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好大的手笔

春梦关情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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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2章好大的手笔

    魏鸾带着尤珠下楼那会儿,一楼的大堂之中,仍旧没有人。

    她脚下没犹豫,连顿都没有顿一下,径直的就往门口方向而去。

    方一出了门来,正赶上黎晏从外头往里进,两个人撞了个正着,魏鸾四下扫过一圈儿,不见赵隼身影,于是她啧了声往后小退半步:“你吩咐了赵隼去办事儿?”

    黎晏倒也不打马虎眼,点了头说是:“你找他?”

    “我不找他,我找你。”

    黎晏看看她身后站着的尤珠,须臾无奈的冲着丫头摆了摆手:“你且退到一旁去吧。”

    尤珠是知道魏鸾脾气的,她不发话,若是听了齐王殿下的,这就退到一旁,只怕姑娘又要着恼,平日里倒也就算了,今儿姑娘在楼上说了那样一番话,才特意带着她下来寻的齐王,这会子……

    她犹豫了须臾,又悄悄地扯了扯魏鸾袖口处。

    魏鸾原也不是真的拘着丫头听什么,黎晏要不吭声,那就正好叫尤珠瞧一瞧,也趁早把那样的心思尽数收起来,可黎晏既不愿她在跟前伺候,那没必要为这个同黎晏怄气。

    于是她略往外扯了一把衣袖:“那你先去吧。”

    丫头如释重负,拜过了辞礼,便脚下生了风一样,扭头就走远了去。

    黎晏把眉心微拢,嘴角却扬着弧度:“平日见尤珠都是稳稳当当的一个丫头,今儿是叫你吓唬住了吗?走的这样快,我成了洪水猛兽,她避我唯恐不及?”

    魏鸾翻个白眼,也不接他这一茬打趣,只扬了声问他:“你打发赵隼做什么去?”

    “若不为着听不见我们的谈话,你怕也不下楼吧?”

    其实黎晏见着她的那会儿,心里是有些发虚的,赵隼的话犹在耳畔,他自己也不是不知道,这样去调查孙夫人当年为人处事如何,摆明是受了流言影响,落在魏鸾眼中,就成了他疑心她亲娘,没得要生气。

    不过他脑子转一转,倒也想出应对之法来,反做出一副气定神闲的姿态,全然不怕魏鸾质问什么。

    魏鸾一耸肩,顺势望过去:“你是为了引我下楼来才叫了赵隼出门去说话,还是有什么事情要瞒着我,是不能叫我听的,才叫了他到外头去吩咐?”

    她连声的问,稍顿了一回,也没叫黎晏回她话,就自顾自的又往下说:“我本以为该是后者,分明是怕我听见,才拉了他到外头。我起了疑心下楼来,果然四下里不见赵隼身影,他是领了你的吩咐去办差事了,至于办的什么差——黎晏,你敢与我明说吗?”

    她机敏,也了解他,其实一猜一个准儿,只不过是他今次打定了主意要将她骗上一骗罢了。

    故而魏鸾话音落下,黎晏一拧眉:“我有什么好瞒着你?又有什么不敢与你明说的?这么些年了,你的事儿我何时不当做自己的事情来办呢?外头起了那样的传言,弄得你心情不好,一连几天门也不出,人也不见,凭我和你大哥怎么劝,就是叫不开你的那扇门,我心里着急,又拿你没办法,眼下不过是打发了赵隼派人回京一趟,去查实一些事情,到你嘴里,竟成了这样的话了?”

    魏鸾眯起眼来,把他的话仔细的分辨了一回:“你叫赵隼查陈家,没查出结果?”

    他恩了一嗓子,把赵隼先前回他的那些话,与魏鸾又说了一遍:“其实陈家未必就是真正干净,但目下是查不出端倪,况且赵隼说的也没错,真出了事,第一个怀疑的就是陈家,陈正廷是不要命了,才敢连我一起拖下水,这样来败坏我的名声。”

    魏鸾嗤了声:“他老奸巨猾,谁又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说不准就这样轻易将你骗了也未可知。”

    “那也是他的本事,”黎晏压根儿也没当回事儿似的,“也只是眼下撂开手,陈家那头我还叫人盯着呢。你也想想,才出了事,要真是陈正廷干的,他如今战战兢兢,不定怎么小心防备,现在把人手抽调开,等他放松下来,要真是他,还怕抓不着他的把柄了?”

    外头的事情,一向是他拿主意,就像是上次叫他去查的事儿,都是一样的。

    虽说事情是她想的,可拿主意的全是他,他说什么,她听就是,横竖他不会害她,更不会坑她,办什么事儿,做什么决定,都是为她考虑过的,若然对她不利,他也不会干。

    既然他都这样说了,魏鸾也不会揪着陈家不放,弄来弄去没意思,平白伤了她和黎晏的情分,还显得她无理取闹又不懂事。

    只是他方才说什么?

    魏鸾想起那句到京城去查实一些事,也不知怎么的,心口突突的,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她觉出怪异,却又说不上来那样的怪异从何而来。

    于是她定睛打量着黎晏:“那你叫赵隼回京去查什么?”

    “不是叫他回去,是叫他派了人回去。过阵子得宝自滨州来,安置得宝的差事,交给谁我都不放心,得他亲自来办,回京去查线索的事,虽然也要紧,但不是非他不可。”他同魏鸾解释了两句,原本想敷衍过去,可观她神色,恐怕随意敷衍,她更加要心生疑虑,是以他略想了想,“我想来,把当年京城的事情说的有鼻子有眼,只怕散播谣言的,同昔年京中有些关联。说到底,这些流言中伤了你,更是中伤了你爹,这是同你们魏家结了仇的。”

    魏鸾稍稍放下心来:“你叫人去查当年同我们家结怨的人家吗?”她抿起唇来细想了想,“那何不去问一问我大哥?怎么还要自己派人回去查?”

    “你大哥那会儿也只是半大的孩子,什么人与你魏家结仇,你爹未必全都告诉他,再者说来,结仇结怨,也并不是全都在明面儿上。”黎晏背着手在身后,略叹了口气,“其实现在一点头绪也没有,什么线索都不知道,就是派了人回京查,恐怕也是大海捞针,难有什么线索到手,但要不去做,我又实在不甘心。”

    魏鸾吞了口口水:“那这些人干这样的事情,要说真不是陈家,不就把陈家一并拖下水?你要查,倒不如查一查,同我们家,还有陈家结了怨的呢。”

    却不想黎晏摇了头说其实不然:“这是冲着你们家来的,并非冲着他们陈家。说穿了,只是正巧赶上了咱们到湖州查你表哥的案子,又正好与陈家接触上,这不过是个契机。那些人背地里散播谣言,是给陈家泼脏水这不假,但他们的初衷,并不是为了给陈家泼脏水,才如此行事,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他说的云山雾绕,绕来绕去的,差点儿把魏鸾给绕糊涂了。

    她压了压太阳穴处,黎晏也不催她,眼看着她鼻尖浸上一层薄珠,刚想张口叫她别想了,那头魏鸾就已经了然的哦了一嗓子。

    她这一声拖的很长,尾音悠扬上挑,煞是好听:“按你这样说来,今次便不是陈家,换做什么王家郑家,仍旧会有这样的谣言四起,一场风波,只为中伤我们魏家,倒成了陈家是平白受到牵连,还要被我们疑心的。”

    黎晏仔细的品了品,这话里头满是真诚,没有嘲弄,也没有讥讽,他才敢应了句是:“不过我方才也说了,陈家这里并没有完全丢开手,湖州这头也还打发了人在追查。”

    他说着兀自顿了声,猛地想起什么似的,叫了声阿鸾,就收住了后话。

    魏鸾眼底闪过狐疑:“怎么了?”

    他才扯出一抹笑来,安抚的语气再没那么浓烈的:“赵隼办事有分寸,派回京城的人都是可靠又机灵的,我叮嘱过,悄悄地,不许惊动人,你不用怕会惊动了宫里头。”

    那股暖流,由脚底升起,径直涌入了心头。

    他知道她在怕什么,在担忧什么。

    上次与他说的那些话,他一直都铭记在心里,虽然嘴上没有再说过什么,可是他做每一件事,都惦记着,她害怕宫里——

    魏鸾吸了吸鼻尖:“我知道你会护着我。”

    可这句话听来又是那样的苍白无力。

    黎晏没由来的苦笑一回:“你上次说的不错,也许也会有我护不住你的那一天。但阿鸾,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会尽我所能的来呵护你,如果有朝一日,我办不到了——”

    他拖长了尾音,却再没说出后面的话。

    他高高在上,宗室中以他最为贵重,可这天下,到底不是握在他手中。

    大梁的江山,掌着生死的,只有他皇兄一人而已。

    皇兄能顺着他,自然也能不听他的,要真的有阿鸾说的那一日,他真正能豁出去的,也不过这条命罢了。

    只是这样的话,委实没必要说与她听,一来叫她忧心更重,二来平添她的负担。

    魏鸾到底是伶俐的,他乍然收了声,她也不追问,心里再清楚不过,那没说完的话,分量太重了,重到他们十几年从小长大的情分,她也承受不起。

    所以他不说,宁可她不知道,她自然,也不会再问。

    魏鸾眼中隐隐有了笑意。

    这就是黎晏,她一个人的黎晏,这天底下最好的一个黎晏啊——

    二人这里的温情尚存,黎晏正待还要与她说上几句亲密的话,外头赵隼又疾步而来。

    魏鸾眼尖,又对着客栈小院门口的方向站着,是以赵隼刚一绕过了影壁墙,她一眼就瞧见了。

    她咦了一声,抬手指过去,话却是冲着黎晏说:“赵隼怎么又回来了?”

    黎晏下意识转过身去看,果然见赵隼脚下生风,神色也是匆匆的。

    他面色凝重站定住,等赵隼走近了,也没等着叫行礼,开口只问他:“外头出事了?”

    “拿住了几个人,倒说不上是不是最初散播谣言的,只是混在茶楼酒肆之中,又或是三教九流聚集的地方,把这些话传的更加有模有样,就像他们亲眼见的一样。”赵隼始终低着头,这会子为着魏鸾站在一旁,他回起话来,只更加小心谨慎,唯恐哪一个字说的不稳妥,冲撞了魏鸾,给自己招惹麻烦,“底下的奴才也审过问过,都是些嘴上没把门的人,也没什么定性,经不住吓唬,几句话就交代了,说是有人给了他们银子,一天二两,叫他们干这些事儿,那些话也是有人教的。”

    黎晏和魏鸾皆是倒吸口凉气。

    好大的手笔。

    一天二两银子,花这么多的钱去雇人干这样的事儿……

    黎晏侧目看魏鸾:“看来我说的不错,这样去中伤你们魏家的人,必是大贵之家。我估摸着,当珠和尤珠两个丫头跟在你身边做大丫头这些年,一个月的例银,也拿不到二两吧?”

    是拿不到的。

    温氏去的也早,之后这些年爹再没有正经纳妾,但早些年也听齐娘无意间说起,温氏在的时候,一个月的例银也不过二两银子,那就是做姨娘的例,后来她生下一双儿女,爹又宠她,府里上下拿她做侧室看,章氏面子上做好人,才把温氏的例银抬到了侧夫人的例上去,成了一个月二十两,是正经主子的开销了。

    现如今这些恶人,竟拿出这样的手笔,雇了人在湖州城中四处为乱。

    魏鸾面色沉下去:“其心可诛,这些人真是叫人恶心的厉害!倒也不知我魏家如何得罪了他们,叫他们舍出这些银子,干这样龌龊的勾当!”

    她动了肝火,黎晏听得出来,于是转了头又去问赵隼:“既然这些话是有人教他们的,那就总该见过?”

    赵隼却摇了头说没有:“奴才们也都问了,见是见过,可没见过脸,先前来人教他们说那些话,是蒙着脸的,至于银子,都是放在城郊往西五里地的一间破庙,他们自个儿到庙里去取,再没与那个人见过了。”

    看样子,这个人不光是有钱,还十分有脑子,知道事发或许会被查到端倪,从一开始就做了完全之策,即便他们在城中抓了这些人,为着没见过面,自然说不出所以然,抓了也是白抓,背后这个黑手,仍旧能够全身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