏嘘面上惊骇却一字都不敢说,生怕说多错多。
“退堂!”
苏木槿与安泠月快速上前,扶起项夫人和项秋黎姐弟。
项夫人以帕子捂住自己的嘴,满眼眶的欣喜泪水,项秋黎面色冷静,眸底却布满血丝,苏木槿扶她时,还能感觉到她双手一直在轻轻颤抖。
苏木槿握住她的手,用力捏了捏。
项秋黎看过去,嘴唇抖着想说什么,苏木槿安抚一笑,“秋黎姐姐,我们先回去,有什么话慢慢说。”
项秋黎连连点头。
项小弟看似坚强的扁着嘴红着眼,小手紧紧的攥着项秋黎的衣摆,乖巧的跟在她身后。
周秉瑜被扒了官服押走,周丞相眯着眼,面色沉稳,一双手攥着椅子把手,手背青筋尽数显出,直到周秉瑜消失在视线内,他才缓缓从椅子上站起身。
周家伺候的管事见状忙跑过来,“老爷……”
“备车,进宫。”
“是。”
抬脚离去之际,周丞相看了眼项家的孤儿寡母,眸底深沉的看不清任何情绪。
察觉到周丞相的目光,苏木槿眉头微蹙,侧身挡住那到讳莫如深的视线。
周丞相扫了眼苏木槿,转身离去。
定国侯倒没再像先前那般冷嘲热讽公然找事儿,面上也没了先前的肆意之色,眉宇之间甚至有了几分冷冽深沉。
苏木槿扫过一眼,即收回视线,略垂眸笑了笑。
祁王、闲王这两个外祖父,果然,一个两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
皇宫,玉清宫,御书房。
盛文帝端坐在龙椅之上,看着跪在地上的一众官员。
尤其是为首的周丞相与定国侯。
“怎么?你们还有话说?”
周丞相与定国侯对视一眼,周丞相率先喊了一声,“圣上……”
定国侯立刻提高了音量将周丞相的声音压过,“圣上,老臣有话说!”
周丞相蹙眉,咬牙瞪着定国侯。
定国侯哼了一声。
“瞧瞧你们,都是一国的老臣,如此……像什么样子?”盛文帝似颇头疼的摇了摇头,“定国侯,你嗓门这么大,想说什么?”
定国侯眸底掠过一抹得意,抬着下巴斜了周丞相一眼。
周丞相憋屈的老脸都有些涨红。
定国侯道,“圣上,您是不知道,这案子审的有多惊险刺激,半道上冒出一个衙役伸手就点了那些证据,若不是老臣多了一个心眼儿,将证据换了个地方,如今,怕得如了某些人的意喽……”
“哦?竟有此事?”盛文帝颇感兴趣的看了眼周丞相,“老丞相,此事可是真的。”
周丞相点头,“回圣上,确有此事。那人被当场抓住,服毒自尽。”
“老丞相怎么知道他是服毒自尽,莫非……”定国侯一脸‘就是你下的毒’的表情。
周丞相气结,似懒得再与定国侯胡搅蛮缠,“圣上,老臣管教不严,让儿子治下出现如此惨事,老臣请罪!”
“老丞相这话不对吧。”定国侯嘿嘿冷笑一声,“你儿子可不单单是逼死了人,他还试图将贪污受贿、侵吞河道欠款的罪名栽赃到项远山身上,试图泼了脏水要人性命,若非如此,堂堂一个河道书吏,一国之臣哪需要撞死明清白!圣上,您说呢?”
盛文帝看向周老丞相,“老丞相,你看呢?”
“圣上,冤枉啊……我儿对我夏启忠心耿耿啊!是谁造的这谣,这是想要我儿子的命,其心可诛啊圣上……”周老丞相声音哽咽,眼含热泪,一脸意有所指。
定国侯啐了一口,干嚎一声,“圣上,老丞相为了儿子连确实的证据都说是造谣,这是想上天啊圣上……”
盛文帝看的甚是欢乐,听到定国侯这句想上天更是噗嗤笑出了声。
两个老人不敢置信的瞪着盛文帝。
盛文帝轻咳一声,“周秉瑜治下不严,其身不正,着立刻撸去周秉瑜兼河道总督一职,原官位撸至七品,丢去穷苦之乡历练,以正效尤!另,罚俸禄三年,交于项远山家眷。”
将盛文帝发了话,两个正敌对的人立时磕头谢恩。
定国侯:虽没有要了老匹夫儿子的命,但下地方历练……谁知道下面都有什么人,万一有看不惯他的人,要了他的命,嘿嘿。
周丞相:他早就提醒过儿子行事要小心谨慎,如今被抓个正着,没有被永不录用已是极好的,丢下面历练一番也是好事儿,杀一杀他的性子,等过个两任五六年,做出点成绩,他再将人往上提拔,也好。
两人都得了虽不满意但还能接受的处罚,盛文帝跟着看了一场好戏,皆大欢喜。
从盛文帝的宫中出来,定国侯看着周丞相呵呵冷笑,“世人都说老丞相清廉高洁,如今看来,不过如此嘛……为儿子也罔顾起了国法家规,呸!”
周丞相理都没搭理他,不等他把话说完,人已经走远了。
……
项秋黎一家三人还没等来盛文帝的圣旨,先等来了未婚夫婿家的下人。
“项夫人,我等是奉命前来与项小姐退亲的,这是项小姐的生辰八字以及定亲信物,并二百两奠仪,还请项夫人将我家少爷的生辰八字并定亲信物交还,这桩婚事从今日起就当没有定过。还请项夫人和项小姐见谅。”
“你、你们……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可如此儿戏!”项夫人拍着桌子站起身,勃然大怒!
来退亲的管事皮笑肉不笑的看了项夫人一眼,“正是不能如此儿戏,我家少爷才要退了这门亲事,好另寻更好的亲事!项大人的事情我们深表同情,这二百两奠仪正是我家老爷夫人和少爷看在这门亲事的份上拿出来给你们孤儿寡母返乡所用的盘缠,项夫人还是应下的好,免得一来二去的扯皮伤了彼此的脸面。”
见他们家一个管事都敢如此与自己说话,项夫人气的说不出话来。
项秋黎从门外走进来,扶住项夫人。
“你们既然不愿意结这门亲事,那就废了这门亲事吧。”
“黎姐儿!”项夫人急道,她女儿的亲事一直是件难事儿,如今没了当官的父亲,以后的亲事只怕更是为难!
项秋黎轻轻拍着项夫人的手背,安抚道,“娘,他们家既然已经有了退亲的计算,咱们家再坚持不过是自取其辱,这样的人家,女儿若真嫁了过去,难保能得好脸色……”
项秋黎的话成功打住了项夫人扯下脸面想要挽留住女儿亲事的打算。
项夫人忍着心痛拿了对方的生辰八字并定亲信物交给来人,收回了女儿的生辰八字和定亲信物,至于那二百两银子,被项秋黎丢给了来人,“我父亲为官,一生光明磊落仰不愧天俯不愧地,自有他的儿子女儿为其操办后事,不劳你们惦记!就此两清,再见面只做陌路!”
见项秋黎如此强势,那家来人没敢再多言,收了东西速度离去。
等回到家,自然免不了一番添油加醋,惹的那家夫人连连庆幸没有给儿子娶这样的女子进门。
倒是那家家主颇有几分感慨项秋黎的品性,后悔退了这门亲事。“家有贤妻夫祸少,倒是可惜了我儿没能娶这样的女子进门。”
撵走退亲的人,项夫人脸色苍白的瘫坐在椅子上。
项秋黎知道母亲的心思,略显苍白的安慰了几句,项夫人朝她摆摆手,推开她扶着自己的手回了房间。
项秋黎无奈的叹息了一声。
翌日,盛文帝下旨,将一系列涉案人员查办的查办,罢官的罢官,处罚的处罚,末尾点出项远山的清白,并以荫恩的方式给了项家一个国子监的名额以示补偿,只要项成珏能通过举人考试,随时可以到国子监就读。
项家三口接了圣旨,接回项远山与项老夫人的尸体,因天气还暖,怕尸体腐臭,项秋黎与项夫人商议了一番,决定翌日启程扶棺回乡,送祖母和父亲回归故里。
苏木槿想到周丞相临走时的眼神,动了萧皇后给自己的名单,调了两个人暗中保护项家三人的安全。
送走项秋黎,苏木槿带着安凌月每日早出晚归,将接连数日来应聘的掌柜都看了一遍,留下了她觉得可靠的一些人,按需分派到每个铺子内。
那些被留下的掌柜欢天喜地。
每个月三成的红利啊,干个一年两年,自己也能开起一家铺子了!
签订合约,再将从牙行或买或寻来的人分配到各个铺子,剩下的事,苏木槿全部撂挑子丢给了新上任的掌柜。
很大一部分的掌柜都有些发懵,不知道这东家是怎么回事儿,哪有东家只告诉他们做什么买卖,然后真的……什么都不管的?
有人胆大的尝试着按自己的意思刷了墙,摆了桌椅,寻了厨子,择了吉日放了炮开了张,东家居然……真的什么都不管!
剩下的掌柜个个都兴奋的涨红了脸,这、这跟自己开店有什么区别?!
一时间,整个京都的掌柜圈又刮起一股狂潮,没留下的掌柜纷纷找兴奋的跑着自己搞装修的掌柜,打探他们东家的消息,询问他们东家还要不要招人……
安凌月瞠目的看着那些废寝忘食几乎把家都安在铺子里的掌柜。
“姑娘,这些人……怕不是疯了吧?”
“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同理不想当东家的掌柜不是好掌柜。”苏木槿笑。
安凌月哭笑不得,“那、那也不能这么疯狂啊,理解不了。”
小半月过去,大多数铺子已经在掌柜的操持下开始经营,苏木槿给这些掌柜的话只有一句,“诚信经营,童叟无欺。若有违背,即刻清理。”
“姑娘,他们能按照你的想法行事吗?”
苏木槿看她一眼,笑,“会的。”
第一批人总是要多花心思来教的,当然,前提是得有人犯错她才能教。
知道苏木槿的打算后,安凌月也笑了。
……
盛文帝赐给苏木槿的县主府邸终于装修完毕,宫人传话过来,长安县主可以迁入居住了。
苏木槿自然笑着应下,送走内侍,叫了许管事过来将此事说了,许管事连道恭喜,“我即刻安排马车,县主准备什么时候搬入县主府?”
“越快越好。”
盛文帝的人明里暗里让她尽快搬进去,她怎好拂了他的盛情。
许管事愣了下,含笑应了,下去安排。
傍晚,顾砚山匆匆赶来,一头脸的汗,进门直奔苏木槿放在木架子上的水盆,先拿水洗了脸,摇着脑袋晃着一脸的水瘫坐在窗前的美人榻上。
“怎么了?”
瞧出他眼底的青色和满脸的疲惫,苏木槿微蹙眉头,问道。
顾砚山闭上眼,好一会儿才出声,“盛文帝让我看着他两个老丈人,想趁机揪他们小辫子……也不瞧瞧那两个在官场混了多少年,怎么会这会儿露出小辫子给人揪。”
“因为项大人的事?”
“不全然是。”
顾砚山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又重新闭上,砸吧了两下嘴,道,“咱们这个皇上疑心病不是一般的重,还有强烈的被害妄想症,总觉得周老头跟齐老头为了他们的亲外孙要害他!不过也是……自己的外孙坐上那个位置总比一个什么时候都看他们不顺眼的盛文帝强……苏三,我好困,又饿,你的美人榻借给我睡一下,还有吃的,给我找点先垫垫,我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合眼了也没怎么吃东西了……”
说罢,人已经睡了过去。
苏木槿无奈的看着他睡着依然有些难看的脸色,想了想,出门叫了安泠月,让她去厨房吩咐人揉上一些面,等人醒来,即刻做碗好消化的面条来。
安泠月皱着眉瞪着里间隐约透出来的躺在美人榻上的身影,“姑娘,顾世子在你的房间睡觉,若被人知晓……岂不是坏了姑娘的名声?我去把他喊起来吧?或者让许管事找人将他连美人榻一起抬走!”
苏木槿顺着安泠月的视线看过去,笑着摇了摇头,“无妨,这院子里都是他的人,不会胡乱传话出去的。”
安泠月没奈何,只得转身出了房间去厨房安排。
一安排好,立刻又赶回来,寸步不离的守在苏木槿身边。
苏木槿哭笑不得。
谁知,她让人准备的面并没有用上,顾砚山这一觉直睡到第二日天光大亮。
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处美人榻上,身上搭着一床薄被,有些恍惚的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他昨日来了哪。
从美人榻上下来,他伸了个懒腰,正打着哈欠,房门忽然被人打开。
苏木槿端着一盆水进来,看到他长大的嘴,愣了愣,旋即噗嗤笑出声,“你醒了,来洗把脸,吃早饭吧。”
顾砚山毫不在意的耸耸肩,再伸个懒腰,整了整蹂躏的跟菜叶子似的衣裳下摆,走出来,洗了脸,接过苏木槿递来的帕子擦干了,“听说盛文帝着了人来传话给你,让你搬去县主府?”
“嗯,昨日说的,东西已经收拾了,许管事那边也安排了马车,泠月姐姐算了个吉时,巳时二刻。”苏木槿笑着又将准备好的牙具递给他。
顾砚山接了,快速收拾完毕,与苏木槿一同出来,坐到了大厅。
安泠月端了早饭进来,顾砚山看着她黑的如锅底的脸色,装作没看见的笑着道了谢飞快吃完,才与苏木槿重新说起话。
安泠月磨了磨牙,哪怕知道顾砚山身份尊贵,仍是没控制住自己的眼睛,瞪了几眼过去。
“泠月姐姐……我喉咙有些不舒服,你去厨房帮我煮一些清咽利喉的茶来。”苏木槿无奈,只得先支开安泠月。
安泠月嘴唇动了动,看着苏木槿想说什么,被苏木槿看着摇了摇头。
只好留下二人,转身离去。
顾砚山抹了把额头的汗,一抬头看到苏木槿满是笑意的笑脸,心底蓦然一动,似乎被什么东西挠了一下,有些痒。
这感觉很快,几乎是一闪即逝。
顾砚山没多去想,随着苏木槿的笑容挑起眉头,一双好看的眸子清亮中透着狡黠,“小丫头,敢笑话我?”
苏木槿点点头,“没想到上阵杀敌都不胆怯的顾小将军居然会怕泠月姐姐,没忍住,实在想笑。”
“小没良心的,你难道不知道我是因为谁才怕你这个泠月姐姐的吗?”
顾砚山慵懒的往后一靠,细挑的眉眼放肆的看着苏木槿,眸底漾开的光芒有着说不清的暧昧氤氲。
苏木槿怔了一瞬,有些无语的抬手扶了扶额,她这是不小心被顾世子爷给撩了吗?
感受到心口传来的急促跳动,苏木槿轻咳一声,貌似还被撩拨成功了。
……
巳时二刻,苏木槿与顾砚山一前一后进了位于永安街最里面的一座御赐宅子。
永安街,距离繁华的正德街不过一条街,却显得格外安静。
因为住在这里的,多是朝廷一品、二品大臣,距离苏木槿的县主宅子不远的地方,赫然是大皇子楚元翎的靖王府。
苏木槿很是惊讶,没想到盛文帝居然给她选了这么一个地方。
两人前脚进了宅子,永安街上各府的下人后脚就把消息传到了自家老爷夫人的耳中。
以县主之尊得皇帝赐宅子的人,苏木槿算得上是夏启开天辟地第一人。
虽知道她不过是治好了皇后娘娘的病,实在算不上什么人物,但……谁让人家是盛文帝亲自封的县主,盛文帝要捧着的人,他们自然也得配合着可着劲儿的将人往上捧。
是以,不过几刻钟,永安街上大大小小的府邸都热闹了起来,先是下人带着贺礼和帖子请见,再是各家主母带着自家小姐前来踩门槛认邻居。
苏木槿足足应付了七八日,才算将这波人给囫囵招呼过去。
到第十日,靖王妃带着小世子来了。
苏木槿笑着将人迎进花厅,命人将冰盆远远的摆在角落,着了几个人打着扇子扇出凉风。
“姐姐怎么把小世子带来了,天气还热着呢,一来一回的难免出什么纰漏。”苏木槿接过睁着黑溜溜的眼珠左看右看的小娃娃,笑意盈盈。
靖王妃坐在苏木槿身侧,叹口气道,“你以为我想带着他过来啊,还不是……算了,不提了,免得你听了心里也不舒坦。我今日是来贺喜你乔迁新居的,可不是来给你增添烦恼的。”
闻言,苏木槿眉头微蹙,抬头看了一圈,没发现小世子的奶娘,心中便有了几分了然,“可有查到幕后是谁?”
靖王妃看着她,忽然笑了,“我就知道瞒不住你。这次一共清查出了六个人,我身边加上嘟嘟身边……我跟王爷商量了孩子以后就叫小名儿,等大了后再取个字,皇上起的名字供着……嘿嘿……”
苏木槿忍不住笑出声,“好主意。”
“没有办法的办法。”靖王妃无奈的苦笑,“查出有猫腻的这六人,有两个人查不出来历,其余的……齐家、周家、云家、程家,一家一个!”
“云家与程家?可是如今在宫中风头正盛的两个贵人?”苏木槿蹙眉道。
靖王妃点头,“不是他们还有谁!也不瞧瞧自己才是个什么身份就敢偷窥皇子王府,简直不知死活。”
苏木槿想了想,“云家那个贵人貌似有了身孕……”
她记得前世有个云贵人,因生育皇子有功,被封了一宫之嫔,让她自己养孩子。
这个云贵人年纪虽小,却很有心机,盛文帝疑心病那般重的人都很信任她,可见其手段。
听苏木槿如此说,靖王妃的脸色沉了沉,“确认了?”
苏木槿摇头,“最晚不会过这个月底。”
“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放在心上的,多谢妹妹提醒。”靖王妃深吸一口气,“还有那个程家,先前曾接近过靖王府,被王爷试探了两次撵走了,后来他们家不知道走了谁的门路送了家中的嫡女进宫,得了宠……”
程家吗?
苏木槿笑了笑,“听说程家与江南织造关系亲密,今年的贡缎皆出自江南,姐姐不妨关注一二……”
靖王妃多精明的一个人,苏木槿这话一出,她立刻就明白了其中的意思,笑着点头。
嘟嘟突然啊啊叫了两声,两人凑过去盯着他瞧了好一会儿,发现他是在刷存在感后都哭笑不得,靖王妃正要与苏木槿说那两个查不到来历的人,就听外面有丫鬟回禀道,“县主,闲王来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皱起了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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