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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梦慈的画,大多集中在风景、静物和人物上。风景居多,静物次之,人物很少。其实用专业画家的画去做心理分析很不适合,因为画家在作画的时候会考虑到构图、布局、上色等等许多专业因素,有一定的技巧在里面,往往不能准确表达画家的心理。反而是没有学过画的普通人,他们的画出于自然、出于本心,才是做绘画心理分析的良好素材。
只不过夏梦慈的画,还算不得艺术成就很高,也就是美院习作的水平,尤其是静物和人物画,在技巧的表达上不是很纯熟,还有很多随心的痕迹,这样就给绘画分析留了不少空间。
而这些画,和夏梦慈画的鸡风格极其相似。都反应了画者内心的封闭、孤独、自卑,无助感和压抑感非常强烈,尤其是一幅白天鹅的画作,线条锋利,整幅画非但没有天鹅的优雅,反而是矛盾压抑的悲歌。让人看着心里很不舒服。
可是如果我分析的没问题的话,夏梦慈本人可不是个自卑、无助的人,在和她为数不多的几次碰面里,哪次都是锋芒毕露,自信十足。和画这些画的人完全不是一种性格。难道她能把艺术里的自己和生活里的自己分开?
我担心自己对艺术型的画作分析不够准确,又找了一些其他画家的画作进行参考,结合画家本人的介绍,几乎画作的性格表现和画家本人的性格都是一致的。这让我更加困惑。
我闭上眼睛,仔细回忆着和夏梦慈的几次见面,试图说服自己夏梦慈有两种性格,是外强中干的,在表面虚张声势的情绪下,掩藏的是一颗脆弱、敏感的心。甚至有好几次,我都有种冲动,想给陆曾翰打个电话,问问他眼里的夏梦慈是什么性格?会不会是自卑、无助的?可拿起电话,又终归觉得不合适,还是放下了。我劝说着自己:他和夏梦慈是男婚女嫁的关系,他眼里的她必然是特别的,又有什么可参考呢?不禁脑海里又浮现出他们那栋奢华的别墅婚房,一间一间都戳得我的心支离破碎。十个亿果然出手是不凡的。
忽然我觉得有点不对劲,仔细又回忆了一遍,甚至对照着在别墅拍的照片一一回想,的确是不对的。那么大的一栋别墅,对于画家夏梦慈,有书房有卧室,甚至有间健身房,却唯独没有画室?到底是夏梦慈的人格分裂?还是画画的根本就不是夏梦慈?
我立即到了刑警队,把自己的分析结果和白队进行了汇报,白队连连叫好,马上安排人去调查夏梦慈的画到底是出自谁人之手?我的心隐隐地激动起来,真相,似乎越来越近了。
梅子浚今天没在分局,我直接从刑警队出来,路过停车场,却看到了一辆熟悉的迈巴赫,我的心不禁“砰砰”剧烈跳动了两下,瞬间宛如台风袭过海面,片甲不留地凌乱。时至今日,我依然做不到见他风平浪静,哪怕只是他的车。我站在路边看着他的车凝视了很久,他来刑警队做什么呢?是录口供?还是提供信息?我猜不出,但他是死者最亲近的人之一,想必近期少不了经常来刑警队。
我一直站在那里不知多久,直到背后戏谑的声音响起:“等着搭我的顺风车,也不用这么盯着吧?”
我一愣,猛地回头,陆曾翰在我身后唇角勾起:“走吧。”
我站在那里有些犹豫不决,我该搭车吗?此刻我的心两边摇摆着,理智和情感不断纠缠,而陆曾翰的车像一块磁铁一样拼命吸引着我。陆曾翰不由分说,扯起我的手向他的车走去。
那一瞬,我有些恍惚,时间好像倒退回了几个月以前。那时每次他接我,我都会欢快地像只兔子一般钻进他的车里。有多久没有这种情绪了?我脑子一热,跟着他上了车。
他的车并没有开向我家,而是向着相反的方向。我没有提醒他,随着他走吧,在他的车上,总有一种“跟着他,哪怕是天涯”的冲动。可在韩牧之的车上,却总是“身在咫尺,心远天涯”的淡漠。我不该这么想!我脸红了,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
陆曾翰勾唇冷笑了一声:“不过是吃顿饭而已,犯不上贞洁牌坊先竖起来。”
他的话依旧难听到爆,却也像锥子似的直入我心。我那点小心思被他洞穿无疑。我尴尬地看向车外。
他的车开到了我们之前去过的那家日料店,就在那里,我们正式确定了男女朋友的关系。再次进去,他神色如常,我翻江倒海。
在包间里,我和他相对而坐,我不敢和他对视,我害怕看到他眸子里藏着的那些内涵,会让我心神碎裂。有的人,只需一眼,已是沧海桑田。
“你那边,有什么进展吗?”陆曾翰淡淡问了一句,却是这句,把我拉回了现实。我终究是自作多情了,他找我的目的是刺探案情的进展,而我却给自己导演了一场言情戏。
我想了想,回答得很谨慎:“她的画,有点问题。”
“她的画?”陆曾翰夹了一块刺身,冷笑道,“她会画个屁。全是枪手给她画的。”
我惊讶地抬眸,我琢磨了好久的事,他却早就知道了?陆曾翰不愧是陆曾翰,永远是比我聪明许多的。只是他话里对夏梦慈的不敬让我有些尴尬,我轻咳了两声,提醒他道:“别这么说话。”
他斜睨了我一眼,“哼”了一声:“我说的是事实。”
我不禁问道:“那你知道是谁给她画的吗?”
陆曾翰放下筷子,看着我唇际划了一个玩味的笑,没有回答,只静静地坐着,眸子里有一丝狡黠:“你又不是我什么人,想知道,拿点消息来换呗。”
这个商人!又恢复了这幅嘴脸。我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时至今日,他还能恢复如常,仿佛我和他恋爱之前那么自如。可我,已经做不到。我看着他,心有丝疼痛,手指轻轻在桌上左右划着,自嘲道:“夏梦慈是你的未婚妻,我该是你的什么人呢?”
陆曾翰的眸子里疼了一下,随即是一丝淡淡的哀愁,许久才说道:“我和她,不会结婚的。”
我怔住了。不会结婚,那订婚是什么意思?我整个人都好像被浸到了水里,从头凉到脚。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早告诉我,我便不会轻易答应韩牧之。我的眼睛有点潮,看向了别处,声音微颤:“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呢?”
陆曾翰听到我的话,眼里一丝震动和碎裂,下意识地把手覆上了我的手,他很用力,我有点疼,可疼得越刻骨,心也疼得越撕扯。我拼命压抑着自己的眼泪,此刻这些都成了不道德的矫情,我用力把手抽了出来。擦了擦脸上的泪痕。陆曾翰两手交叉支到了桌上,叹了口气,随后勉强笑笑:“你说的很对,也许是没什么意义。”
我和他,仿佛都陷入了一种激烈的挣扎情绪里,彼此都在压抑着心里的激动,过了许久,我缓缓平息了情绪,先转移了话题:“夏梦慈的画里,表现出画者自卑、封闭,有精神分裂的迹象。”我保留了一些信息。
陆曾翰却是不肯罢休,细细盯着我:“没别的了吗?”
我犹豫而挣扎,最后还是说了出来:“有同性恋倾向。”我说出这句话,担心地看着陆曾翰,我很怕他会暴怒。
但很意外,他淡淡地笑了,似乎终于印证了什么似的释然,看着我由衷说道:“这还像个样,你的分析水平起码应该是这个档次。”
我反问他道:“你和我交换的信息呢?”
陆曾翰喝了一口茶,促狭地笑了笑:“你怎么还是这么笨?我的话能信吗?我要是有资料还找你做什么?”
我无语,又来这招。我没有说话。陆曾翰声音沉沉:“怎么就是不长点记性呢。”那声音,有亲昵,有无奈,柔柔的撩拨得我有些慌乱。
我急忙转移着话题:“你说她的画是枪手画的,有证据吗?枪手是谁?”
陆曾翰看了看我,半晌才幽幽答道:“她的事并不瞒着我,前几年夏家为了把她打造成女画家,下了不少血本,把她送到法国,不过也只是买了个十八流大学的毕业证,画的技艺没什么长进。没办法,只好找枪手给她画了。至于枪手是谁,我只知道是南城美院的一个学生。警察现在找她,也未必能找得到。”
“你这些,和警察说过吗?”我问道。
“没有。”陆曾翰耸耸肩,“他们也没问呐。我也没指望他们能先找到凶手。”
“夏家为什么非要把她打造成女画家呢?”我觉得不可理解,有钱人家的女孩子,衣食无忧,做点自己喜欢的事不是应该有的模式吗?或者即便夏梦慈是独生女,寄予众望,也该学点经济金融什么的。“为什么不学学企业管理、金融什么的?干嘛要走艺术这条路?”
陆曾翰勾了勾唇:“也学了啊。她需要什么身份,就去打造个什么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