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暴雨

三生三笑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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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年爷爷寿终正寝,梁猗猗作为唯一的孙女,负责护送爷爷的骨灰落叶归根。

    妈妈是寡妇不方便回去,家里的叔伯们先走一步回乡下做准备工作,坚强独立的梁猗猗二话不说,把爷爷往背包里一装,贴上几道黄符,走上了回乡之路。

    一路平安无事,回到她的家乡宁县。

    要到爷爷出生长大的村子梁村还得坐一个小时大巴。

    梁猗猗买好车票,自动自觉坐到车厢最后面,不引起任何人注意,埋头打盹。

    生老病死,人之大事,等到了梁村之后要做的事情还很多,她必须抓紧时间养好精神才行。

    轰隆!

    好像存心不让她好好休息似的,车子开出县城没多久,天边就涌起厚重乌云,雷蛇盘旋,轰鸣不绝,一场山区雷暴雨说来就来,倏然而至。

    大雨倾盆而至,瞬间把天地连成一片模糊,行进中的车子猛地戳了一下,正打瞌睡的梁猗猗险些被甩到过道上去。

    不只是她,不少人也被这下甩不轻,炸了锅:“怎么搞的!还会不会开车了!”

    “车子抛锚了!我也不想啊!”

    司机自己也很大怨气,和乘客吵了起来,车里闹哄哄的吵成一锅粥。梁猗猗揉揉脑袋上被撞起的大包,没有参加到这场徒劳的争吵中,心里却免不了怨气:“真倒霉……”

    摸摸身边被自己固定得好好的背包:“爷爷你没事吧。”

    背包安安稳稳的放着,不动如山。

    梁猗猗松了口气,眼睛无意识看向窗外:“这只是过云雨吧,怎么下那么久?”

    隔着车窗,她看着五岁离开之后就再也没回来过的家乡,感觉模糊又遥远。

    黄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打在车玻璃上,冲刷出道道水帘,柏油县道上雨水横流,汇成小河快速向低处流淌。

    路边上依稀出现一个人状物体的轮廓。

    梁猗猗不由得瞪大眼睛:“咦?”

    那是一个人吗?

    她揉揉眼睛,生怕自己看错了。

    被泡在雨水中的那个人,肩膀忽然动了一动,动作很微弱,但,真的动了……

    梁猗猗确认自己没有看错了,她拍拍前座大叔肩膀,指着那边问:“大叔,那边是不是有个人?”

    “什么人?”大叔被她猛的一拍,整个人跳起,同时也看见躺在水里那个人,“哇!那边有个人啊!”

    山里人还是淳朴,见路边有人昏迷了,立马架也不吵了,几个大汉打了伞下去把那年轻男人拖上车来。

    梁猗猗按捺不住好奇心,凑到最前面去看。

    一翻过来,是个长相英俊的年轻男人,眉毛齐整、鼻梁高1挺,长长的睫毛低垂下来,微卷的黑发一根一根紧贴在湿漉漉的皮肤上。美中不足的是他肤色很苍白,两片薄薄的纸唇也毫无血色,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状态。

    司机给他清理了口鼻处的泥污,弄干净之后这男人越发显得隽秀俊美。

    有人大声惊呼:“这不是我们那旮旯的顾大学生嘛!”

    “咦?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就是他!”

    “他怎么跑这儿来了?”

    “怕不是喝醉了乱跑吧!闻闻身上还有烧酒味儿呢!”

    梁猗猗听着周围人肆无忌惮甚至带点奚落的玩笑,很是无语。没想到拉上来的竟是个醉鬼?

    司机对着顾久又捏又拍,顾久死了一样一动不动,司机急了,抬头冲着人群大喊:“你们谁身上有药?”

    梁猗猗身上正好带了风油精、双飞人药水和止血贴,就取出来:“我有。”

    她给顾久的太阳穴和人中抹了风油精,又喂了十来滴双飞人药水。

    过一会儿,他醒了。

    醒来的时候,雨过天晴,太阳毒辣辣的,刚刚才淋透的车厢成了大蒸笼。司机下去修车,其他人下去乘凉,热浪逼人的车厢里只剩下梁猗猗照看着他。

    顾久一醒过来见陌生地方,霍然坐起,目光凶狠:“……”

    “你醒了?”梁猗猗打了个招呼,撕开一片止血贴,去贴顾久膝盖上一个被树枝刮的小伤口。

    止血贴粗糙的纱布面接触沁血伤口,顾久倏尔伸手,牢牢扣住梁猗猗手腕!

    他手劲儿大,弄疼了梁猗猗,她惊叫:“你要干什么?!”

    “你是谁?”

    梁猗猗说:“这里是长途大巴,车坏了,他们都下去修车了。留下我来照看你。”

    顾久狐疑地看着眼前的陌生人。

    在这个老奶奶倒地都不扶的社会,还存在这种好心人?

    梁猗猗被他看得毛毛的,索性放下止血贴,两手一摊:“我也是路过而已,不救你的话你可能会在县道上被淹死。”

    大马路上淹死人,这可是一条新闻……

    顾久这才信了,放开她,满脸漠然:“哦。”

    连一句谢谢都没有。

    梁猗猗大感没趣,果然是老奶奶倒地都不扶的冷漠社会。她站起来,捶打酸麻两腿:“不知道还有多久才修好?”

    司机从外面跑上来说:“修不好了!我打电话叫拖车!”

    车里车外的人再次炸了锅,有些离目的地近的,索性开始收拾东西:“还不如走路回去!”

    梁猗猗看了看百度地图,这里离梁村还有两三公里。犹豫了一下,也去拿行李。

    “你要去哪里?”

    身后传来顾久的声音。

    梁猗猗说:“走路回梁村啊。”

    “你也要去梁村?”顾久紧跟着她,一起下了车。

    青白的日头生晒下来,地面湿漉漉的水汽一蒸腾,又粘又热,极不舒服。

    梁猗猗拧着眉头,摸出伞挡着背包:“嗯。”

    “正好同路。”顾久说。

    于是他们同路一起向梁村出发。

    一开始,梁猗猗在前面,顾久在后面。

    然后变成了顾久在前面,梁猗猗在后面。

    最后,还是顾久在前梁猗猗在后,但,梁猗猗身上的背包已转移到顾久身上。

    “地……地图看着三公里,怎么走……走……那么远……”

    梁猗猗小狗似的吐出舌头,拖着沉重双腿机械迈向前方,只觉得那村子遥不可及。顾久轻快地在前面走:“这么点路就累了,你不是本地人吧?”

    “谁说的,我籍贯在这儿!”

    梁猗猗想起梁村很少外姓人,反问顾久:“你不是本地人吧?”

    回答她的,只有顾久一声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