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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带着一行人来到张氏的铁笼子前面。
经过一夜的关押,张氏面色蜡黄,整个人憔悴了许多,虽然还是很美,但是那美已经大打折扣。
杨玉韵看着张氏,眼里的嫉妒一闪而逝。
她轻轻咳嗽一声,道:“张樱雅,你这样做,让东临和西昌很为难,你知道吗?”
张氏抬头,看了看面前戴着幕离的女子,皱眉道:“你是谁?”
“大胆!敢对我们皇后娘娘无礼?!”皇后身边的太监忙呵斥道。
“哦?你就是皇后娘娘?”张氏扶着铁笼子的栏杆站了起来,她颤巍巍走到前面,攀着栏杆望着外面站着的皇后娘娘,质问她道:“娘娘也是东临人,居然帮着外人说话……”
“胡说!”杨玉韵打断她的话,“本宫虽然是东临人,但更是西昌的皇后!再说了,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如果你认为本宫身在东元,心在北齐,那你就想错了!”
“我想错了?”张氏冷笑,“皇后娘娘,做人可不能忘本……”
“掌嘴!”齐雪筠大怒,马上吩咐道,“拿夹棍!夹她的手指!”
张氏一愣,正要放开铁笼子的栏杆往后退,却已经晚了一步。
皇后身边的太监似乎有些功夫,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然后伸出胳膊到铁笼子里面,照着她的脸就啪啪啪啪扇了七八个耳光!
张氏被打得牙都掉了一颗,满口是血,双颊立刻肿了起来。
很快,狱官将夹棍拿了过来,当着大家的面,给张氏上了夹棍。
“给本宫狠狠地夹!夹断她的手指!”杨玉韵的面容都有些狰狞了,听着张氏的声声惨叫,似乎还不解恨,正要问问还有没有别的刑具,就听见一个太监从外面冲进来,在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杨玉韵一愣,马上吩咐道:“那就走吧。”说着,朝张氏啐了一口,“便宜你这个贱人!”
皇后一行人匆匆离去。
他们的轿子刚刚离开千层塔大狱,冯嘉靖和朱大丞相坐着大车过来了。
来到千层塔大狱前面,朱大丞相下了车,问冯嘉靖,“你要不要一起进去?”
冯嘉靖摇摇头,“大丞相您请,我还有事,这件事已经不归我管了。”
朱大丞相点点头,“我是奉陛下的旨意前来问话,你不去也好。”
冯嘉靖再一次颔首抱拳,目送朱大丞相走入千层塔大狱内部,才命人驱车离开。
他从千层塔大狱离开之后,没有回冯家,而是去了上官府。
朱婉清见冯嘉靖来了,对他很是热情,留他下来,和他们一起吃午饭。
吃完午饭,上官景辰又拿了自己最近做的功课,让冯嘉靖帮他查验。
冯嘉靖耐着性子,帮他一一指正,又给他布置了别的功课。
上官景辰正在兴头上,欢天喜地应了,拿着就去书房用功去了。
冯嘉靖便告辞要走。
朱婉清见他来了半天,上官滢滢都规规矩矩守在自己身边,没有跟他私下说话。
而冯嘉靖屡次看向上官滢滢,都是欲言又止。
朱婉清在心里暗笑,便道:“嘉靖要走了,滢滢你送送他吧。”
上官滢滢这才应了,起身跟他一起往二门上走去。
上官滢滢的丫鬟婆子远远跟在后面,让他们两人可以好好说话。
冯嘉靖一路沉默,等快走到二门附近的时候,才停下脚步,清了清嗓子,哑声道:“……你是真心愿意嫁我的吗?”
上官滢滢一怔,抬头仔细看着他,奇怪道:“当然是真心啊!为什么这么问?”
“你知道,我有那种病……暂时不能碰任何人……你也愿意嫁我?”冯嘉靖很是艰难说道,声音特别地低沉。
“哦,是这事啊!”上官滢滢欢快地笑了,“我早就知道了,况且这对我来说再好不过,我怎么会因此不愿意嫁给你?你想多了。”
冯嘉靖见她是真的欢喜,心里一松,暗忖是不是因为她年纪小,不谙男女之事,所以并不计较?
正要打起精神,向上官滢滢保证一定会早日找到治疗方法。
不对!
她刚才说对她来说更好?
他顿时忡然变色,心塞得无与伦比,连告辞都没有说,旋身大步离去。
这就走了?!
上官滢滢看着冯嘉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直到他跨过二门的门槛,往垂花门外走去,再也看不见了,才疑惑地转身,回到烟霞阁。
“咦?这么快就走了?”朱婉清探头往窗户外看了一眼。
已经快入冬了,院子里一片萧索,树上的树叶都快落光了。风一吹,那树叶就打着旋儿在青石板路上转。
小貂和以前比,瘦了不少,在院子里追着落叶转圈。
上官景辰了弓箭要去外院练箭。
家里的一切都是如此平和安好。
上官滢滢坐到朱婉清身边,用手撑着下颌,靠着软榻上的凭几皱眉,低低地应了一声:“嗯,就送到二门上。”
“也没跟你说说话?”朱婉清笑着悄声问道,“嘉靖今天吃饭的时候看了你好几眼,你傻乎乎地,就没有想一想是为什么?”
上官滢滢怔了怔,想起刚才冯嘉靖问她的话,心里很不好意思,当然也不能跟娘说。
她知道冯嘉靖脸皮薄,他那种病,肯定不愿意让别人知道原因。
那就先瞒着再说吧……至于义兄那边,她要不要催义兄,帮着找一找治疗的方法呢?
以前没有跟冯嘉靖定亲的时候,上官滢滢觉得向义兄求助治疗方法,是一件很自然的事。
但是现在定亲了,她却说不出口了,总觉得怪怪地。
“……也没问什么话。就问我是不是真心愿意嫁他的。”上官滢滢慢慢地道,把能说的话都对朱婉清说了。
“啊?他为什么这么问?难道你不情愿?他看出来了?”朱婉清也很惊讶,不明白冯嘉靖为什么会这么问。
上官滢滢慌忙摇头,“没有没有!我哪有不情愿!我说了我是心甘情愿嫁给他的!”
“那他怎么会这么问?”朱婉清狐疑地看着上官滢滢,脸色严肃起来:“滢滢,以前娘问过你,问你想找个什么样的男人成亲。”
“是啊,怎么了?”上官滢滢更加不解。
“那是在定亲以前,你如果有看中的人,还有转还的余地,但是现在已经定亲了。你就不能再想这种事了,你心里只能有你的未婚夫。”
朱婉清拉着上官滢滢的手,语气很是慎重,“朝三暮四的女子要不得,万一成亲以后你们实在合不来,过不下去了,要合离也使得,但是你不能在合离之前就跟别的男子有私交,明白吗?”
上官滢滢“啊”了一声,待看见朱婉清竖起来的双眉,忙又道:“哦,我知道了,娘,我不会做朝三暮四的女子,心里也不会有别的男子。”
至于义兄,上官滢滢默默地将他划到亲人哥哥那一栏里,这样就不在朱婉清说的别的男子的范畴了。
那么她心里有义兄也就无所谓了。
就像她的长辈亲人一样,比如爹、外祖父、大伯父……
朱婉清看见上官滢滢懵懵懂懂的样子,叹了口气,用手揉了揉太阳穴。
她“难产而死”的时候,这孩子才四岁,在她成长的这十年中,很多需要亲娘言传身教的东西,滢滢明显都没有体会过。
而张氏那种东临专门培养出来的女奸细,能教给滢滢什么好东西?
肯定全是去其精华,取其糟粕,生生把这孩子养得不知所谓。
朱婉清想到被关到千层塔大狱的张氏,还有不知所踪的李雪燕,又警醒几分。
李雪燕跑了,多半是被张氏送到东临,这人不除,以后必是滢滢的大敌。
想到这里,朱婉清生起几分紧迫感。
“滢滢,这些话,应该从小就跟你说,但是娘这些年也是身不由己,希望现在教你,还不迟。”朱婉清打起精神,细细对上官滢滢说起男女之间的大防。
“你是大姑娘了,明年及笄之后就要嫁人。你要记得,跟别的男子保持距离,不能让他们碰你。”
朱婉清低声说道,“姑娘家冰清玉洁的身子,要自重。最疼爱你的人,是你以后的夫君。他对你好,你也要对他好。人心都是肉长的,你……”
想到上官建成,朱婉清又踌躇了,便换了一种说法:“绝大部分人的心都是肉长的,可以以心换心,少部分人例外,那种人没有人心,只有狼心狗肺。”
上官滢滢本来怔怔地听着,待听到狼心狗肺,噗嗤一声笑了,趴在凭几上肩膀直抖,道:“娘,您这个弯转得可真大的,那万一,我要遇到狼心狗肺怎么办?”
“万一不幸遇到了,也没什么,咱们合离就是了。”朱婉清在这方面很是大度,“只要别在合离前理亏就行。”
上官滢滢又“哦”了一声,想了想,又问:“什么男人都不能碰吗?除了夫君以外?”
“当然。”朱婉清说得很严肃,“如果不是万不得已,连手都不能拉,当然,性命攸关的时候不算在内,比如嘉靖那次救你,就不算在内。如果他就是因为看了你的身子就要娶你,我也是不会答应把你嫁给他的。”
“啊?”上官滢滢又张大了嘴,糊涂了,“可是您刚才又说,连手都不能拉,现在是他……他……看了我……您又说不嫁……”
“我说了,特殊情况例外。比如你中了毒,不如此你就会送命,这个时候,还谈什么男女大防?当然是活命最重要。没了性命,就什么都没有了。”
朱婉清拿拿手指头点了点上官滢滢的额头,恨铁不成钢地道:“真是个榆木疙瘩!你娘我答应把你嫁给嘉靖,还不是看在他对你有几分真心的份上!”
上官滢滢:“……”额头的上汗涔涔而下。
娘这个误会真是大了!
她怎么才能跟娘解释,冯嘉靖愿意娶她,多半是因为他那奇怪的病……很可能一辈子都不能生儿育女了……
上官滢滢抿了抿唇,决定把这个事实烂在肚子里,永远不跟娘提起。
她定了定神,又试探着问道:“娘,连亲戚、长辈都不能拉手吗?”
“亲戚、长辈?哪个亲戚、长辈要拉你的手?让他出来!娘保证不打死他!”朱婉清眯了眯眼,心惊胆战地看着上官滢滢。
她想起自己小时候,有一个小伙伴,是王家的一个小姑娘,因为年幼无知,被她家的一个长辈亲戚弄了,后来事情闹出来,那小姑娘被远远送走,从此不知去向,王家那个人面兽心的长辈也永远消失了……
从那时候起,朱婉清的娘亲就告诉她,对外男要防,对自己家里的男性亲戚更是要防!
因为外敌好挡,家贼难防。
男性亲戚,不管是长辈,还是同辈,甚至是晚辈,如果年岁过了十五,就绝对不能允许他们对小姑娘动手动脚……
上官滢滢慌忙摆手:“没有没有!没有亲戚、长辈要拉我的手!我就是好奇,看娘说得那么严,还以为自己家的人是没关系的。”
“呵呵,有时候,越是亲近的人,才是越伤人的。”朱婉清郑重嘱咐上官滢滢,“你要听娘的话……”
为了让上官滢滢信服,朱婉清将她童年那个王家小伙伴的事,一五一十对上官滢滢说了,只是隐去了真实姓名。
上官滢滢听得目瞪口呆,用手捂着胸口,恶狠狠地道:“娘!我不怕!如果有男人胆敢这样对我,我一定亲手打死他!”
她可不是弱质女流,她有功夫在身!
朱婉清说着又笑了,道:“其实啊,娘也是白嘱咐你,咱们家里这么多丫鬟婆子,不管你走到哪里,她们都会跟着你,就连见自家亲戚都不例外,娘放心得很。”
一边说,一边安抚上官滢滢的情绪,免得把她吓坏了。
上官滢滢明白娘的心意,跟娘又说了一会儿话,等管事婆子要进来回事的时候,才告辞离去,回到自己的缘雅堂。
她在屋里坐着嫌闷,一个人走到缘雅堂后院的藤萝架下坐着,看着港湾对面的那座小山出神。
刚才朱婉清的话,对她很是震撼。
但是她想来想去,依然认为义兄是例外。
如果义兄真的是那种人面兽心的男人,根本用不着教她这么多事情,更用不着总是在她最危险的时候出现,救她于水火之中。
而昨夜带着她去千层塔大狱,解除她的心结,更是让她感激涕零,重新给了她新生的人,就算要把这一切再拿走,她也毫无怨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