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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弟明白了我的意思之后,朝我撇了撇嘴,又拍了拍我的肩膀,好像是在说:“咱们来都来了,总不能什么都不干,就这么回去吧?师哥放心,我先去试试,要是行了你再进,要是不行,就当你没来过。”想着,师弟推门就进去了,我一愣,心知这会想拦也拦不住,心一横,干脆抬脚跟着也进去了。果然,我只来得及看了那个满脸疙瘩痘的男工作人员一眼,师弟连烟都还没递出去,我们俩个就被连哄带骂地推出来了。
“靠,装什么大爷!小爷我出来混的时候,你他娘的还不知道在哪吃屎呢!”师弟把烟一掰,朝他们大门上扔过去。我跟师弟都不抽烟,但现在出来办事,没个烟,好像都不好意思张那个口。其实师弟这话说得不好,但意思我明白,师弟这些年见的世面,肯定要比他们大得多,我拉拉他:“算了,我们再想办法。”
这大热的天儿,走哪都他娘烤的慌,也难怪人的脾气不好,就是没人惹你,你还想骂上两句呢,更何况是针尖对芒麦了。我跟师弟在附近的草坪上找了块树荫坐下,一来消消火,二来也再想想办法。你别说这天儿虽然热,可游客还是一拨接着一拨地来,我们在这坐了不到十分钟,就又来了三车人,其中一车是个外国旅行团,导游带着,没用这儿的义务讲解。
师弟看着看着,突然站起来,什么也没说就朝那拨刚到的旅行团走过去,我心里一愣,叫了一声:“你干嘛去?”也赶紧拍拍屁股跟上,生怕他再惹事,可走近一看,我就明白了师弟的意思。
原来那旅行团pass掉的义务讲解员,居然是个女的,靠,这小子……我想了想,又提着背包坐回大树底下,喝口水,吃点饼干,待会等着听故事就行了。
果然,十几分钟之后,师弟屁颠屁颠地跑回来,起承转合,说书似的兜了一堆的屁话,一点屁用处没有,我简要总结了一下,只有两句还算有点价值:乔夫子本名乔乞,四川阿坝人。
我踹了他一脚,这小子不打根本不行:“你他娘的说重点!”师弟夸张地翻了一轱辘,装出很疼的样子,见我又要伸脚,他这才老实道:“君子动口不动手啊,我这不说着呢嘛。”说着,往我这边凑了凑,神秘兮兮道,“师哥,你猜那姓乔的,今年贵庚?”
我想了想,道:“起码……也得有五十出头了吧。”
“屁!”师弟一瘪嘴,“原来我也是这么想的,可你猜小高怎么说?”
我一愣:“小高?”随即就想到,小高大概就是刚才的那个女讲解员,忙向师弟做了个“打住”的动作,师弟一嘟噜话大概都憋到嗓子眼了,愣是又咽了回去,接着道:“小高说,那姓乔的是大学毕业就到他们这工作的,今年刚好十年。”
我立刻反应道:“也就是说……他才三十多岁?!”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呢?他那胡子,那头发,那褶子……该不会都是假的吧?
我突然想到,以前在毒王岳冲爻岳师傅那学习的时候,曾经在医书上看到过一种古毒,这种毒人吃了之后会出现各种衰老的症状,先是皮肤会缩水,渐渐布满皱纹,然后会长出大大小小的老年斑,像牛皮藓一样一块传染一块,直至蔓延全身,接着你的头发、眉毛,甚至连汗毛都会一根根地变成白色,边白边掉,直到全部掉光为止,与此同时,你身体里的各个器官也渐渐开始老化,心跳会越来越慢,呼吸越来越浅,脉搏时有时无……这样过不了多久,人就不行了。如此看来,乔夫子会不会就是中了这种毒?
“师哥……师哥?”师弟突然晃了我一下,我这才回过神,让他继续说,他却笑了笑,道:“师哥,你知道你刚才发愣的样子,像谁吗?”
“……谁?”我道。
“小师傅啊。”师弟一挑眉,样子非常的贱,我以为他又在打趣我,正想揍他,他却解释说:“你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的,我们在地下河道遇见长脖子怪鸟的时候,他突然愣了下神,就跟灵魂出窍一样,你刚才的样子,就跟他一模一样,不……简直就是另一个小师傅。”
说起冷板凳,其实我也发现过,那个时候他拿压缩饼干跟我们演示四维空间,他就愣了一下,师弟形容的非常贴切,就是灵魂出窍,那他那个时候也是在想什么吗?还有他的脉象,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会不会也是中毒的缘故?可既然他是血毒人,又怎么会中毒呢?反过来讲,他要不是血毒人,又该如何解释他的血能毒死一只上古的毒蛇,并且还救了师弟呢?
关于冷板凳的疑惑实在是太多太多了,而我所知道的又少之又少,甚至到现在,我连他的名字都还不知道,更不要说其他的了。其实这些天我常常会去想,要是当时在大巴车上我没有犹豫,直接跑下去,那么现在我对他的了解,会不会更多一些呢?
“师哥,你又发愣了。”师弟在我脸前打了个响指,“还想不想听故事了?”
我叹了口气,收回思绪,冷板凳的事恐怕这辈子都无从知道了。我对师弟道:“不想,长话短说。”
师弟瘪了瘪嘴,好在兴致还不错:“其实这乔夫子也不是生来就少年老成的,听小高说,他是在八年前的一次休假回来之后,突然变老的。”
“突然,怎么个突然法?”
“就是出门时,还是个二十四五的帅小伙,谁知回来后,沧海桑田,头发也白了,皮肤也黄了,人也瘦了,龇牙一笑,他娘的,连褶子都有了!”说着,师弟龇着牙眯着眼,露出他若隐若现的鱼尾纹。
“八年前……那有没有人知道他去哪了?”
“有啊。”师弟继续龇牙咧嘴。我忙道:“谁?”
师弟眨了眨眼:“乔乞。”
我他妈抽丫的!
一个多小时后,乔乞领着众人远远地往出口这边来,他好像十分满意现在的工作,不管多热的天儿,走多远的路,说起话来总是眉飞色舞的。看着现在的他,我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到底是什么样的遭遇,竟会让一个青年,一夜之间苍老二十年,并且还在继续苍老。
如果换做是我,我恐怕早就疯了,人这一辈子最宝贵的就是时间,过一天就少一天,普通人的生命,每天都在做减法,尚且觉得不够用,而他的生命,却是在做除法……如果换做是我,我一定会疯的。
师弟背上背包站了起来,按照我们刚才讨论的计划,我们会在乔乞送走这批游客之后,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他弄走,然后严刑逼供。可是现在,我突然不想干了,现在想想,在八卦地宫的时候,他其实也没对我怎么样,即便是真的怎么样了,我现在不也好生生地出来了?我还有大把的人生,大把的时间,完全没必要为了这么一件过去了的事纠缠不休,尤其是对一个没有多少时间的人,或许我这一纠缠,就把他所剩无几的时间给纠缠没了,那我他娘的不就成杀人犯了?算了,还是让他自生自灭吧。
想明白了这些,我也背起背包,正打算叫师弟走人,一扭头,靠,师弟居然不见了?再往前面人窝里一瞅,我靠,怎么回事,他娘的怎么还打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