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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垣夕很迷:“啊?为什么?怎么会这样?是这些天劳动强度过大让你受不了了?”
“才不是!我是觉得没必要一定要用小康便利店的模式去战斗。格拉比开始外卖业务也不过就是一年都不到的时间,我直接用外卖模式去东南亚创业,不见得会输!”
伊丽莎白说着,看楚垣夕想反驳,不给他开口的时间,马上急迫的说:“你听我说,楚,我是这么考虑的。首先是,格拉比的外卖做的好吗?以我的消息来源,似乎一般般,至少和天朝相比很一般,渗透率和活跃增长都没让我吃惊。
第二,天朝的外卖行业已经持续战斗了很多年,模式成熟,人才特别丰富,成功的和失败的经验都很多。甚至连APP、代码都是现成的,开发者随便招都能招到,这是东南亚无法比拟的优势,就连格拉比都到帝都来建研发中心招募攻城狮。”
袁苜这时加入话题:“你先等一下大侦探,你是怎么对天朝外卖这么了解的?你当初不是来调查共享出行的吗?”
“啊?我入境这么长时间了,90%都在点外卖,然后就产生了一些想法。我最想的是回到米国做外卖,甚至在楚把我拉进公司之前,我还跟随外卖骑手跑了几圈。不夸张的说,现在我对你们外卖的运营和管理流程已经比较清楚了,确实比米国那边领先一个时代。”
说话时,楚垣夕一直面色古怪的盯着她,甚至于古怪的有点太刻意了,刻意到伊丽莎白把大白眼一翻,“我知道我知道,我只是想想而已。没有一次成功的创业经历,别说用户了,投资人也不会相信我。”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心。
对米国的外卖产业,楚垣夕只是略微知道一点,而且还是2016年的情况居多,外卖骑手不计件,而是采用时薪制,薪资非常低,不过客户普遍有给小费的习惯,稍微能够找补一点。所以他也挺好奇的,“米国,送餐还是那么慢吗?”
“别提了!”伊丽莎白一脸嫌弃,“你们这边基本上15分钟到20分钟,我们那边一个小时已经不算慢了。你们这边骑手是‘专送’和‘众包’两种形式,都是后台系统调拨订单直接派给骑手或者抢单,我们那边大部分都是订单给到商家,然后商家自己派单,简直不能再low了。我把你们这边的先进经验和系统引入,保证打爆他们。”
“要么说你得在小康进修一段时间呢,你这是典型的没做过互联网啊。”楚垣夕开启嘲讽,“世界上就你聪明别人都是傻子?照你这么说,天朝这么多干外卖的,随便去个人到米国,找个当地人合作,都能吊打米国同行了?一点互联网的思维习惯都没有。
互联网,是一个互相学习速度最快的环境,只要出现先进的东西,而且没有壁垒,马上就会被人学走。模式创新只能领先非常短的时间,不会超过半年,这个时间窗口里,创业者必须构建起壁垒,要么是资金壁垒,要么是数据壁垒,要么是品牌壁垒,要么是……总之,米国的情况说明米国那边就没法推动我们这边的模式。不过,我也产生了一点新的想法。”
袁苜心里咯噔一下,自从被老哥训过了之后,她已经不敢轻易质疑楚垣夕了,而是仔细思考楚垣夕的套路以求能够跟上节奏。不过越是如此,越有一种祈求楚垣夕别再出幺蛾子了的想法,最好能够按部就班。即便是循规蹈矩也是按照楚垣夕自己的规和矩,按照他的里程碑表就已经很超前了,而他每出一个新的幺蛾子,都代表着一笔额外的费用,做CFO的心脏太小吃不消啊!
这份心理上的压力,不坐在小康CFO的岗位上是体会不到的,那真是一半是海水,一半是火焰。
不过转念一想,楚垣夕的幺蛾子要是出在外卖上可能还好一点点。说到外卖,她这个做投行的还是略懂一二的,毕竟这是热门风口,全民生意,即使米国那边也略有耳闻。
米国2018年的外卖市场是170亿$,而且仍然飞速增长中,这是个一眼可见的大市场,而且进入门槛不高,最近出现的黑马是几个华裔搞起来的DoorDash,拿了软银5亿$的投资,学美团学的比较像,因此快速侵蚀着这个市场,也难怪伊丽莎白动心。
比较有趣的是DoorDash新晋崛起没有数据能力,因此向Uber请求数据服务,用来精确测算外卖抵达时间。同时Uber自己也搞外卖,子公司叫UberEats,原本是米国外卖三强之一,靠着对低价订单的补贴降低起送门槛拿到一定的市场份额,但似乎对数据的利用不够深,现在业务规模已经被DoorDash快速赶超了。
这就是米国外卖的现状,和天朝相比确实比较low。市场老大Grubhub一直把订单实时追踪作为卖点进行宣传,其实就是一点可怜的数据和地图能力,在天朝是特么标配,谁做外卖没这个会被用户喷死。
可以说天朝的外卖是建立在用户极大话语权上的,平台必须快速匹配用户需求,否则就会被快打旋风一样的对手打死,而米国外卖简直小学生,连商家都打不通,地面能力几乎为零。
所以,袁苜越想越迷,一会觉得伊丽莎白想回米国做外卖是有道理的,一会又觉得楚垣夕的推论应该是对的,于是她完全忘记了楚垣夕和伊丽莎白讨论的,是要不要去东南亚做外卖?
终于,楚垣夕把话题拉了回来:“我的想法是,米国你暂时不可能去,去南洋也不要做外卖,做外卖你会发现还有一个强劲的对手叫行走杰克。行走杰克现在也走出印尼了,进入泰国、李家坡和越南等地,三个主业打车、移动支付和外卖。
他们背后可是美团、狗东和大企鹅,在外卖领域要经验有经验要技术有技术,外卖业务肯定会成为格拉比的劲敌,甚至于更强。格拉比无非就是承接Uber的外卖资源而已,我和你一样,并不看好格拉比的外卖,但你可能忽略了行走杰克的力量。你现在去做外卖,我给你再多的钱你都是行业老三,对吧?行业老三在老大和老二战斗的时候是什么命运你知道吗?”
大象打架!茶室中的两个女人不约而同的想到了这个最经典的商业场景,特别是袁苜,国内老大老二打一场轰轰烈烈的大决战之后谁都奈何不了谁,然后老三悄无声息的灭亡,这种事情简直不要太多。为什么?因为老大老二都拿出几亿乃至几十亿来打,这钱打到哪去了?形成溅射伤害,无差别的对其它友商进行输出。
一时间两人都没说话,只听楚垣夕慢悠悠的说:“但是看着南洋的外卖市场这么肥美,咱们如果条件合适为什么不插一手呢?所以,你还是按照原计划实习,等到出发的时候,你的业务可以稍微变通一下。”
“怎么变通?”
“做即时配送服务,成为格拉比和行走杰克的朋友,你们觉得怎么样?他们挖矿咱们给他们卖水……以及,挖—他—们—的—山—根!”
“即时配送服务?”袁苜和伊丽莎白异口同声,而且都是问句,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楚垣夕的chenglish到底说的啥。
“你是说,像闪送那样?”
袁苜换回汉语确认,结果换来楚垣夕摇头:“闪送的规模太小了,而且C2C的业务太零散。我给大侦探设计的方案就是,去了之后先开店,以便利店为据点,猛招骑手,通过对骑手的优质服务,把骑手资源抓住,然后——”
楚垣夕说着比划了一个手刀,大上段斜下一切,“在他们进行外卖大战的时候,大侦探在后边偷偷变身为骑手的资源头部,你们觉得会发生什么呢?南洋的本地生活业务,不可能像米国那样滞涩,因为人口密度非常大。但同样也不太可能像天朝这么发达流畅,因为拥挤杂乱并且不安全。”
这时伊丽莎白的眼睛变得极为聚焦:“等一下,我突然想到,外卖是必须处理商家、用户和骑手三者之间的关系,按照天朝的体制,不但要有系统控制,中间还必须有渠道运营商的介入,有站长调单,总之是个超复杂的体系。但是做即时配送服务似乎没有这么复杂?”
“虽然人多了之后必定复杂,但是你说的对,相当于把米国外卖中的商家派单业务单独截出来。这个业务的要领就在于快,快速形成规模,否则无论格拉比还是杰克都不会跟你谈的,只有你大到让他们无法忽视,他们才会把你当成合作伙伴,所以小康便利店是根基,是必经之路。
你不做外卖,但是等你规模大到一定程度之后,已经相当于打通了商家,随时随地都可以做外卖,就像美团+点评一样。美团为什么可以反超饿了么?因为点评就是它的壁垒,打通商家方面点评实在太牛逼了,逼得阿里不得不着急忙慌推出一个口碑来抗衡,然后做成一团乱麻。”
“对哦,做外卖的关键是打通商家。”伊丽莎白早就思考过好多遍了,而且是对比米国来思考。米国外卖业务跟天朝一比整体上就是个弟弟,为什么呢?
因为,以米国目前外卖界龙头老大Grubhub为例,到现在也才打通了不到6万个商家,占全米国餐饮商家数量不到10%,而美团通过点评打通了300来万商家,占全国餐饮店总数的30%。这就是鸿沟一样的差距。
思维链路如水,汩汩细流汇聚成河,这个瞬间,伊丽莎白脑子里的河流终于合拢,形成一个完整的闭环,脱口而出:“到时候小康的骑手踩着滑板车去送外卖?”
“这个主意好!”楚垣夕一拍巴掌,“这样都不用额外的费用了,只需要组织起人力就好!”
袁苜傻傻的问:“滑板车怎么送外卖?”
“滑板车前边也可以安个落地框啊,大件货装不了,送餐肯定是可以的。”伊丽莎白在米国的时候见过很多共享电动滑板车,也亲自体验过,如果在设计车型的时候就考虑送餐服务的需求,肯定是可以的。
她收集到的消息中,东南亚的生活节奏比天朝慢多了,送餐速度稍慢一些也没问题,何况滑板车并不慢。东南亚内部的状况复杂,有很多狭窄的小巷或者其它混沌的地形,骑摩托车送餐绝对速度快,但踩滑板车的适用场景想来也会有的,不过这得实地考察一下才知道。
想到此处,伊丽莎白的心中不由得泛起一阵波澜。本身东南亚小康确实是个很好的机会,是她这么长时间以来目光所及的所有机会中最好的一个,但是仍然感觉差那么点意思,一是拾楚垣夕的牙慧,二是天花板低。但现在这个项目已经成了一个黄金项目,宝藏市场+黄金项目,这样的机会即便是在硅谷也不多!
旋即,这股波澜扬起,变成一个大浪。她这些天不但在啃小康的计划,同时也把巴人娱乐的过往消化到肚子里。因此这一刻,她突然产生一个大胆的想法,但是袁苜在场……
她不由得用余光偷偷看了看袁苜,没想到这个小小的动作被楚垣夕尽收眼底:“有什么话就说吧,袁苜是不需要回避的,我会把我所有的事情告诉袁苜。”
伊丽莎白心说难道袁苜才是你的女朋友?但是既然楚垣夕都这么说了,那……那就说的委婉一点?
“关于小康东南亚,我觉得……我现在觉得它的价值很高。你知道,贵国有个阿里集团,孵化了蚂蚁和菜鸟,但是,这两家公司的股权结构……最终让它们都成了独角兽。”
楚垣夕听到蚂蚁的时候就听懂了,心说这是在试探我的人品还是她真是这么想的?
他缓缓的摇了摇头,“不需要。”
“为什么?”伊丽莎白很意外,如果楚垣夕确实是这么想的,或者这么想过,那她作为实际操作者,肯定也能跟着喝口汤啊,说不定就不止是30%的上限了呢?具体什么条件还不都是楚垣夕一句话的事?“巴人和小康之间的关系,你不就是这么操作的吗?一模一样。”
“不一样啊,巴人和小康的业务完全不同,这就是两家公司,互相都不在同一条产业链里,也不是上下游,就算有什么业务往来也是极少数。”楚垣夕没想到伊丽莎白的脑子里拐弯居然都拐到天边了,不由得心虚的看了一眼袁苜,因为其实伊丽莎白说的没错,他对巴人和小康之间的操作,和杰克马对阿里和蚂蚁&菜鸟之间的操作一般无二。
这个操作的精髓就在于第一家公司起到了孵化的作用但并不是孵化公司的控股公司,自然人才是被孵化企业的实控人。巴人对小康,起到的实际上就是孵化的作用,且不说场地,光是转岗的员工就有多少?后续对小康的投资实际上也不会少了巴人那一份。
但小康东南亚实在没有必要再玩一次这种操作了。别说是他,就算杰克马的操作,也被人诟病到今天,而蚂蚁和菜鸟勉强还可以说是阿里的上下游,可小康东南亚跟小康是绝对没有上下游的关系,完全是平行移植。
伊丽莎白没想到楚垣夕居然能够撇的一干二净,心说真是活见鬼了,你们这边的人不是都喜欢玩这种小动作的吗?大狗东的物流和金融不也是这么被强东哥利用绝对的控制权拆分出去的?她听说就是因为天朝创业者的这个恶习,使得来自大洋彼岸的投资者来到这边之后特别在意董事会席位和投票权。
她的余光再次扫到袁苜,袁苜也在思索。
仿佛心有灵犀一样,袁苜思考的也是同一件事,实际上不止是华尔街的投资者,他们这些本土的投资土著对这种事情的顾虑更多,甚至于提条件的时候也更狠。
只不过楚垣夕是个狼人,而且完全搞不懂他为什么在面对投资者的时候经验是如此的丰富,以至于所有本来可能出现的事情没开始都结束了,以至于连自己这样贴身紧逼都找不到楚垣夕一丝一毫的破绽。
虽然并不是专门为了找破绽而来到小康,但袁苜无论怎样都具备双重的身份,心里一直有口气吊着。打败楚垣夕,哪怕是精神上打败一次也可以让她得到满足,然而这一刻偏偏迟迟无法来到。
而楚垣夕则非常的轻松,不但收获了一颗硕大的智力成果,而且把背刺格拉比的想法从战术升级为战略。如果之前只是一把刀的话那现在这把刀就已经在火苗上加热过了,再切下去的时候带着dot伤害,每过一个小周期就会对目标进行“放血”,这真是极好的。
“那,我还约了个人,估计等半天了,你们先聊着。”楚垣夕放下茶杯,施施然走出茶室。
袁苜和伊丽莎白再次对视,然后一抿嘴:“我猜又是个美女。”
伊丽莎白摇头:“不是,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