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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别提了,勇哥我们一起掉脚的,勇哥判了十三年!现在提篮桥监狱服刑!”张扬有些失落地说道。
“哦!为什么判那么重?”我问道。
董强和张扬两个又开始在探头的死角处蹲下吸烟,抽了一口,张扬才说:“我们在茶馆和一伙越南人枪战,结果勇哥打伤了对方的人,后来越南人当庭指证了勇哥开的枪,勇哥就一个人全扛下来了,其实当时现场很乱,还有一伙你们东北人也帮忙开枪了,谁知道是哪颗枪里的子弹伤的人啊!”
我靠!当时我也在场啊!我心里想。
当时是在棚户区的天湖茶馆,安徽帮的一个据点,我和苏庆带人先去的,后来夏建国待人接应,越南帮为首的家伙叫“安”,我印象很深,我身上唯一的左肩处一个贯穿枪伤就是他给我留下的记号。
那是一场真正的火拼,连炸弹都用上了,对方死伤情况不明,安徽帮当场就伤了十几个弟兄,而且盖子来得很快,我和苏庆夏建国当场撤了出来,可是我知道,安徽人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他们的伤员肯定跑不掉,可是,我突然想起来了,当时于奇勇叫我“辉哥”!就是我现在自报的名字啊!一下子我的头上开始冒出冷汗来!
张扬接着说:“枪战后,本来勇哥是可以跑掉的,可是我们当时有人受伤,勇哥是为了要带受伤的人一起走才被警察包围的,当时我也是现场受伤的一个!”说着,张扬表情痛苦地低下了头。
他也在现场,可是我却一点印象都没有,我只认识于奇勇,其他的安徽帮成员我一概没有接触。
看我半天不说话,张扬就问我:“王辉,你是怎么认识勇哥的呀?”
“我、我吗,呵呵,过去的事,还是不提的好。”我有些警觉了,但是已经晚了,我刚刚进看守所,哪里懂得在里面是不可以随便谈外面的事情的,尤其是这种掉脑袋的大事!
果然,当天晚上,804换了两个人,再次来到二所,对我当夜提审。
提审室里,两个有些年纪的同样是我没有见过的盖子,其中一个手里拿了一张照片,问我:“王辉!你如实告诉我们,你认识这个人吗?”
我一看,当时差点晕过去,那不正是于奇勇吗?!
这次804来了两个所谓的预审专家,一个姓唐、一个姓叶,问我话的是那个姓唐的警官。
我这次被安排在提审一室提审,整个看守所只有这一间提审室是比较正规的,配有那种固定挡板的椅子,我坐上去之后,我的面前放下横着的挡板,这样再想做撞墙之类的动作就比较难了。
唐警官手里捏着那个照片,弯腰站在我的眼前。其实我只看了一眼就知道照片上的人就是于奇勇了。
我眼睛向上翻了翻,对唐警官说道:“对不起,警官,我不认识这个人。”
“你,你再仔细看看?”唐警官很固执。
我就又看了一眼,然后摇摇头说:“好了,再看也是不认识、没见过。”
唐警官把照片收了起来,慢慢走回到审讯台后面坐下,边上的叶警官对我说:“是这样,你自己说你叫王辉是吧?我们经过多方核实,去年的一个棚户区枪战案的几个安徽人认出了你,其中一个叫于奇勇的对我们说,你就是王辉。我们还通过国际刑警找到了越南人‘安’,‘安’说他曾经和你交过手,他还打中了你的左肩,恰好我们知道你的左肩有一处贯穿的枪伤,嗯,我们来想听听你的解释。”
叶警官说道这里停顿了一下,看着我的眼睛。我心里想,我靠,他们怎么查到的?早上小劳动和我聊起的于奇勇,只有一天的时间,804就吧材料准备好了,可是现在我该怎么办?
这时唐警官开口了:“其实,我们只是给你一个主动交代的机会,这个在将来法院量刑上是对你很有好处的,我们现在手里有人证,证明你在去年10月7日、10月12日分别出现在棚户区天湖茶馆和宝山洋行集装箱堆场枪战现场,去年的这两个案子已经在上个月法院判结了,现在你,你可以说说了。”
我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我绝对不能开口,一旦开口就收不住了,好多事情没法解释的,我的大脑飞快地转了起来,安徽人并不可能知道我的真实身份的,盖子的线索也就到此为止了,呵呵,我想到这里反倒释然了。
我说道:“两位警官,给根烟吧。”
唐警官和叶警官对视一笑,站起来,给我点上一颗香烟,我深深地吸了一口,徐徐吐出烟圈。
我说道:“多谢两位来看我,真的,我什么都不记得了,他们说我出现在什么枪战现场,你们去查吧,我想没有的事情就算我承认也没有用。”说完我低下头接着吸烟。
唐警官说道:“那好,我们先不谈这个,我问你,来上海多少年了?”
我不说话,只是抽烟。
唐警官等了一会儿,又说道:“你这样的状态我很为你担心,你这是不配合,不主动和我们沟通,我们怎么能帮到你呐?你是怎么想的,能和我们说说吗?随便说说,比如你在这里有什么困难、有什么要求都可以说说,好吗?”
我差一点就被他打动了,我说:“谢谢警官,我、我只是一时有些郁闷,刚刚进来就被关了紧闭,连上厕所都不行,对了,你们带我上趟厕所吧,不然等一下你们走了又得把我锁在禁闭室的椅子上了。”
两位警官站了起来,一起带我到提审专用走廊的尽头的洗手间,还为我拿来了手纸。
完事回来,两位预审专家接着审我,他们用的是欲擒故纵法,就是王顾左右而言他,四下兜圈子,聊大天,就是一句不谈正题,他们话多我的话少,反正我心里的原则是一到关键的地方就闭嘴,说得越少越好,我不知道我哪句话会说走嘴,被他们抓住把柄。在江湖上行走多年的人,别的本事各不相同,但是编瞎话个个都是强项。我就开始云山雾罩和他们东扯西拉,骗了好几根烟抽,最后大家聊得一团和气。
我就觉得这俩盖子还真不错,有点人情味,也不拍桌子也不瞪眼睛也不打不骂的,就坐在提审室和我瞎聊。
唐警官说:“其实你在上海还真是呆了些时候了,我觉得在上海有些地儿我们都不熟悉,你看你都知道,上海话也能说几句了吧?”
“港务来港务来(说不好的意思)!”我吐了一口烟笑着说道。
“哎呦,侬港了老好的莱!(你讲得很好)”唐警官冲我伸出大拇指。
叶警官突然问我:“王辉!在浅水湾别墅现场,你喊你的同伙叫‘二哥’?他,是你的亲哥哥吗?”
“不是!我们是拜把子兄弟!”我脱口而出,一开口我就后悔了,在804特审打死我我都不会回答的问题居然被我就这样个回答了出来!晕死!
我懊恼地低下头,对面的叶警官呵呵笑了起来,说道:“这就对了吗,你看和我们合作也没什么难的吗,好了今天就到这里,我们也没给你做什么笔录,你也别有什么心理负担,今天就算认识了,大家聊得还可以,也不早了,我们就先回去,你还回你的禁闭室,不过等下出去的时候我们跟今晚的值班管教说一声,就不给你绑上了,你也可以好好休息休息,有空我们再来。”
我们像老朋友一样告别,甚至两位警官还拍了拍我的*。
我一下子忘记了自己的身份,这是我在里面经常会犯的一个错误,几年后,上海市监狱局在全市十一个狱所开展的“在刑意识教育”活动,就是针对我这种缺乏“身份意识”的犯人的。
果然没有再给我绑到卡迪拉克上,值班的管教又是我没有见过的,不过我不会再闹了,董强说得对,和看守所的管教作对没什么好处。
已经是半夜了,我一个人呆在禁闭室里感觉很郁闷,就因为早上和小劳动聊起了于奇勇,结果就聊出事了!看来这看守所还真不是可以随便说话的地方,那么就是说,小劳动张扬把我给卖了?也许是董强,当时他也在场听着的。
哎!都怨自己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啊!明天看这两个家伙还怎么有脸见我!我斜靠在凯迪拉克上迷迷糊糊地睡去。
第二天早上,我又一次感到了震惊,居然换了两个我不认识的劳动下来。说是到了轮换时间,两个安徽人上了三楼,换原先三楼的下来二楼。
只有我心里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更加确定了我前面的猜测,妈的,没想到,老江湖了在阴沟里翻了船。
这两个劳动都是上海人,也都是皮夹子,他们对我很客气,分发早饭之前就先给我盛了一大饭盒稀饭、两个馒头,和很多萝卜条咸菜。
我反正没有绑着,就大口大口吃了起来,我惊诧于我的适应能力,这样的囚饭我也能吃得津津有味,看来我的适应能力很强,很容易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茁壮成长。我想着想着就笑了起来,没问题,我一定要在里面好好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