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擂台
金鸩和虞康安谁都没有主意到这一句, 寇凛指出来后, 两人记忆回拨, 才想起楚修宁的确说过。
都翻篇儿大半天了, 寇凛才反应过来, 可见他的精神状态有多差。
“是这样的, 楚尚书想让金鸩给圣上递一封归降书, 说愿奉上全部家产,让你也帮着凑一些……”虞康安“好心”给寇凛解释一遍。
寇凛听的额角青筋猛窜几下,看向楚修宁, 似在询问他:您是认真的?
楚修宁面色如常,不答反问:“身体不适就回去歇着,非得掺合进来做什么?”
寇凛坐正:“我身在议事厅, 爹都编排起了我的钱财, 我若不来,怕是连我这个人都要被您给卖去南洋当苦力了吧?”
楚修宁:“怎么, 你不同意?”
寇凛:“当然不同意。”
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他不会同意的好吗?
楚修宁表情疑惑:“可咱们不是约定好, 分工合作, 我不插手你处理天影, 你也不插手我?”
“但这是我的钱,您怎能不经我点头就替我做决定啊?”
“昨夜是谁说自己也是楚家一份子?”
“是我。然而……”
“我替自家赘婿做决定, 有何不妥?”
寇凛:……
嘴巴张开又阖上, 阖上之后再张开, 无言以对。
楚狐狸应也只是随口一说,金鸩若真同意的话, 以他的财力,哪里用的着自己帮忙凑钱?
即使真凑些也没关系,自己手中还握有沈方的藏宝图,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只不过,仔细想想真是太可怕了。
他足用十年才积累了这么点儿财富,自从与楚家沾上关系,财产几乎缩水一半。
照着这个势头发展下去,他迟早成为真入赘女婿。
“诸位继续聊,我回去歇着了。”掌心撑住圈椅扶手,寇凛站起身往议事厅外走。
原来强撑着过来,是怕楚狐狸给他挖坑,现在发现,他在这里也没用,索性回房睡觉。
随后他就像朵小浪花,淹没在汪洋大海里。三人谁都没在注意这段小插曲,继续着他们的话题。
但无论楚修宁开出什么样的条件,金鸩的态度都很坚决。
不怕递归降书会丢失脸面,他是担不起这个风险。
这样大规模的硬仗打起来,还是海战,局势很难控制,谁也不知会有什么意外发生。
楚修宁也不敢保证一定能一举扳倒袁首辅,取而代之,开放海禁。
若是失败了,对楚修宁来说没有任何实质上的损失,不过是再等下次机会。
金鸩却损失惨重,东南海堪忧,沿海百姓往后的日子更是堪忧。
“楚尚书请尽早离开我麻风岛吧。”金鸩不想再继续说下去了,他站起身,对楚修宁下了逐客令,“你是官,我是贼,多有不便,金某人也就不留你了。”
“不急。”楚修宁理了理袖口,也站起身,笑容和煦,“四省调度尚未完成,眼下还有小半个月的时间,而我准备在岛上待足七日,若七日金老板仍不改心意,我便离开。”
金鸩斩钉截铁:“我心意已决,绝不会改变,楚尚书不必白费功夫。”
楚修宁微笑:“我从来是个知难而上,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人,金老板和虞总兵亦然。”
“楚尚书有话不妨直说。”金鸩听出他话里有话。
坐在楚修宁对面的虞康安冷静的看着他,知道先前都是铺垫,这才准备步入正题。
“譬如段冲,虞总兵不断对金老板灌输此子天生反叛,难以管教的思想,金老板依然执意等他认错。”楚修宁淡淡笑道,“金老板以为,是你改变心意,与我合作容易,还是段冲洗心革面,真心悔悟容易呢?”
金鸩岂是个蠢人,立刻明白过来:“楚尚书的意思是,你要帮我去规劝段冲?”
虞康安沉默。
不由想起段冲昨夜在地牢内提出的关于“立场”的疑问,虞康安翻来覆去一整夜,想的脑壳疼,也想不出该怎样回击他。
最可怕的是,明知他想法有误,但就是无法反驳。
思来想去,有那么一瞬间,竟觉得他好像没错。
楚修宁微笑颔首:“倘若我能在七日内治好金老板的心病,令段冲向金老板低头道歉,金老板能否答应我,仔细考虑一下与我结盟的事儿?”
金鸩神色微动,段冲不只是他的心病,更是他的软肋。
若谁真能教好段冲,无论是散尽家财还是要他的命,他都不会眨一下眼睛。
但是……
金鸩觑他一眼:“尚书大人,我知你乃太子师,门生遍朝野,可你连自己的儿子都没教好……”
“因为关心则乱。”提起自己的儿子,原本谈笑风生的楚修宁和他们露出了同样的神情,一种为人父母才能懂得的五味杂陈。
极快速的收拾心情,楚修宁脸上恢复得体的笑容,金鸩和虞康安都注视着他。
楚修宁提出问题:“你们谁能说出,犬子究竟哪里不好?”
对于自己这个未来女婿,虞康安满腹怨言,有话要说:“他无能,这就是大错!”
“无能是错?”楚修宁看向他,“天下之大,有大才者终究凤毛麟角。虞总兵保家卫国,想要守护的,不正是疆土之上这些无能平庸之辈?你若认为无能是错,你虞家九代豁出命去守护他们,是在助纣为虐?”
虞康安嘴角微微一抽:“你……”
楚修宁眉梢轻挑,缓缓道:“只因阿箫是我楚家人,是当朝尚书的儿子,在多数人的认知中,他不该平庸无能,必须出类拔萃。那这究竟是他之过,还是我之过?”
得了,虞康安不接话了,他不知楚修宁说的对不对,他只清楚自己一个武将,肯定说不过他。
“楚尚书,我接受你的提议。”金鸩衡量许久,拿定主意,“以七日为限,你若办得到,我会认真考虑。”
楚修宁点了点头。
他就没想过金鸩会不答应。
*
寇凛回到房间里时,楚谣刚吃罢早饭,问道:“你吃过了没?”
“恩。”寇凛没一点胃口,说没吃怕楚谣唠叨他,于是含糊一声,往床边走。
楚谣喊住他:“先别忙着躺,药煎好了,你趁热喝了。”说着喊侍女去端来。
寇凛只能转身,走去桌前先坐下:“好。”
楚谣见他原本苍白的脸颊微红,手背抵住他额头,惊讶:“你发烧了?”
寇凛制止她准备喊大夫的举动,勉强挤出一抹笑:“别慌,这是好事。”
楚谣听他声音都嘶哑了,忧心道:“发烧指不定是伤口感染,还好事?”
“你有所不知,伤口愈合时我经常会发烧,安稳睡两日,等烧退了伤就好了。”说话间侍女端了药来,温度刚好,寇凛一口气喝光,苦的直咧嘴。
“真的?”楚谣从面前的果盘里挑了个蜜橘,剥开后先自己尝了一瓣,确定不酸才送去他嘴里。
寇凛就着她的手吃了,“嗯”一声:“真的,请大夫和拿药都是金爷出钱,我会替他省?”两字,又是一阵心疼:“那你去睡吧,这两日天大的事儿也缓缓再说。”
“该安排的昨夜我都安排妥了,最近应该无事。”寇凛瞧一眼案台上的装着《山河万里图》的画囊,“对了瑶瑶,你稍后闲了,将图中关于藏宝地的部分画个简图出来吧?”
“行。”楚谣应诺,嘴里没味儿,也开始吃橘子,问道,“你是准备让小江他们去找?”
根据画中显示的位置,那岛离此很远,一来一回怕是好几个月,如今拿到了《山河万里图》,寇凛得回京复命,圣上给的期限就快到了,“得小心些,沈方是个术士,精通奇门遁甲,岛上指不定遍布五行阵和机关,让小江找几个懂行的随行。”
“这是肯定的。”
寇凛起身准备去床上躺着时,外头又闹起来。
楚谣扭头看窗:“是徐珉,闹一早上了,刚消停下来,我还以为他走了。”
寇凛一皱眉,走去窗边推开窗子。
他们现在住的地方,在金鸩的内院之中,徐珉已经带了十几个手下闯了进来。
护卫包饺子似的将他们一行人围住,盾牌在前,枪口从缝隙中露出,像一个个乌龟露出了头。
“徐大当家,若再往前走一不,我们便不客气了!”护卫长阿青厉声喝道。
徐珉听也不听,只管往前闯。
“嘭!”
护卫长先开了一枪,打在徐珉抬起的脚前。
徐珉被逼停下来。
他身后身穿白衣的青年男子赫然拔剑,冷笑道:“来,比一比是你的枪快,还是我的剑快!”
“此人是徐珉的次子徐淼。”楚谣前几日见过他,“原本徐珉上岛没带他来,这几日才喊来的。”
“听说是个江湖高手。”寇凛略有耳闻。
徐淼比段冲小了两三岁,自幼颇有志向,看不起整日里打打杀杀抢地盘的海盗,不想留在强盗窝里子承父业,徐珉便送他上了岸,去往雁荡山念书习武,悉心栽培着。
他也不负期望,七年前在南七省武林大会上一剑成名,混出不少名号,什么“南岭第一剑”、“雁荡公子”之类。
衣锦还乡回到海上,徐淼还没来得及炫耀,他在半路遇上了段冲,非得装上去,嘲讽他“盖世悍匪”的名号,只是因为海上人见识浅,不知山外有山。
于是被段冲撅断了剑,扒光了挂在桅杆上。
自此徐淼再也没回岸上,专心留在徐珉的无涯岛,帮他父亲开阔版图,和麻风岛抢地盘抢生意。
当然,这些都是传言。
在传言中,段冲总是“神”一样的存在,必定有夸张的成分。
但综合各路信息,寇凛认为这个传言是真的。
“都在干什么?”
僵持中,金鸩的声音响起。
包圆了的护卫从后方让出一条道,刚从议事厅回来的金鸩走进来,一扬手臂,让护卫们都收回进攻的姿态。
哗啦啦一阵收起兵器的声音。
徐淼也收剑归鞘,温文尔雅的抱拳:“金伯父,得罪了。”
金鸩微微点头示意,他对小辈儿向来比同辈之人更客气,于是目光转向徐珉时,眼底冷的结出冰:“徐珉,你闹什么?”
“你肯出来就好。”徐珉闹了这半响,还不见段冲现身,如今也不再金鸩身边,更确定今晨有人偷送来他房间的告密信是真的,段冲和金鸩起了冲突,两人已经决裂,怕被段冲夺权,金鸩对他下了毒,如今关押在地牢,生死未卜。
而金鸩有旧疾在身,损及心脉,动不了武。
“我已经说过,我不会和三和藩合作。”因每次都来游说他卖军火给三和藩,金鸩烦不胜烦,故而一直避而不见。
“不是这事儿,是关于四省联军的。”徐珉背起手。
金鸩道:“不是说好了退?”
徐珉道:“退是你说的,我不同意。”
金鸩冷笑:“你不同意有什么用,难不成你说了算?”
当着众人和儿子的面,徐珉脸色一黑:“金鸩,你凡事总爱压我们一头,我们是看在你虚长我们几岁,才让着你,别欺人太甚了!”
金鸩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欺你又如何?”
徐珉压住火气:“咱们在海上讨生活,靠天靠命靠本事,从前不知谁说了算时,都是谁的胳膊粗听谁的。从前听你的,是我技不如人斗不过你。”
金鸩莞尔:“所以呢?”
徐珉抬起下巴:“现在老子不服,老子要依照咱们海上解决问题的办法,像你挑战,要么你和我打一场,要么让晚辈代我们动手,谁赢听谁的。”
金鸩笑着道:“我可没空理你。”
徐珉讽刺道:“是没空,还是不敢?你从前的嚣张气焰呢?单枪匹马杀上我无涯岛的气概呢?”他指着周围护从,“如今,就指着他们和他们手里的火器了?”
金鸩不理会他的嘲讽,扬了扬眉:“徐珉,时代不同了,现在不是比谁的胳膊粗,是比谁的头脑好,谁手里的资源多。”
言罢绕过他们往屋里走,厉喝,“轰出去,反抗者杀!”
再是一阵哗啦啦,护卫们再抬枪口。
阿青先礼后兵,伸出手臂:“徐大当家,请!”
徐珉脸色陡变,知道自己已经触怒了金鸩,想起那告密信末尾提出的建议,高声道:“金鸩,我会在山下摆个擂台,等你七日!待第七日太阳落山之前,你和段冲若都不应战的话……”
话说一半留一半,他也一拂袖转身离开,“走!”
“七日。”金鸩喃喃。
他挥臂示意众人全都退下,朝西侧厢房窗口望去。
“啧啧。”寇凛倚着窗,看热闹看的也不困乏了,精神抖擞,“徐珉这一招用的妙,擂台摆在山下,金爷若不应战,麻风岛遭人耻笑不说,段冲的叛变,金爷的伤势,必定会越传越夸张,怕是会生出许多变故来。”
金鸩走到窗前来:“是楚尚书泄露出去的吧?连这摆擂台的法子,都是他教的?”
楚谣也走到窗前,攥了下手:“金爷何出此言?”
金鸩脸色难看:“我与他定下了七日之约。他说有办法教导好段冲,就是这样的法子,想逼着段冲认错,从牢里出来打擂台?”
楚谣微讶,抿唇不语,听上去的确是她爹的行事风格。
见金鸩准备去找楚修宁理论,寇凛忙不迭道:“金爷,按照你们的约定来说,我岳父此举不算犯规。”
金鸩薄唇紧紧一抿,碍着楚谣,只在心里骂了句“卑鄙小人”,“但我要的是段冲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发自内心的悔改,而不是被迫低头。”
寇凛试探着问:“也就是说,段冲会低头?”
“不会。”金鸩太了解他了,“段冲脑子里就一根筋,一旦拧了很难扳正,除非我上擂台去,快被徐珉给打死了,不然他绝不会低头,和我拧到底。”
“那您上不上擂台?”寇凛再问。
“不上。”金鸩拧起来也不遑多让,“逼迫来的低头没有任何意义,何况……”
他宁愿丢脸,宁愿接下来焦头烂额的应对各方试探与刁难,也不要楚修宁如愿。
*
徐珉说到做到,真在山脚下人来人往之地,请人搭建了一个擂台。
擂台离地三丈,台面宽两丈长三丈,披红挂绿,十分扎眼。
一派风流潇洒的徐淼抱剑站在擂台上,本身就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加上徐珉的推波助澜,约战一事在岛上造成极大的轰动,更是引得众多岛外人纷至沓来。
一连摆了六日,不见金鸩一方有任何动静。
第七日,也是约定的最后一日,从早上起,擂台方圆数丈便被人围了个水泄不通,里三层外三层。
有的人特意带了凳子来,等时坐下,需要朝擂台看时,可以站在凳子上。
从上午等到晌午,再从晌午等到下午,眼瞅着日头逐渐向西面移动,即将落入海中,一股焦躁不安的气氛开始在人群中蔓延。
围观者中,多半是麻风岛的常驻岛民和商户。
起初,他们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想看“盖世悍匪”怎样吊打“雁荡公子”,想知道段冲究竟是怎样撅断徐淼手中宝剑的。
但随着金鸩一方迟迟不迎战,他们开始慌了,开始认真揣测传言的真实性。
难道段冲真的和金鸩决裂,还被下了毒囚禁起来了?
难道金鸩真的命不久矣了?
他们该怎么办?
近来四声剿匪的消息甚嚣尘上,身在麻风岛,他们根本没在怕的。
可若传言为真,麻风岛怕是危险了。
他们是不是要提早做打算了?
坐在前排喝茶的徐珉仰头看一眼天色,听着人群中的窃窃私语,眼神有些得意,对右手边的陈七道:“七娘,咱们也得重新打算打算了。”
陈七微微皱着眉,接过手下递上来的水囊,喝了口水,不说话。
徐珉再扭脸看向左手边的三和藩少主染谷一郎,以东瀛语说了几句话。
染谷一郎烦躁道:“我现在最关心的不是军火买卖,是何时才能报仇,我这几日连着见到他好几次,每次都挑衅我!”
徐珉知道他说的仇人是寇凛,先前染谷一郎率军攻打金竹,抓了许多小孩子做掩护,却被寇凛破坏,功亏一篑。
徐珉不知寇凛的身份,只知金鸩近来在院子里养了个美人,这人似乎是那美人的丈夫,何等复杂的关系。
但徐珉也不想帮染谷一郎去杀寇凛,一是先前见过寇凛与段冲交手,此人武功不低,不好对付。
二是染谷一郎抓小孩儿为质的行为,他甚是不耻。
所以徐珉只说了句“大局为重”,便没再接他的话。
*
半山腰的靶场上,金鸩拉弓射箭。
曹山急的团团转:“义父,咱们就这么干坐着?”
“嗖”,箭中靶心。金鸩再抽一支:“不然呢,你去打?”
曹山哽住了。根据海上的规矩,要么是金鸩和徐珉打,要么是两人的子孙打。
以金鸩目前的身体,肯定是打不过徐珉的。
他就两个义子,曹山体弱,只会些花拳绣腿。
“大哥也真是的!”曹山埋怨起段冲来,头一次发现他竟是如此拎不清轻重。连着七日,他每天都去地牢劝段冲,他不抬头不吭声,跟个死人一样,“那您也想想办法,别让咱们输的这么难看,这若是传出去,往后咱们麻风岛……”
“无妨。”金鸩拉满了弓,抿唇道,“待太阳落山,我输了一局,但也赢了一局。”
*
此时后山,一艘载着楚修宁、虞康安、虞清和楚箫的摆渡船逐渐靠岸。
楚修宁不会武功,身份在那里摆着,也不能像虞清携着楚箫一般,带着他飞上岸。
所以看守地牢的护卫首领在得知消息后,清理路障,清出了一条狭窄水道,刚好可容纳一条摆渡船通行。
“爹,您小心点儿。”楚箫先上岸后,朝他父亲伸出手,“这岸边的石头都被水磨圆了,我上次来差点儿摔倒。”
“恩。”楚修宁也伸出手。因要出入码头,近来岛上看戏的人多,他披着件戴帽黑斗篷,帽子拉下,遮住了半张脸。
有楚箫扶着,他脚下一滑也差点儿摔倒。
虞清上前去:“还是我来吧。”
护卫首领偷眼打量楚修宁,七日前,他就得到金鸩的命令,知道这位太子师和金鸩约定七日内教导好段冲,令段冲低头认错的事儿。
金鸩命他全力配合,并将楚修宁所言所行如实禀告。
但楚修宁并未出现,约定即将结束,他这是第一次过来。
虞康安在前走着,调侃道:“楚尚书,您这计谋甚妙,奈何太不了解段冲和金鸩,如意算盘落空了吧?”
走出了乱石区,楚修宁终于可以不再小心翼翼,吁了口气。
虞康安道:“所以此时才慌忙来游说段冲,再垂死挣扎一下?”
楚箫知道此时来见段冲,一定是他父亲计划内的事情,刚要张口反驳虞康安,被虞清瞪了一眼,示意他大人说话,没有他们插嘴的份。
楚箫连忙闭嘴。
楚修宁只是笑笑,没有理会虞康安。
虞康安却又挖苦他两句。
“虞总兵是在害怕?”楚修宁驻足,看着他。
“我怕什么?”虞康安微愣。
“莫非怕我真将段冲给教好了,而且只用一席话。”楚修宁缓缓道,“这样一来,就证明他完全是可以教好的,你教不好,是你无能。”
虞康安面色一寒,但旋即垂了垂眼:“我宁愿承认我无能。”
楚修宁点头:“你能如此说,证明你也盼着他好,那你一直挖苦我做什么?”
虞康安思忖片刻,讪讪道:“楚尚书请。”
楚修宁给他一个“这才对”的眼神,毫不客气的走在前领头。
虞康安随在他身侧。
虞清啧啧道:“知道这世上最厉害的兵器是什么?”
楚箫抹了把汗:“脑子和嘴。”
等进入地牢,楚修宁让他们都在外面等着,准备自己独自入内,首领不同意:“尚书大人,段冲他……”
“我知他武功盖世,可不是被锁着的么?”楚修宁问。
“锁是锁着没错,但他没有挣扎过,若真挣扎,我们并不能保证困的住他。”首领的意思是,将段冲困在这里的,是对金鸩命令的遵守,而非锁链。
“没事。”楚修宁浑不在意。
首领见他养尊处优惯了的优雅模样,心道他有些不知天高地厚,根本不知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一个多危险的人物。
但他还是照做,打开了牢门。
楚修宁孤身入内,见牢房内还有个铁笼子,段冲如困兽般被关在笼内。
以段冲的耳力,早知有人来了,也知如今站在他面前的人是楚修宁,他头也不抬。
*
太阳距离落山并不远了,金鸩依然在靶场射箭。
曹山快要绝望之时,心腹前来禀告:“金爷,有人上擂台了。”
曹山激动的跳起:“大哥出来了?”
金鸩虽未问,但他这一箭射偏了方向。
心腹摇头:“是寇指挥使。”
曹山一愣:“他又没资格,上去做什么?”
金鸩不能临时收一个义子,反而更会被耻笑。
心腹道:“楚小姐也在,且说她是金爷的义女,寇指挥使是她夫君,也就是金爷您的义女婿,自然有资格。徐珉提出质疑,但这岛上很多人都知道,楚小姐在山顶上住了有一阵子了,深受金爷您的宠爱,众人都不怀疑她‘义女’的身份,认为寇指挥使有资格。但徐大当家表示,还是要您亲口承认,已经派了人上山来询问您了,同时,寇指挥使让属下给您带个话……”
金鸩放下了弓:“寇凛有什么要求?”
心腹讪讪道:“寇指挥使说,他哪能有什么要求,没要求,真的,一点儿要求也不敢提。只不过您喜得义女,是不是得给义女补个嫁妆?补多少,让您自己看着出……”
*
山下擂台,派去的人得到金鸩的回复,楚谣的确是他的义女,还说打徐淼根本用不着段冲出手,让他义女婿随意练练手。
徐珉气的脸色发白。
围观众人则欢喜雀跃。
楚谣被抬在椅轿上,带着帷帽,帽下脸色难看的很,压低声音对等着上擂台的寇凛道:“你真是要钱不要命!”
“我这是不放过任何一个赚钱的机会。”寇凛陪着笑道,“爹肯定能说服段冲的,我要赶在段冲过来之前,从金爷手里捞点钱,弥补一下最近的损失。”
楚谣依然气恼:“段冲是什么性格你不了解?”
寇凛挤了下眼睛:“爹何时做过没把握的事情?”
“万一呢?”
“那我就打败徐淼,解了麻风岛的围,金爷给的更多。”
楚谣朝他腹部看一下:“你当徐淼是什么人?你这伤口才刚刚愈合,你打的过?”
寇凛舒展了下筋骨,笑笑道:“打了再说。”
伸手进帷帽下捏捏她的腮帮,随后在众人殷切的目光注视下,跳上了擂台,与徐淼面对面站着。
徐淼不知他是谁,但刚从他父亲口中得知他能与段冲过上百招,自然不敢掉以轻心,自报家门:“在下雁荡山华清门大弟子、无涯岛少岛主徐淼,人称‘雁荡公子’、‘南岭第一剑’……”
听他说出一长串,寇凛掏了掏耳朵:“打架而已,还要报生平?”
“兄台,这里是擂台。”徐淼不满自己被打断,一看他就不懂规矩,不知哪里来的乡巴佬,自己还有好多名号没说完呢,真讨厌,继续侃侃而谈,“我行走江湖,只信奉两句话……”
寇凛从兵器台上挑了把刀:“巧得很,我行走江湖,也信奉两句话。”
徐淼彬彬有礼:“兄台先说。”
寇凛横刀眼前,气势汹汹地震声道:“老子打遍天下无敌手……”
徐淼嘴角一抽,拔剑出鞘,心道你就猖狂吧,看我不打的你满地找牙。
尔后听见寇凛说出了下一句:“谁敢打我谁是狗!”
徐淼刚做出一个起手式,准备朝他劈砍,闻言急忙收力,险些从擂台摔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