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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颜清回杨皇后身边的锦杌上,正色道:“那些人也配称才俊?没得辱没了才俊两个字。”
“哦?清清看不上那些人?据本宫所知,那些人当中,既有探花,又有世子,你都看不上?”yy杨皇后拿起一颗刚剥好的荔枝放到嘴里,眯了眼细细品味那荔枝的味道。
孙颜清笑了笑,“其实清儿目前来说不想嫁人。”
“真的不想?”
“真的不想。”孙颜清摇摇头,皱着眉头道:“更不想那些人看着清儿的身份就竞相巴结,真是恶心死了。”
“呵呵,可是你本来就是西昌国唯一没有出嫁的公主,现在就是你的身份最高了,那有什么法子?难不成,你不想嫁给西昌人,而是想嫁给东临或者南疆的皇子?”齐皇后点点头,看了旁边的宫女一眼。
那宫女忙托着一块帕子伸到杨皇后面前,让杨皇后将荔枝核吐了出来。
“皇子?”孙颜清摇摇头,“我可不想嫁给皇子。”顿了顿,她含笑道:“我只想嫁给自己的意中人,哪怕他是贩夫走卒也好,高门贵相也好,总之只要是我心坎上的人,我愿意跟他去天涯海角,一箪食,一瓢饮,穷居陋巷也不改其志。只要能一生一世一双人,我这辈子就满足了。”
“你这要求还说不高。”杨皇后嗔了她一眼,“有这种人,本宫都不做皇后了,早跟他去了……”
“母后风华绝代,跟父皇是天造一对,地设一双。”孙颜清满眼都是孺慕和羡慕,“我不求能和父皇母后一样的神仙眷侣,只希望那人看重的是我这个人,不是我的公主身份。”
“嗯,母后记住了。”杨皇后点点头,被孙颜清的话说得也有几分恍惚。
她像孙颜清这么大的时候,已经嫁给顺宏帝做了继后。
而她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是在乡间那所大宅子里渡过的……
杨皇后闭上眼,缓缓躺在高榻上,闭目养神。
孙颜清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明天,她就要带着公主仪仗下江南,去慰问钦差大人了。
想到疏离淡漠的冯嘉靖,孙颜清皱了皱眉。
这个三元及第的状元郎,她了解不多,但知道他十分有才气。
她不明白母后为何不喜欢冯嘉靖,不过她不想得罪他。
这样的人,她一定要为大哥牢牢笼络住。
本来她大哥是西昌国唯一的男嗣,已经受封为太子殿下。
没想到父皇一把年纪了,居然又要纳妃。
以后若是真的生出了儿子,她大哥的地位可就没那么稳妥了……
所以这一次她匆匆下江南,一来是向冯嘉靖示好,二来嘛,就是在江南闹得沸沸扬扬的选妃之事中泼一泼冷水。
她不能看着越来越多的女人涌入宫廷……
……
上官滢滢带着上官景辰上了官船,见里外都修缮一新,很是高兴,对上官景辰道:“我好几天没有好好睡觉了,今儿可要好好歇一歇。”
上官景辰忙给她抱枕头,铺被子,又拍拍床板,道:“姐姐这里睡,我在隔壁。”
“小辰真乖。”上官滢滢摸摸他的头,“我送你过去。”
上官景辰就住在她隔壁的舱室。
可是推了推她的舱室和小辰的舱室中间那道门,她发现那门已经锁死了。
仓促之间也找不到人去要钥匙。
她只好推开舱门,带着上官景辰往他的舱室走去。
“好好睡,明天早上我要考你背书。”上官滢滢帮上官景辰掖了掖被子,看着他睡了,自己打个哈欠,走出他的舱室。
刚一出来,就看见冯嘉靖从她身边走过,走到她舱室的另一边,推开了那扇门。
上官滢滢很是惊讶,道:“大人,您怎么还住这里?五楼阁楼的楼板还没修好吗?”
上官滢滢问五楼的阁板修好没有,其实是在问冯嘉靖为何还住三楼的舱室,没有棕四楼装饰华贵、堂而皇之的大房间。
冯嘉靖的脚步在舱室门前停了一停,头也不回地漠然道:“不知道。”说着便推门走了进去。
剑影跟在身后缩着脖子走过来,挠了挠后脑勺,讪笑着对上官滢滢道:“上官大小姐,五楼的阁板还没修好呢,我们大人也没办法,不得不屈就在这三楼。”
回到官船上,上官滢滢恢复了女装,不再扮作冯嘉靖的小厮了,所以剑影还是叫她“上官大小姐”。
上官滢滢扬手抚了抚鬓角,将耳边垂下来的一缕弯弯曲曲的头发挽在耳后,秀眉微蹙:“这样啊?大人的脾气未免太好了。这些船工这么多天都修不好阁楼的阁板,大人居然也没有发火。”
话音刚落,就听见冯嘉靖那边的舱室传来咣当一声脆响,似乎将砸了一个杯子。
上官滢滢:“!”好吧,她收回刚才的话。
冯嘉靖这厮的脾气还是这么恶劣
剑影如释重负地笑着搓搓手,指着冯嘉靖的舱室门道:“您听听?怎么能不发火呢?我们大人哪里是一般人?——再说也看不上这些人做的活儿!”
“嗯,你多催着些儿,别让他们偷懒,早些修好了,你们大人也好早点搬回自己的正经屋子。”上官滢滢点一点头,推开自己舱室的门进去歇息了。
剑影在门口踌躇了半天,才敲了敲冯嘉靖舱室的门:“大人?”
冯嘉靖在里面应了一声:“进来。”
剑影推开舱室的门走进去,回手关上门。
冯嘉靖坐在中间那间舱室的书案后面,面前摊开了宣纸,正要写信,抬头看了看他,“过来磨墨”。
剑影忙过去在砚台里加了点水,开始研磨。
冯嘉靖提笔沾了沾,一边龙飞凤舞地写字,一边道:“你先不要跟我们去江南,就回古北序等着二公主殿下的仪仗,等她来了,把这份信函交给她。”
剑影“啊?”了一声,一张方方正正的脸立刻绷了起来:“大人,这是要做什么?”
“你对二公主说,冯某感沐皇恩,不敢稍忘。但今科秋闱的担子更加重大,不能再耽搁在选妃上了,请二公主帮个忙,接下这个选妃的担子。”
冯嘉靖放下手中的笔,将刚写好的信函装到牛皮纸袋里,又盖上钦差大印,递到剑影手里,“等公主接了信,你就可以回京城了。”
剑影接过牛皮纸袋,默默地低下头。
他跟着冯嘉靖这么久,对冯嘉靖的心思不说了如指掌,也是略知一二。
比如这一次,他可以拿项上人头担保,三爷肯定是故意要拖着二公主,想她跟过来的。
当然,三爷做事一向滴水不漏,不管是好意还是歹意,都叫对方不仅不能拒绝,而且答应得心甘情愿。
连剑影都看得出来,这次二公主殿下南下,明面上是代皇帝和皇后慰问钦差大人。其实还不是担心钦差大人往京城里源源不断送的江南佳丽,当然,也有跟冯嘉靖套近乎的意思。
二公主跟她的嫡亲哥哥孙煌宇是双生子,太子殿下目前是西昌国唯一继承人,但是如果皇帝陛下又生了儿子,他这太子的位置可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稳当了。
冯嘉靖并不想带着一个公主下江南,因此他抛出一个选妃的饵儿,颜清公主就不得不吃下。
除了古北序,另外还有几个郡县,冯嘉靖本来已经派人提前通知了那里的地方官,要他们准备选妃事宜。
因为颜清公主要来,冯嘉靖便虚晃一枪,将选妃的事索性抛给二公主殿下,自己却带着上官滢滢和上官景辰坐船南下。
等二公主带着人迅速赶到古北序的时候,只看到冯嘉靖留下的一个兴和一封信。
展开信看了看,二公主不得不佩服冯嘉靖的手段。
她收了信,对那送信的兴道:“我知道了,多谢钦差大人照应。”又问剑影:“你是钦差大人的小厮?”
剑影挺了挺胸,自豪地道:“回公主的话,小的是冯家人,是钦差大人的小厮!”
二公主就知道他是冯家的家生子,随便套问了几句话,见这小厮不知道是故意装聋作哑,还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总之有关冯嘉靖的事情,她半丁点都没有打听出来。
不过她也没有生气,本来也没指望能从一个兴身上问出什么重要的事情。
如果能问出来,她反而要看不起冯嘉靖了。
如今这样更好,她还能高看他几分。
“记得听你家大人的话,以后好多着呢!”二公主一边说,一边命人赏了剑影几个纯金的锞子。
剑影拿着那几个金锞子在手里掂了掂,知道是纯金的,在心里叹了一声“乖乖”,便告辞回京城去了。
这边冯嘉靖的钦差官船拉足了风帆,离开古北序,顺水南下,没两天就看见了苏州城的码头。
上官滢滢这两天都窝在舱室里跟上官景辰看书下棋,没有出过舱室的门。
这天听出去做饭的婆子说,已经快到苏州城的码头,才推门出去,站在甲板上,举目远眺。
苏州城一直是西昌国里一个很繁华的城市。
除了京城以外,就属它最大了。
上官滢滢在这里待了十二年,从出生一直待到十二岁。
十二岁那年上官建成带着他们举家迁居京城
到现在,已经过去两年了。
但是苏州城还是一点都没有变。
岸边大树郁郁葱葱,粗大得要两人合抱才能薄。
码头上人烟鼎沸,虽然隔得远远地,仿佛还能看见蟹挑着担子,四处叫卖蚝烙馅饼。
上官滢滢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冯嘉靖见她出来了,也从舱室里出来。站到她旁边,沉声道:“等上了岸,我送你们先回家。”
上官滢滢忙道谢:“大人,这一路麻烦很多了,就不用麻烦您送我们回家了。”
“不用?”冯嘉靖背着手,挑了挑眉,“你认得路?”
“我当然认得路,又不是没去过。我在这里过了十二年!”上官滢滢无语,暗忖是不是剑影那家伙把她容易迷路的事儿告诉冯嘉靖了。
这样一想,她又四处看了看,好奇地问:“大人,剑影呢?这些天没有听见他聒噪。”
“你想听他聒噪?”冯嘉靖斜睨她,一双瞳仁黑得深不见底,声音越发低沉。
“当然没有。”上官滢滢本能地觉得冯嘉靖有些气儿不顺。
她仰头看见冯嘉靖的脸绷得紧紧,虽然板着脸,但显得他线条优美的下颌越发精致动人,禁不祝了眨眼,马上巧舌如簧:“剑影那破锣嗓子,一听晚上就要做噩梦!——哪有大人的声音好听!”
冯嘉靖忍了又忍,才没有在上官滢滢面前翘起唇角。
但是拂袖而去的时候,他的声音却越发悦耳动听:“下船的时候别急着走,等我。”
上官滢滢笑眯眯地看着冯嘉靖往四楼走去,悄悄做了个鬼脸。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她记得上一世的时候京城的人都说冯丞相油盐不进,讨好他简直比登天还难,结果没想到他这样喜欢听好话。
“姐姐!”上官景辰从舱室里跑出来,和她一起并肩站在船头远眺:“是要到了吗?”
上官滢滢怜惜地摸了摸他的头,然后指着远处的码头道:“快了,就在那边,看见吗?你还记得这个地方吗?”
上官景辰笑嘻嘻地曳,“不记得了。”
上官景辰在苏州城从出生长到八岁,才跟他们一起进京。
只不过上一世的时候,他的人生终止在进京的青江河里。
这一世,他被及时救起,让他也能够继续活下去。
他们姐弟俩一起回来了,来接娘亲的灵柩回京城了!
他们一家人以后要在京城着不走,当然不能把娘一个人扔在苏州城孤零零地。
其实就算张氏不提这个主意,上官滢滢也会自己提出来的。
官船又走了两个时辰,终于在傍晚时分来到苏州城的码头。
夕阳的霞光照在灰白的风帆上,给那风帆镶上一条耀眼的金边。
冯嘉靖命官船提前停了下来,穿着便服,避开前面迎接他的苏州城官员士绅们,自己带着上官景辰和上官滢滢先下了船,往他们上官家在苏州城的祖居行去。
上官滢滢坐在大车里,从车窗里看着苏州城的景色,很是唏嘘。
“这里的地方,你们还记得吗?”冯嘉靖两手搁在膝盖上,在大车里正襟危坐。
上官滢滢点点头,“记得。”
但是却不太熟悉。
因为上一世的时候,她在家里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
而且因为弟弟上官景辰的关系,她更不愿意让外人见到上官景辰,恨不得把他严严实实藏起来。
这样做的结果,就是上官景辰看着这苏州城,就跟从来没有来过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