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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更加阴晦了。我调整了下呼吸,擦了擦面具上的泥土,接着干脆趴在地上,半个身子伸进盗洞里,尽量让探灯将下面照得清晰点,但是这种脑袋淤血的感觉很不好。下面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是在撕扯布条,又像是动物在撕扯肉块。
我有些紧张,喊了句:“小舅啊,你怎么样了,要紧不?”
我话音还没落,就看见小舅在一步一步往后退。我赶忙退了出来,一伸手,把小舅拉了上来。小舅的胸部一大块湿漉漉的,我吓了一跳,喊了起来:“小舅,你……你流血了!”
小舅低头一看,往胸口擦了一把,之后在地上蹭了蹭,站起身说:“不是血,是坟头里的水银!”
又是水银!水银,至少是楚国之后才开始流行的。我才注意到小舅手上还拿着个物件,看他走到爷爷身边,把手里的物件放在了地上,“看,不要摸,上面有古怪。”
爷爷掏出一块湿巾捂住嘴,低下头去看。这个物件说白了就是一根棍,很奇怪的棍,什么材质的看不出来,棍身是淡淡的红色,还有些镶嵌物,似乎是石头,但是完全没有光泽,还有点发黑,是水银长期作用的结果。
棍身整个是扁圆形的,长度不到一米,棍头处长了铜绿,而且腐蚀得非常严重,几乎一碰就碎。棍的另一头分开,远看就像是鹿角。我第一个感觉是这个是古人用来叉肉烧烤的,最令人吃惊的是,这棍身上还残留着一块手指骨,完全发黑,一块残破的指甲深深地镶嵌在铜绿处。
我看着那块手骨发呆……爷爷一边看,一边问:“你下去的时候什么情况啊?”
小舅擦了擦汗,抓了把土在胸前抹着,好好的防水服被弄出黄黄的一片。他说:“我们打进去的撬棍直接把贴合的坟撬开了,还有三根撬棍没起到作用,撬开的的石棺里面有套棺,这个棺乖张得很,里面是个方棺,方棺周围全部是木板!”
爷爷“唔”了一声。小舅接过二叔递过的水,狠狠喝了一口,“方棺已经被撬棍弄坏了,整个棺材上面是红黑色,而且味道难闻啊。”
爷爷听完,直接拉过小舅,翻开他的眼睛看了看,之后没有说话。小舅揉揉眼睛,“撬开的棺材里面,才是最邪门的,里面根本不像人腐烂之后的,而是……”
小舅想了想,才继续说:“像是就放了一个骨头架子进去,因为整个骨头一碰就碎,而且全是水银,都黑了!”
爷爷睁大了眼睛,皱着眉头。我也开始皱起了眉头,没道理啊,古人很尊重死者的尸体,就算是战俘的,也会埋掉。要把人剔成一副骨头架子,再埋好,试想,需要多大的耐性和什么样的心性啊。
爷爷把这个棍翻了过来,令人吃惊的东西出现了——蝌蚪文,一直延续到铜绿的腐败处。爷爷对哈拉提伯伯说:“老弟,你看看这个文字你认得不?”
哈拉提伯伯简直是撅着屁股趴在地上。他看着这个棍,一手用湿巾捂着嘴,一边睁大眼睛的样子十分滑稽。好半天,他直起身子,擦擦汗,“我……我看不懂!这个文已经很老了,很像维吾尔语,不过嘛,不是。没见过!”
爷爷点了点头,望向小土坡的方向,“哼,那就清楚了。拿人做守护,重棺啊!”
似乎爷爷知道里面是什么了,这让我来了兴趣。我问:“爷爷,什么是重棺啊?这个守护是什么意思?”
爷爷盘着腿坐下,“这是个权杖,或者叫审判杖。回鹘人的辅政级别喜欢用这个,或者叫皇帝的老师,可以骑马时当马鞭,可以在皇帝不好好学习的时候,敲皇帝的脑袋。后来慢慢地,这个东西就成了权力的象征,只是出现在这里……”
哇,这个东西这么厉害?我问:“这个是金的吗?”
爷爷看了一眼,“是含有金子的,合金吧。”
我有些吃惊,低头看了半天。爷爷拍拍小舅的肩,“你敢不敢再下去一趟?这一趟,只怕是要比上次还要小心啊。”
小舅倒也不推辞,站起身,就往盗洞处走。爷爷说:“记住,下去后,就找方棺周围的木板。木板被腐蚀了,应该很好弄开,宝贝都在里面。”
小舅大吃一惊,“啊,是这样吗?那……那我该怎么拿?”
爷爷看了看他,掏出一支烟,塞在他嘴里,“不着急,先看看木板的受力点。这东西年月久了没有力道,全靠的是那石棺的贴合力,但是木板没抽好,石棺也会倒,明白?”
小舅狠狠抽了一口烟,“好的,抽木板前看受力点。”
爷爷边说边比划说:“最靠近棺壁的木板,是腐败最严重的,应该是这样的。你往那儿下手,弄个脸盆大小的洞就可以。”
小舅点点头。爷爷继续说:“看什么好拿就拿什么吧,你只有下去一趟的机会了。天要变了,时间不够了。”
小舅狠狠点点头,“我这就下去。”
说着戴起了呼吸面具,爷爷嘱咐道:“千万不要贪心,找最有价值的就可以。”
小舅很快又下去了,这一次还是我在边上。小舅拿下去不少油纸,还有黑色的塑料袋,我看着他一点一点消失在黑暗中。我知道要出东西了,回鹘的东西倒是第一次见。
小舅下去不到五分钟,就听到一阵闷响,接着有土星子飘了上来。我大吃一惊,吼了一句:“小舅,你没事儿吧?”
我第一个反应当然是下面掉落石了,小舅会不会……我正在着急的时候,小舅从黑暗中伸出一只手摆了摆,我松了口气,接着一块板子丢在了洞口。我知道这是棺材内壁上的板子。
果然,腐烂的程度相当严重,木头已经糟掉了,但是上面还有着些红色印记。嗯,不知道是什么颜料,这么久了还保存得这么好,连水银都没有把它腐蚀掉。
接着就听见下面有些声响,我有些紧张。为了不让自己紧张,我尽量不去看下面。我侧过头,看见哈拉提伯伯和买买提江正在处理那审判杖,包得十分小心。爷爷蹲在地上,叔叔和二叔在抽烟,时不时地往这边张望。风遗尘整理校对。
我抬起头看着远方,在小土坡的一侧,我看见了花姐。阴晦的威风正在慢慢地疯长,却影响不了那牛仔帽下花姐动人的长发。突然间,我心情缓解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