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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4章乱套
齐州城中乱了套,为的,自然是天子一道赐婚的圣旨。
彼时郭闵安是最早知道消息的,一连两日,他犹豫不决,不晓得自己到底该不该到魏家去走一趟。
半年以来的很多事情,到如今,他多少心里有数了。
王全没有死,可是人却不见了,他虽然还没有铁证,但也已经查到蛛丝马迹,多半与魏业脱不了干系。
这件事情他压下不提,本来是想着,等到出了年,齐王回了齐州城,他总要同这位殿下回禀一声,才好真正动一动魏业,以免伤了魏家的脸面,弄得齐王殿下发了性,连他也讨不着好果子吃。
再加上这件事情并不是十分紧要,横竖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魏业人就在齐州,魏家这么大的家业,也不是的,是以他也只是暗中派了人盯着魏家,却又不敢惊动了任何人。
可是谁承想,齐王殿下还没等回来,却等来了一道天子为魏鸾和齐王殿下指婚的圣旨。
这圣旨犹豫晴天霹雳,连久经官场的郭闵安,也一时没了分寸。
往后那就是名正言顺的皇亲了,他还怎么查办?
再后来,齐州城中但凡是有些脸面的人家,都急着到魏家去道喜,刚巧又赶上年关将至,说什么双喜临门的,贺礼倒是没少送。
结果等到第二天,魏业索性称病不见人了。
郭闵安心中实在有些按耐不住,很想到魏家去瞧一瞧,可是白安和郑泽却劝下了他。
偏偏他这里消停下来,宋家又坐不住。
却原来旨意下达的那天,宋家得了消息,却并没有登门去送什么贺礼,当这齐州城中满城风雨的时候,他们家好似不动如山,一直到魏业称病不愿意见人,宋家老爷才带着他大儿子登门去,又有宋夫人领了宋宜姊妹两个往后院去。
彼时章氏撑着精神招呼了女眷,宋宜姊妹两个年纪又小,虽说早前同魏鸾闹过不痛快的,可魏家在齐州这么些年,其实魏鸾和她两个也算得上打小长起来的情分,这会子小孩子坐不住,闹着要去看魏鸾,章氏心想来这姊妹两个八成也没有安着什么好心,原本想推了的,可架不住宋夫人一旁打圆场,一来二去的,她也就打发了人去知会魏鸢一声,叫魏鸢陪着宋家姊妹往清乐院而去了。
实际上魏鸾知道赐婚的事情之后,并没有多大的欢喜,也没有多少怅然,仿佛这一切是本就应该如此的,不过时间早晚的问题而已。
那时候她心中最不解的,是黎晏此番回宫过年,临走之前压根儿就没有跟她提起过这件事,可他回了京,却紧着就办了,赐婚的旨意突然就下了,等明年她行过及笄礼,就能同黎晏做正头夫妻了。
魏鸾从前担心过,怕天子容不下魏家,她自己也会落得个前世那般惨淡的下场,还要连累家眷,满门遭罪,而黎晏有心无力,根本就护不住他们。
毕竟天子雷霆之威下,黎晏又能怎么办呢?
但是她重生一世,有很多事情都在她的意料之外,譬如胡氏,譬如孙家的命案,再譬如湖州城中的那些流言蜚语,还有就是黎晏的态度,她近来能够感觉得到,身边的人,瞒了她很多事情,不光是黎晏,还有齐娘,还有爹,可是她什么也不能问,也不想问,他们不愿意说,她就算再三的追问,怕也无果。
然而到如今,总令她意外的,便是这道赐婚的旨意了。
这两日多少人登门来道贺,她门都没出过,一个人也没见过。
章氏从前不善待他们兄妹,但如今也不知是怎么了,也许是为着这道赐婚的旨意,章氏对她的态度竟也和软起来,每每有了女眷登门,说是要见她的,章氏大多能推则推了,是以两日下来,魏鸾倒是乐得个清闲。
这会子魏鸢领着宋家姊妹进了门,远远地还是尤珠先瞧见了,拿手肘轻戳了当珠一把,当珠顺势往月洞门下看过去,见了宋家姊妹的身影,脸色登时就变了。
尤珠略一拧眉,轻咳一嗓子:“八成说是来道喜的,你别吊脸子,不成样子,我去告诉姑娘,你先去迎了大姑娘她们,可不要胡闹,叫人家说咱们失了礼数。”
当珠当然晓得。
原本她是个最孩子气的,但这旨意下来后,这两日尤珠成天在她耳朵边念叨,连齐娘也说,往后再不能那么使性子,尤其是当着人前,免得叫人家说她们姑娘是个不会调教人的,又或是仗着天子赐婚便越发的目中无人。
当珠一开始想不明白,这里头又哪里有关系了呢?
她一向都是这么一个人,外头好些人也是知道的,可后来她想明白了,也想通了,便就收敛了。
这会儿尤珠撂了帘子进门去回话,她肃容敛神,提了裙摆迎上了前去。
魏鸾是靠在西墙月窗下的美人榻上的,屋里地龙烧的暖烘烘的,她身上穿的就单薄些,手里头捧了一卷书册,有一下没一下的翻着书页,实则心不在焉。
尤珠三两步近了前去,声儿也放轻柔:“姑娘,大姑娘陪着宋家的两位姑娘过来了。”
魏鸾一拧眉,书卷随手就撂开了:“宋宜姊妹来干什么?上房院这两日不是把这些不相干的人都拦下了吗?今儿怎么又叫她们到清乐院来?”
尤珠摇头:“但估摸着是来者不善吧,本来宋夫人带了她们来的,先前又跟姑娘闹过一回,我想着,夫人大约不愿叫她们到清乐院来扰了姑娘清净,可恐怕人家不干呢。”
宋宜倒还好些,就是那个宋宁——
这丫头不知道打的什么鬼主意,她也许喜欢黎晏,可那样的喜欢,微不足道,她最喜欢的,永远都只有她自己。
上次秦令歆到齐州城,宋家花房中一见,魏鸾便已经有了这样的念头。
宋宁这样的人,这一辈子,都注定了是个失败者。
从小到大她活在宋宜的阴影之下,原本也认命了,可是自己的出现,又叫她那个沉寂多年的心,变的躁动不安分起来。
说起来也可笑了,实际上还是宋宁她自己打心眼儿里不肯认命,不然何至于随便出现一个什么人,就能这样影响了她?
尤珠这话倒是没说错。
章氏这些日子性情大变似的,但也架不住人家非要到清乐院来走这一趟。
宋宜是跟她动过手的人,当初又被黎晏派了人几乎是一路提着到的魏家来,跪在他们魏家的正堂之中,好好的一个闺阁女孩儿,闹的这样丢脸,宋宜多少日子都没出过门,没见过人。
宋宁呢?
有了上次的花房一事,宋宁也未见得多愿意同她走动往来。
是以这姐妹两个今日只怕真的是来者不善的。
那既然是来者不善……
魏鸾反手摸了摸鼻尖儿:“你去把人打发了?”
尤珠撇了撇嘴:“大姑娘还陪着呢,再说这赐婚的旨意才刚来,还热乎着,姑娘就这么躲着不见人,人家都登门到了清乐院了,您还要把人往外轰,这不是叫人家说,姑娘拿乔托大吗?现如今还没有进了齐王府呢,就摆足了齐王妃的架势,外头还不知道要传的如何难听。宋家那两位姑娘,又都不是好相与的,真把人赶走了,出了咱们家的大门,嘴长在人家身上,可不知道要说出什么话来了。”
魏鸾心里头烦的很,眼下黎晏又不在齐州城,她也实在不想听见什么乱七八糟的闲话,想了想,便也就挪动着起了身:“那就听你的,我去见见她们。”
再说那头当珠一路领着人往清乐院的小花厅去,又打发底下的丫头们上了茶水点心,魏鸢也只是象征性的催了两句,便再没有过多的催促过。
她正想着要不到屋里去看看姑娘怎么还不来,刚想要转头出门呢,迎面撞上了魏鸾领着丫头进门来,便往旁边儿靠了靠,什么都没再说。
魏鸾进了门,瞧着宋宜和宋宁姊妹两个看起来倒是满面春色的,只是两个人笑意都并不达眼底,她背着手在身后:“有好些日子不见了,如今腊月里天寒地冻的,我又惫懒,不愿意出门,上个月你们家的宴,我也没有去,今儿倒难得你们惦记着,还想着来看看我。”
宋宜嘴角上扬,却是皮笑肉不笑:“当然是要来看看你呢,你如今是大喜,得了陛下指婚的人,将来就是堂堂正正的齐王妃,咱们再见面,我们姐妹得恭敬着,好歹也是打小长起来的情分,自然要来贺一贺你的。”
她说这话听来莫名就怪得很,魏鸾往一旁坐下去,拿眼角的余光扫过去,也不正眼看她:“我同元乐郡主是打小的情分,同齐王也是,同你嘛——要说算,也算,要说不算,也不算。不过你既然是诚心来贺我,我也感念你的这个心意,你还有别的事?”
魏鸾这话说的不客气,当场就把宋宜给噎了回去,她一张小脸儿五光十色的,难看极了。
魏鸢坐在一旁直拧眉:“鸾儿,怎么说话的?你这是在家里闷了几日,没睡醒吗?”
魏鸾仍旧撇嘴:“姐姐这样说,那就当我是没睡醒吧,只是我这个人,一向记仇是惯了的,当日挨了别人一巴掌,我可是记到了今天。我是好心的放过了,不愿意大家闹的太难看,到底是姑娘家,要脸面,真叫齐王发落起来,未免也太不好看,只是有些人呢,偏偏不领情,今儿个还要上门来自找没趣儿。”
她一面说,一面啧两声又咂舌:“我说的不对吗?我瞧你脸色不大好看。”
宋宜的脸色当然好看不起来,魏鸾话里话外指着她鼻子骂,话说得这么难听,她要还能笑脸相对,那她便成了圣人了!
倒是那头一直没有说话的宋宁,这会儿拉下脸来,面上再不见了伪善了笑容,嗤了两声:“到底如今是要做王妃娘娘的人呢,说起话来底气十足,和从前真是不一样了。我怎么却记得,当日郡主到齐州来的时候,你也未见得与郡主如何亲近,今日反倒一张口,成了从小的情分,只怕这个情分,郡主是不大放在心上的,如今这赐婚的旨意,真正是几家欢喜几家愁,不晓得来日你要到京城去谢恩时,在京中见了元乐郡主,郡主她会不会想着你们从小长起来的情分,真心实意的贺一贺你呢?”
宋宁话到此处又略顿了顿声,到后来,几不可闻的轻笑出声来:“我只怕郡主见了你,想起她这十年间的感情全都付之东流,恨不能扒了你的皮,喝了你的血了。”
说这话便是存了心要恶心人了。
不要说魏鸾,就连一旁的魏鸢,也黑了脸。
魏鸢到底还是魏家的嫡长女,她对魏鸾有再多的不满,生出再多嫉妒的心思,也见不得有人站在她魏家的宅子里,这样子出言不逊的欺负她魏家人。
她眉目间清冷一片,眼风一横,扫了过去:“你今儿随着你母亲登门,是特意来跟鸾儿说这些话的?这些话,是要说给鸾儿听,还是要说给我们魏家听?宋宁,你也是闺阁女孩儿,宋家也给你请过女夫子,你阿兄也下场科考,将来等着做官,等着出人头地,难道正经的道理你却不懂了?赐婚那是陛下的心意,谁敢有所怨怼,就是对陛下不满,就算是元乐郡主,来日鸾儿与齐王殿下完婚,入京去谢恩,她见了我们鸾儿,也得恭敬客气的称一声齐王妃,年少不经事时的小打小闹,也都该烟消云散了,难不成与你所说,郡主实则心存怨怼,不满鸾儿做了这个齐王妃,那岂不是怨怼陛下,心中恼怒陛下棒打鸳鸯了?”
魏鸢正经说起这些话时,端的气势十足,越到后来,眸色便越发坚定,目光灼灼的,视线又始终落在宋宁的身上:“你的这些话,未免也太无知,太轻狂,倘或传了出去,你宋家便是出个新科状元,也担待不起,你的言辞无状,是打算叫你父兄替你担待,还是你自己一力承担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