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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滢滢微笑道:“这就说来话长了。永兴侯府的侯夫人,跟冯家大夫人,也就是姚大小姐的大表嫂,是嫡亲堂姐妹。你姐姐我,不巧又跟永兴侯府侯夫人的儿子,也就是世子定了亲。世子要叫冯大夫人一声姨母,也比姚大小姐小了一辈,我上官滢滢何德何能,怎敢做姚大小姐的姐姐?若是我大大咧咧做了姐姐,岂不是比我未婚夫永兴侯府的世子,还高了一辈?”
姚奇瑾听得晕头转向,想了半天才明白过来,讪笑道:“……上官大小姐,我真不知道这些弯弯绕绕,闹笑话了,我……”
“我知道你不晓得。你才从户州逃难过来,肯定不知道的。如果知道才真奇怪了呢。”上官滢滢笑着安抚姚奇瑾,目光一转,看向上官飘香,“飘香,这些事情,你不会不知道吧?”
上官飘香吐了吐舌头,娇憨笑道:“姐姐,我真的忘了嘛!姐姐,你别生气了,我不是有意的……”
“知道,姐姐没生气啊。就你这个性子,也不知道像谁。”上官滢滢点了点上官飘香的额头,“母亲万事周到,甚至别人想不到的事,母亲都会想到。你却这样丢三落四,实在是跟母亲不像啊。”
上官飘香忙道:“我知道有姐姐帮我提点,所以我懒得动心思。”说着,羞涩地笑道:“姐姐,你不会嫌我太笨,老是给你惹麻烦吧?”
想起上一世上官滢滢疼了十年的妹妹,上她心软,说道:“以后要记得了,姐姐不会一直在你身边,你也要长点儿心,别人家把你卖了,你还给人数银子。”
“我不怕。如果是姐姐卖的我,我高高兴兴给姐姐数银子!”上官飘香忙说道,一点都不在乎的样子。
“你啊!就一张嘴甜!”上官滢滢笑着说道,又问姚奇瑾有关户州的风土人情。
姚奇瑾却突然沉默起来,过了许久方道:“上官大小姐,我一想到户州的情形心里就特别难受,咱们还是说点儿别的吧。”眼里甚至有泪光闪动。
上官飘香忙拿帕子递过去,关切地道:“姚大小姐别伤心,我知道你家里人都没了,好好儿地,谁受得了这样的事?”说着又对上官滢滢道:“姐姐,咱们说点儿别的吧,别再提户州了。”
上官滢滢“哦”了一声,看了姚奇瑾一眼,换了个话题,“姚大小姐贵庚了?”
“我今年年中刚刚及笄。”姚奇瑾将帕子还给上官飘香,对她笑了笑,还给她夹了一块金黄的炸鸡块,蘸椒盐吃最好。
“姚大小姐已经及笄了?”上官飘香惊讶说道,“真是看不出来呢。我看你跟我姐姐差不多的样子,可是我姐姐才十二岁。”
姚奇瑾一愣,继而掩袖笑道:“飘香你这话说得可真有意思。你到底是在说我长得小呢,还是在说你姐姐生得老相?”
十二看上去跟十五差不多,不是老相是什么?
“是成熟稳重,跟老相有什么关系?”上官飘香笑了笑,转眸偷瞥上官滢滢,见她垂眸吃着一筷子香喷喷的脆皮炸鲜奶,脸上喜怒莫辨,又有些忐忑,不知道姐姐是不是不喜欢听这样的话,便赶紧岔开话题,“姚大小姐,那你定亲没有?什么时候出嫁?”
但凡过了八九的小姑娘,都知道自己有朝一日是要出嫁的,因此对出嫁这个话题特别感兴趣。
姚奇瑾却幽幽叹了一声,道:“没有定亲。那时候我娘说等我再大一些才定,可是……”
上官滢滢看了她一眼,“西昌国的女子满十五大部分都出嫁了,令堂倒是心大的很。”
“不是,我娘就是舍不得我早嫁人。”姚奇瑾微愠,别过头,不去看上官滢滢的眼睛。
“早嫁人也没什么好的。”上官飘香忙打圆场,“我就不想我姐姐早嫁人。姐姐要嫁了,就只有我孤零零一个人了。”
“怎么会?不还是有上官大公子陪你吗?”姚奇瑾笑着说道。
“哦,对,我还有小辰!”上官飘香惊喜说道,看向一直默不作声,坐在上官滢滢身边吃吃喝喝的上官景辰,“小辰,你一辈子陪着二姐好不好?”
上官景辰憨憨地点头微笑。
姚奇瑾看了看上官景辰,又看了看上官飘香笑着道:“唉哟,飘香要是没改姓,以后嫁给上官大公子,也是一门好姻缘。”
上官滢滢心里很不舒服,飞快地瞥了上官飘香一眼。
上官飘香香浑不在意,拍手笑道:“那多好!可惜没法子了,我已经改姓,上了上官家族谱了。”
三个人一席饭吃下来,关系好像更近了一层。
上官滢滢也就罢了,她已经没那么容易跟人掏心掏肺。
但是上官飘香跟姚奇瑾简直像是找到了知己,等吃完饭,两人就差换手帕结手帕交了。
若不是上官滢滢刚才提过辈份问题,上官飘香说不定就真的认姚奇瑾做好姐妹了。
吃完饭,姚奇瑾离开上官府,回冯府。
她一回去,就径直去了内院,先去大夫人王欣兰的院子里说话,原原本本告诉她今天去了哪里,在上官府做了些什么。又表示跟上官家的两位小姐很是投契,如果王欣兰许可,她以后想多去上官家做客。
王欣兰笑着道:“小表妹太客气了,你是客,想去哪里,跟我说一声,我给你派车就行了。”
“大表嫂,您可别这么说。我没了爹娘,又不懂事,怕人笑话,都不敢跟京城的世家高门结交,以后都要大表嫂提点了。跟上官府来往也是因为他们是商家,不会笑话我的。”姚奇瑾羞涩说道。
“哦。”王欣兰端起茶盏,慢悠悠说道:“上官家是我们西昌国数一数二的皇商,不是一般的商家,你以后还是要小心一些。至于西昌国的世家高门,也就那么回事,不必太过看重。”
姚奇瑾讨了个没趣,只好悻悻地退下,回客院去了。
晚上吃晚饭的时候,冯嘉靖听说了姚奇瑾今天去了上官家,还表示要跟上官家的两位小姐交好,眸光轻凝,对王欣兰道:“大嫂,过年的时候,是不是要请二姨和三姨她们来吃年酒?小表妹来了一阵子了,咱们还没跟他们说过吧?”
“说过了,这两人装聋作哑。”王欣兰不屑地撇了撇嘴。
“是啊。二姨和三姨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人。现下小表妹一穷二白地投奔而来,他们不装聋作哑才怪!生怕黏上他们!”二爷冯嘉豪摇头说道,“还是不用理会他们。自从爹娘过世之后,二姨和三姨没有跟我们家来往过了。”
“老二,你不能这样说。二姨、三姨也不好过。当初二姨的表弟在发榜前夕暴毙,三姨家的几个表弟也屡试不中,心里都憋着火呢。”老大冯嘉元还是比较厚道,为二姨和三姨说了几句话。
“这些事能怪我们吗?公公过世了,朝堂上没人,也是我们的错?说句不好听的,没本事就不要怪别人。就算公公在世,也不可能帮他们作弊的。”二嫂孟芸秋是个炮仗脾气,马上愤愤不平说道。
冯嘉靖静静地听了一会儿,没有再说话。
“算了,明天我还是命人去送帖子,反正每年都会送的。他们来不来是他们的事,我们的礼尽到就好。”王欣兰一锤定音说道。
不过第二天,和王欣兰派去送帖子的管事一起,还有冯嘉靖的两个小厮。
这两个小厮跟着送帖子的管事分别去给西区二姨和南区三姨送东西。
在冯家二姨和三姨家里,两个小厮“不小心”透露了姚家在户州的家产田地,其实不止被泥石流埋了的那一块……
……
“你听清楚了?冯家小厮真的这么说?”
“是的,老爷。冯家小厮说得虽然含含糊糊,但是您想,哪一个大家子,不是狡兔三窟?而且田地庄子什么的,又不在自己家一处的地儿。”
“有道理。”姚二姨啜茶自忖,“那今年还是就去冯家一趟吧。”
总不能让好事都被冯家占了,他们吃肉,总得让别人喝汤吧。
……
时光冉冉,除夕很快过去,到了正月初五,正是冯家请二姨和三姨阖家过来吃年酒的日子。
“今年真是日头打西边出来了。”王欣兰笑着跟孟芸秋说道,“二姨和三姨居然都来了。”
“无事不登三宝殿。大嫂您看着吧。”孟芸秋撇了撇嘴,探头往窗户看了一眼,跟着王欣兰出去,迎接二姨和三姨家的亲眷。
大家一见面,立刻换上笑脸寒暄,好像当初的龃龉,十多年没有来往,都从来就没有发生过一样……
王欣兰招呼着二姨和三姨,还有两位姨父,外甥、外甥女去堂上入席。
因大家都是亲戚,也没有让男宾去外院吃酒,而是只在内院正院上房用屏风做了隔断,男左女右分开而坐。
姚家二姨和三姨见了姚奇瑾,拉着她的手就哽咽说道:“奇瑾?我的小外甥女,怎么就你一个人跑出来了?你爹娘和哥哥怎么就这么去了呢?”
“二姑,三姑。”姚奇瑾打了招呼也跟着流泪,道:“那天正好乳娘带我出去街上买布料做衣裳,才走到隔街,就碰上了山道滑石,我们不敢回家,拼命才逃出来的……”
姚二姨和姚三姨点点头,“是你小姑娘的自己运气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奇瑾定是个有福之人。”
姚奇瑾摇头,“姑姑,福气什么的,奇瑾都不敢想了。我们一无所有跑了出来,如今能跟表哥表嫂们住在一起,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奇瑾说的是哪里话!”姚二姨和姚三姨忙拉着姚奇瑾的手坐在她们中间,“来,别哭丧着脸,归去的已成往昔,活着的人总是有希望的,你的目光要放长远些,你爹娘在天上肯定希望你好好的,然后嫁个好人家的。”
冯嘉元忙道:“小表妹,您放心在我们家住着,有我们冯家人一碗饭,就有小表妹一碗饭。”
养活两个人,还是不值什么。
姚奇瑾啜泣道:“我现下什么也不想了,只想忙完爹娘的后事,至于嫁人……”
“以后小表妹的嫁妆,当然也是我们出。”冯嘉豪忙说道。
姚奇瑾用袖子掩面,低头看着的另一边,抿着嘴笑,更加笑颜如花。
姚家二姨和三姨对视一眼,有些拿不定主意,要不要撺掇这小外甥女搬出去。
冯嘉靖这时拿出一沓房契和地契,道:“表妹,这是我上次去户州,找户州的父母官要的姚家的房契、地契,还有商铺的契纸。既然姚家只剩你一个人,这些就都是你自己的了。”说着,将那厚厚地一沓契纸推到姚奇瑾面前。
姚奇瑾瞪圆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面前的那沓契纸,全身哆嗦起来,过了一会儿,才伸出颤抖的手,抚上那沓契纸,道:“……真的是我们姚家的契纸?都是给我的?”
“当然,姚家不是没别人了吗?”冯嘉靖意味深长说道,“只有小表妹跑了出来,当然就只有给你了。”
他顿了顿,又道:“众所周知,姚家这一次遭难的只有祖屋大宅,姚家的田产房产和商铺大部分毫发无损。虽然姚家的那份契纸被压在泥石流底下,找不出来了,但是官府也存有一份契纸。如今户州遭难,官府正在甄别那些人家里活下来的人,好发放新的契纸,以防被人冒领。你们没去,本来是领不出来的。我是通过朱大丞相,才辗转弄来了这些东西。”
姚奇瑾双手颤抖着捧着这些契纸,脸上的神情十分激动。
不过,她两边坐着姚二姨的和姚三姨,神情比她更激动,连眼睛都看直了……
“……大哥,您看,小表妹承继了姚家全部家产,比我们家的境况还要好。大哥,您真的执意要留小表妹在我们家住下,不怕外面的人说我们大房贪图舅老爷的产业?”冯嘉靖话锋一转,看向大哥冯嘉元。
冯嘉元听了这番话,也看见姚家厚厚一沓契纸,不好意思再强留姚奇瑾,只好笑着道:“那当然不一样了,先前是担心小表妹无处可去,如今他们有了这笔家产,自己肯定能过得更好。”
“就是,如果能自立门户,谁愿意寄人篱下?如果有,那也只能说明这些人也许别有所图。”大嫂王欣兰在屏风后面说道,和冯嘉靖一唱一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