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神演技

乔家小桥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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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君执是为了天魔火在奔波?

    妲媞只是提了一嘴, 觉着曲悦听不明白, 但曲悦不由猜想,莫非这颗蛋原本身在某处魔火山里,快被烤熟了, 故而每隔几百年就降下魔火。

    君执想法子跳出世界, 将世界扔去大海里降温?

    曲悦仰头望天, 依据这个猜想,那稍后天上是不是要下暴雨啦?

    不对,这颗蛋现在被她二哥收进雷击木造的盒子里了。

    可能会下闪电。

    曲悦被自己的想法逗乐, 见妲媞不再提此事,她问:“九国间不是有和平协议么, 天风国师岂不是犯规?”

    随口一问罢了, 她早已从幻波口中,得知君执与天风国师元化一之间的恩怨。

    两人差不多的年纪,差不多的修为,分别出身南儒剑派和北儒剑派。听名字就知道,这俩剑派曾归属同宗,因理念不和而分离。

    既是理念不合, 两人的师父自然也不和,每十年约战一次,不分胜负几百年, 最终元化之的师父战败, 自尽而死。

    君执的师父获胜以后, 大抵觉得了无生趣, 没几年也死了。

    元化一只能去恨君执,发誓要赢过君执,为师父和师门雪耻。

    但君执始终不接他的战书,元化一恼怒之下,前往覆霜的死对头天风国,凭借他的阴险本事,坐上国师的位置,一门心思的针对覆霜国。

    当然,这只是其中一种说法。

    另有一种说法,元化一是个野心家,他想借与君执的仇恨掩人耳目,先干掉武力值最强的覆霜,再一统九国。

    还有些风月传闻,元化一是个痴情种,所做一切都是为了天风国太后。

    幻波说了许多可能,并没有定论,它对这些争权夺势的故事没有半分兴趣,懒得查证。

    真真假假中,有两点铁板钉钉。

    一:元化一与君执有师门大仇。

    二:元化一有灭覆霜之心。

    “那位国师大人从来不讲规矩。”妲媞提起他,语气寒似冰冻,“明着递战书,讥讽摄政王不敢接,暗地里时常布局谋害。我们甚至怀疑,他可能勾结天魔族,想破掉我覆霜各城的护城大阵。”

    说着话两人来了小瀑布前。

    驻足后,曲悦朝君执望过去,他依然只穿着中衣盘膝打坐,气色也是一样的差。

    “曲先生。”他睁开眼睛,笑容是恰到好处的礼貌。

    曲悦见了礼:“您是不是抓那偃师时,牵动了旧伤?”

    君执微微颔首:“那偃师似乎知我神魂有损,一再攻击我的神魂。”

    曲悦明白了,伸出手,琵琶浮于手掌上方:“晚辈检视一下,还请您莫要抵抗。”

    不等君执答应,她以熟稔拨弦,一层层声纹似波浪,奔着君执的灵台涌去。

    君执双手合抱,果然没有抵抗。

    曲悦借着检查伤势,仔细观察他。骨龄的确是二百多岁,修为也应该是七品,神魂确实曾造重创,没有夺舍的痕迹,一切正常。

    可以破碎虚空,估摸着是借用了什么法宝吧?

    见曲悦收回音波后眉头皱紧,妲媞显露出紧张:“曲姑娘,可有合适的曲谱?”

    “有。”曲悦点头。没有也得有。

    妲媞松了口气。

    君执没有什么反应:“妲媞,你先回去。”

    “是。”妲媞临走前,递给曲悦一个拜托了的眼神。

    曲悦瞧着妲媞小心恭敬的模样,忽觉得两人不像是情侣关系。

    君执问道:“曲先生,你岛上已住三人了,何时将我家君舒接过去呢?”

    “君舒公子很抵抗出战。”曲悦抱着琵琶走近了些,在他面前停下,仰头看向他,“君舒公子很明白,他若是代表覆霜出战,势必要出剑。”

    “可你先前答应了我。”君执合抱在丹田处的手松开,自然垂在膝盖上,身体微微前倾,垂头回望她,“若好办,我也不会头疼至今。”

    长发随他姿势的改变,从背后滑落胸前,扫在石头下方的曲悦脸上。

    曲悦朝一边挪了挪:“晚辈告诉了居掌院,先让居掌院帮着劝一劝。”

    “没用。”君执摇摇头,叹息一声。

    “此事急不来,前辈还是先想着自己的伤吧。”曲悦四处巡睃,想寻个合适的位置坐下来,她的精神也不是很好,站着耗费精力。

    君执看出她的意图:“就坐这里吧。”

    他指的是自己坐的这块儿石头,可容纳三个人。

    曲悦已经选好位置,在距离他两丈远处:“曲疗之时,大夫不适宜与病人挨得太近。”

    君执微微讷,显然是第一次听说:“为何?”

    曲悦哪里知道,信口胡诌的,反正不想和他挨着。

    她知道挨得近更容易套近乎,但曲悦有块儿心病,和目标人物之间套近乎,必须保持一定的距离。

    想她最初开始执行任务时,十五岁,远远不及现在的胆识和得心应手。为了接近目标人物,为了证明给二哥看她可以胜任这份工作,她无所不用其极,扮成一个瞎眼的歌姬,利用柔弱和美色与之周旋。

    很有用,比来学院证道简单的多。

    但只此一次,往后再没使用过。

    那位被囚禁在地下十八层重刑犯牢房里,十几年了,她从不敢轻易进入异人监狱,总觉得亏欠了他什么。

    “前辈,请您集中精神。”曲悦准备弹奏《春秋十三曲》里的疗伤篇,“先试一试。”

    “恩。”君执再次合抱双手,闭上眼睛。

    音符自手中缓缓流淌,曲悦催动音波进入他周身大穴,为他稳固魂魄,梳理经脉。

    却总是遇到阻碍,他身体里仿佛有只手,不停拨乱她的音符。

    曲悦被迫停下:“前辈,您杂乱的心思实在太多,最好放空一些,使自己静下来。”

    君执未曾睁眼:“抱歉,我尽量。”

    待他将真气运行一个小周天后,曲悦继续弹奏,然而音符入体,与他的真气彼此拉扯,像在对打兵乓球。

    她的修为不如他,自然打不过他,险些遭受反噬,及时收了回来,严肃道:“您若静不下来,晚辈治不了。”

    君执睁开眼睛,黝黑的眸子里闪着些无奈:“我若静的下来,也不劳烦你来治了。”

    曲悦:……“依晚辈愚见,您的心病似乎比伤病更重一些,不如先解决心病。”

    君执苦笑:“心病太多,无从下手。”

    曲悦将琵琶横放在腿上:“那就从最简单的心病开始医治。”

    君执一怔:“最简单的?”

    “关于君舒公子。”

    “那可不简单。”

    曲悦不与他争论:“请您派个人,将君舒公子叫来这里。”

    君执稍一思索,信手掐了个诀,半空出现一只纸鹤,晃悠悠飞走了。

    不一会儿,君舒匆匆赶来:“二叔,您找侄儿有事?”

    见到曲悦抱着琵琶也在,愣了下,彬彬有礼地拱手请安:“先生。”

    君执看着他的目光,添了几分慈爱:“我正与先生说,让她将你收下,代表咱们覆霜参与稍后的试炼。”

    又来?君舒昨晚上才回绝了居不屈,闻言皱眉:“二叔……”

    他刚要开口说话,听见曲悦凉飕飕道:“其实论你的品行,我根本不想收下你,是摄政王百般苦求,我才勉强答应。”

    这话说的君舒茫然:“先生,我的品行怎么了?”

    曲悦嘲笑道:“身为一国之君,你不思进取,将重担扔给摄政王,你觉着你的品行如何?”

    君舒察觉曲悦心情不佳,说话小心翼翼:“我二叔比我更有能力,能者多劳……”

    “可摄政王早年受了伤,经脉逆转,神魂缺失,原本还能再活五十年,因操劳过度,现在只剩下一年的命了。”曲悦胡诌的情真意切,看向他的目光异常严厉,“他想看到你在九国试炼上扬名,走也走的安稳些,你却还不思进取!”

    君舒整个傻住。

    君执的嘴角微微抽了下:“曲先生……”

    曲悦扭脸训斥他:“摄政王也是糊涂,为何不告知他真相?您不愿给他压力,却不想您走后,他若还是烂泥扶不上墙,左有天魔犯境,右有天风虎视眈眈,覆霜何去何从?”

    “二叔?她说的、说的是真的吗?”君舒从懵怔中醒来,倏然转身直面君执。

    君执僵在石头上,看到君舒身后,自己对面的曲悦不断眨眼睛,示意他尽量跟上节奏,不要破坏气氛。

    君执唯有搅动周身气机,使之异常紊乱,猛地吐出一口血,

    “二叔!”君舒慌张跃上石头,扶住他,“难道是真的?”

    君执微微垂头,露出一抹凄凉悲苦的神色:“哎。”

    真正的演技不需要任何言语支撑,流转于眼角眉梢之间,糅杂在轻轻一声“哎”里。

    君舒的眼圈瞬间泛红。

    曲悦突然明白,自己遇见真正的对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