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九章 旧事(一)

沈碧瓷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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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十一月,北京的天气骤然转冷。有了去年过冬经验的诸人,早早的翻出厚实的棉衣裘皮。对了,今年还多了种新事物:羊毛衫。

    文澜近半年来专研针织花纹,推出了各种花纹及针法。花鸟鱼虫皆能用针线织于衣上。

    许家姐妹结合针法,织出长短不一,内穿外穿款式各异的几十种毛衫再向外推广,是以今年北京城内,几乎人手一件羊毛衫!

    贵有贵的显摆,穷有穷的穿法。

    普通人家厚厚实实一件平针毛衣捂身上,再加件棉袄,围着火炉便能熬过一个冬天。

    至于有钱人——阿寿脱了裘衣,又特意解开厚缎子的外套,露出里面缝着闪亮珍珠与碧玉绣成兰草花纹的羊毛马甲,笑嘻嘻的道:“这羊毛衫,真是暖和!”

    白棠舔了下后槽牙,莫名想起某珠光宝器的内衣品牌:这放前世,就是奢侈品牌的手工定制限量版啊!一件至少卖它个十来万!

    阿寿显摆够了,方坐进围炉里,笑嘻嘻的道:“白棠,我和妍妍的好日子快到了。”

    “恭喜恭喜。”

    阿寿眼珠子微转:“咱们一家人,不说二话。我想烧几只瓷器,成亲时专用的,你看怎么样?”

    “几只?”白棠斜眼瞅他,“够用?”

    阿寿搓了搓手:“那你说烧多少合适?”

    白棠没好气的搁了笔。怎么近来人人都当他是免费的资询顾问?眼前这个,还想当自己是便宜设计师!

    “你要烧成亲专用的瓷器,先给个清单。”白棠微笑,“我帮你设计图样!”

    阿寿来不及感谢,又听他道:“按件计费。如果要大量生产,老规矩。”

    阿寿的脸垮了下,又扬起笑容:“那还用你说?”他瞧了眼白棠案上鸦青色的纸,眨了眨眼,“这是磁青纸吧?”

    “嗯。”

    “巧了。前日听说,今儿的腊八节京城内的寺庙要一块举办个佛家宝物大展!”

    白棠颇为惊诧:“那可是不得了的大事!”

    “对啊。”阿寿拍桌子,“你也知道,这些和尚贼有钱!哪家寺庙没几件压箱底的宝贝?咱们有机会大开眼界了。”

    白棠颇为向往:“不知有些什么宝贝!”

    “磁青纸啊!”阿寿呶呶嘴,“清远寺这回拿出来展览的,据说是大唐的文成公主亲自督造的磁青纸,亲手抄写的《妙法莲华经》!”

    白棠心头大震:什么?!

    《妙法莲华经》!那怎么可能?!

    白棠人仿佛抽空般。横空出现的《妙法莲华经》令他的思绪促不及防的跌回了前世。

    前世,他成名前后,去过几次敦煌采风。在漫天的热舞黄沙中,他背着沉重的画架,汗湿夹背,形象全无。他身边的秦岭却堪称奇迹的依然衣冠楚楚,风度翩翩。

    许丹龄满腹牢骚:“我这来儿临摹壁画,你跟着来做什么?”

    秦岭没吱声,只看了眼手表上的指南针。

    许大师秒懂,呵了声:“我有请导游!迷不了路!”

    秦岭勾了勾唇角:“我就看个时间……”

    MD!许大师灌了口水:“得了!我还不了解你?不见鬼子不拉线不见兔子不撒鹰。到底为什么来的?”

    秦岭微不可闻的叹息:“最新消息,唐卷《妙法莲花经》最后的出现之处,就是敦煌。”

    这么巧?!难怪秦岭放着舒适的日子不过来敦煌陪他吃沙子。

    于是,秦岭在敦煌一留就是大半年。早晚悍马接送许丹龄,还带了营养师厨师随行,生怕俩人的肠胃克化不了当地的饮食。

    许丹龄的目的并不只是壁画。敦煌这地方曾是丝绸之路的要冲,中西文化交汇之处。他想找的,是能够开拓木版水画新里程的灵感!顺便,帮着秦岭一块寻找《妙法莲华经》。

    “盛唐留下了一千多个石窟,大半已毁。”秦岭站在沙漠的夕阳下瞭望地平线,“人类再怎么努力,也经不起历史洪荒的碾压。”

    许大师蹲地上刷着一块干枯的木板,头也不抬的嗤笑:“这么悲观?”

    秦岭望着他:“现实而已。”

    “瞧瞧我发现了什么!”许丹龄递给他一块木头。

    秦岭研究了片刻,惊讶道:“雕版?”

    只剩两指大小的木板已经饱受风沙的摧残,若不是许丹龄细心,无人注意到上头凹凸的花纹。

    “看看上头的字。”许大师眼底闪着不怀好意的光芒。

    秦岭错愕间,摸清了雕版上的内容:“刻的是……席万……”

    他思绪飞快的转动着,却见许丹龄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怎么了?”

    大师掩面轻笑。

    秦岭怔圆了眼睛,木片砸他肩上:“你耍我?!”

    急忙捡回木片,许丹龄吹去沙子:“我好不容易清理干净的!”

    秦岭背过他对着地图对照了一番,失笑道:“这里附近几十年前有个老旧的雕版印刷场。刻些壁画售卖。后来建了新厂,这儿就废弃了。”

    “难怪。”许丹龄皱眉,忽然间想到什么,“你那《妙法莲华经》的消息哪儿来的?”

    “有位在酒泉工作过的革命老前辈,年轻时和友人的书信往来中,提及他曾经在敦煌见到过深蓝色的纸上用金泥写的经文。”

    “革命老前辈?”许丹龄愕然,“你怎么不早说!”

    秦岭蹙眉问他:“有什么问题?”

    “你在浪费我宝贵的时间!”许大师踢了一脚,漫天的沙子。

    “怎么说?”

    “酒泉工作的老革命!”许大师鼻孔出气,“年轻时的书信,你想想,那是什么时候?”

    秦岭蹙眉:特殊时期。

    许大师哀叹,“那时候别说佛经,连佛像寺庙都被毁得差不多了。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我估摸着你心心念念的宝贝是凶多吉少了!”

    秦岭反笑了起来:“这么悲观?”

    “现实而已!”许丹龄挥着手,“行了,你也别陪我在这里耗着了,早点回苏州吧!”

    “我有种直觉。”秦岭望着好友手中的木片,“《妙法莲华经》,一定还在!”

    许丹龄是搞艺术的人,搞艺术的人对直觉还真有种莫名的依赖。他摸着木片想了会儿:“那就只有一条路好走了!”

    傍晚,俩人回到住宿的酒店,询问了当地的几家旧书市场,次日便依次闲逛了起来。

    名为飞天的旧书市出乎意料的整齐壮观!高低错落的书铺内外人头济济,放眼望去,竟然见不到边。

    简单的书铺支个摊子卖些旧书旧画卷,大的书店装修精良,扑面而来的敦煌风格让人疑似进了画窟。最让人意外的,书市里还有几家专卖...书画及纪念品的书店。

    许丹龄与秦岭对视一眼,迈进店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