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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了热福礼的话,林义哲马上明白了过来。
热福礼说的,是黑旗军!
在中国近代史中出现的民间武装中,刘永福和他的黑旗军长期以来在国人印象中“得分”最高。“击毙法军主将安邺和李维业”的辉煌战绩使得长期以来对他们的赞颂不绝于耳,已经到了神化的地步。在后世的诸多影视文学作品中,黑旗军的出镜率极高。
但林义哲却知道,刘永福和他的黑旗军,真实的面目和产生的历史作用,并非是“主流史观”宣传的那样正面。
刘永福是广西博白县上思村人,因兄弟中行二,故又被周围人称之为“刘二”。刘永福自幼家境贫寒,幼年家乡受灾,随父母逃灾到了钦州投靠了叔叔,1854年刘永福十七岁时,父母和叔叔尽数亡于饥荒,1857年,实在饿得活不下去的刘永福决定为了吃饭问题和一帮穷乡亲“揭竿而起”,参加了当地的天地会起义,投在了广西天地会首领吴凌云的部属郑三门下;当郑三喂不饱他的时候,于1860年又改投吴三,不过吴三的粮草很快就出了问题,刘永福毫不犹豫的改换门庭、投了另一支农民军王士林部;不过很快王士林的补给也出现了困难,显然也喂不饱刘永福;刘永福遂于1865年改投与王士林为敌的豪强黄思宏,对王士林反戈一击,并且成了一名领着二百来人的营官,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队伍;1866年。当黄思宏的粮草没办法维继的时候,已经29岁的刘永福带着黄思宏队伍里的二百来人改投“给钱三十千。米则任要,以食够为限”的吴亚忠,为纳“投名状”,迅即掉转枪口帮助吴亚忠灭掉了黄思宏;在消灭黄思宏的战斗中,刘永福的好勇斗狠深受吴亚忠的赏识,被授予“左翼前敌先锋”,在这个时候刘永福所部有了自己的军旗——“黑底北斗七星旗”以及“黑旗军”这个名号。
可是好景不长、当1867年清军围剿吴亚忠部时吴亚忠受伤,刘永福见势不妙带上自己的队伍那二百来号人撒腿就跑。而当吴亚忠对刘永福已是相当的信任和赏识,甚至已经决定将自己的妹妹嫁给刘永福,可是刘永福并不情愿:如果娶了吴亚忠的妹妹,那就等于成了吴亚忠的“直系亲属”,将来被清军追究起来肯定要受连累,不娶的话又得罪了吴亚忠,而在他两难之间时正巧清军的围剿“帮”刘永福解决了这个难题——一走了之。一了百了。刘永福这一跑,便跑进了越南境内。
逃入越南境内后,因越南政府无力剿灭包括黑旗军在内的流亡反叛武装,对这些来自中国的叛匪残余只能采取分化瓦解之法,招安一批、攻打一批的办法——对于盘踞在越南北部的大大小小多如牛毛的流寇和义军,越南政府自认为没有清剿干净的能力。必须依靠天朝上国大清的“天兵”助剿,而天朝上国暂时无暇顾及的时候就只能采取分化离间的办法,招抚一批、打击一批,用农民军打农民军的办法将这些流窜武装的威胁程度控制在一个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刘永福选择了接受招安、为越南政府效力,为了纳这个投名状。于1869年率领黑旗军配合越南政府军和曾经的吴亚忠部农民军战友黄崇英部“黄旗军”攻战,在初步获得胜利后。越南政府就决心驱逐刘永福部,并且邀广西提督冯子材会剿。闻此讯后极度恐慌的刘永福马上向越南政府哭求输诚,表示愿意一心一意的帮助越南政府彻底干掉曾经在吴亚忠部的战友黄崇英,只求千万不要驱逐他。终于借此得以在靠近中国边界的保胜地区站稳脚跟,在繁忙的红河水道上设了收税关卡,除了越南政府按年发放的“基本工资”外每年可以收取八万两白银的买路钱,黑旗军上下欢喜不已,因为如今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终于不用再过之前那居无定所、食不果腹的生活了。
后世的许多人一直在指责清朝政府对待黑旗军的态度是“炮灰般的利用”。不过,这并不是没有原因的。看了刘永福那“墙头草”一般的个人履历,是个人都会对他的“忠诚度”打上一个问号:都说“三姓家奴”绝对是可恶的,古有三国时的吕布,南北朝时期的侯景,大清开国之初亦有吴三桂、耿精忠、尚可喜父子、李成栋等,不过论起换主子的频率,恐怕这些人在刘永福面前还不过是“小巫见大巫”。刘永福何止是“三姓”,数得上号的农民军就投了五家,还没算上越南政府和大清国。就算是生活所迫,但是仅仅为了个人的身家性命而随便玩“走马灯”的话,这种行为别说是放在礼教第一、道德至上的大清国了,在忠诚度被奉若神明的年代,墙头草是最受鄙视的,无论官与贼都是如此,而刘永福在大清国的官吏甚至百姓的眼中,缺乏的恰恰就是忠诚。
在陆续收容来自大清国的流民、盗匪、通缉犯、逃兵以及被清朝正规军打散的天地会、太平军残部后。刘永福将这些散兵游勇组织起来,结合当地农民,(这是地地道道的“发动群众”)编练了一支组织严密、农战结合、训练(依照匪寇的标准)尚好的军队,并且沿用了他在吴亚忠部时制定的黑色七星战旗,时人称之为“黑旗军”。
黑旗军的常备兵力通常维持在两千人左右,最多兵力不超过三千,但却迅速成为了越南北部重要的割据力量。
之所以能够如此,是因为黑旗军相对于越南政府军和当地的其他华人武装,其综合素质相对较高(但也决不会在清军精锐团练湘军、淮军甚至是绿营练军之上,否则。果真训练有素的黑旗军精锐早和潜伏在广西境内的反清势力里外呼应,东山再起了)。并且虽然装备了“雷明顿”单发步枪以及部分缴获自法国人的越南仆从军的“格拉斯”单发步枪,甚至还有少量从香港走私而来的毛瑟71步枪。黑旗军的步枪同等单位的齐射火力甚至超过了统一装备单发“格拉斯”步枪的法国正规军,但是战时弹药难以保证。又因黑旗军属于农战结合、半农半兵的团练性质武装,其素质在同等的武装中属于翘楚,但比起一流的职业军队来,差距依然是巨大的。而且部队从军官到士兵的文化水平低下,基本上不具备和正规部队进行阵地战、攻坚战和野战的能力。
在云贵总督刘长佑建议之下,无力抵抗法国入侵、已经丢掉整个国土三分之一(整个南圻七省尽入法国人的囊中)的越南阮氏小朝廷把刘永福的黑旗军当作了救命稻草。越南嗣德帝阮福时亲自下诏册封、授予七品千户的爵位、授予保胜防御使的官职(其实就是从法律上正式确认刘永福在当地的主人身份)。刘永福算是获得了越南政府的正式编制,黑旗军就此成了越南的合法武装。
一直对法国持抵制态度、内心里不甘被法国人控制的越南嗣德帝阮福时在河内为安邺率领的法军攻占后,为了对抗法国人,想到了利用黑旗军来对抗法国人,并有意无意的将大清帝国拖下水,他希望以此阻止法国人对越南的进一步蚕食行动。是以才有了占据红河航道要冲保胜的黑旗军袭杀安邺的事件。
黑旗军袭杀安邺在大清帝国的清流们看来是一件扬眉吐气的事情,但林义哲却明白。这次事件对中国带来的负面影响,要远远大于安邺等几个法国人被杀的所谓“胜利”、“大捷”!
安邺被杀之时,正值日本对台湾蠢蠢欲动,这个时候中法的关系正处于在蜜月期,各个领域的合作亲密无间,特别是堪称“中法合作典范项目”的福州船政局正处在风风火火的上升期。法国方面不愿意为了越南这块小饼和大清帝国撕破脸,自绝于这个巨大市场。林义哲为了不使抵抗日本入侵的军事行动受到掣肘,在请洪钧在巴黎斡旋的同时,还利用了自己和法国海军中将孤拔的私交,好容易使事态得以平息。在随后的抗击日本入侵台湾的作战中。法国仍然站在中国一方。
林义哲知道,热福礼这一次以私人身份询问自己对越南的看法。很可能是因为黑旗军占据保胜威胁到了法国商人的利益,而热福礼作为驻华公使,他本身并不愿意因为黑旗军的事使巴黎和北京出现裂痕,是以才会用这样的方式询问自己的意见。
而如果任由黑旗军将越南的紧张事态升级扩大,那么很可能会破坏掉自己一力促成的中国和法国的各项合作,甚至将中国和法国推向战争的边缘!
为了一个三心二意的名义上的藩属,葬送掉之前所取得的一切成果,傻子才会愿意!
“我个人非常赞同您的意见,大清帝国和法兰西帝国应该对越南的和平与安宁发挥重要作用。”林义哲说道,“我会敦促我国政府关注越南的局势,必要的时候,大清帝国将和法兰西帝国共同采取行动,结束越南的混乱局面。”
听到林义哲在话里暗示中国将承认法国在越南的地位,热福礼心领神会,对这位他眼中“亲法”的年轻官员的好感又高了一层。
热福礼毫不怀疑,林义哲会向慈禧太后和恭亲王施加对法国有利的影响。
“我听说红河航道的重镇保胜已经成为了匪徒的巢穴。”林义哲又说道,“这将极大的损害在越南的外国人的商业利益,我个人对此深表忧虑,也一直在关注这方面的事情。前些日子,我听到过一个建议,认为很好,不知道您是否想知道。”
“您的建议,我当然非常感兴趣。”热福礼说着,脸上现出了关注的神情。
“是这样,我的建议,是改变现有的商路,也就是走从河内到北宁、经郎甲和谅山进入镇南关到龙州。”林义哲说道,“无论是中国的商船还是法国的商船。走这一线路的话,会更加安全。而在保胜的匪帮对此将无能为力。”
听到林义哲对于越南的情况如此的熟悉,热福礼一时间惊讶不已。
“您确定这条航线将不会受到保胜匪帮的攻击?”热福礼问道。
“是的。”林义哲点了点头,“这是一条非常安全的航线。”
林义哲之所以提出这样的建议,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而向法国人提出这样的建议,他也是有自己的打算的!
现在河内已经落到了法国人的手中,将中法通商的红河航线绕过黑旗军控制的保胜,不但可以避免法国人和黑旗军的直接冲突,而且避免了中国因越南问题和法国发生外交纠纷。
毕竟。越南对于中国来说,是一个并不忠诚的藩属,越南在中国和法国之间一直骑墙,需要中国的时候便依靠中国,想要从法国得到支持的时候,便疏远中国。而中国因为越南和法国开战,在林义哲看来。是最为不智的事情。
事实上,林义哲在心里,对于如何处置越南,已经有了对中国最为有利的腹稿,只是现在时机未到,不能实施而已。
“在越南发生的事。我一直十分关注,我会将发生在那里的情况详细报告皇太后,相信皇太后为了中法两国的友谊,会做出最为睿智圣明的决定。”林义哲对热福礼说道,“我相信。无论越南发生了什么事,中法两国的友谊都不会改变。”
听了林义哲的这最后一句带有保证性质的话。热福礼十分高兴,在他看来,今天会谈的目的,可以说已经达到了。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热福礼象是想起了什么,笑着对林义哲说道:“对了,亲爱的林,还有一件事我要告诉您。我即将卸去公使职务,回法国了。”
“噢?”林义哲显得有些惊讶,“这是因为什么呢?”
“没什么,是因为我私人的原因。”热福礼笑了笑,说道,“其实,我也不想离开中国,但是,一切都是出自于上帝的旨意,呵呵。”
听到热福礼的回答,林义哲知道自己不方便再问下去,他想了想,说道:“您的卸任让我感到非常的遗憾,热福礼先生。您为中国和法国之间的友谊所做的贡献,我们永远不会忘记。我希望贵国政府新派来的公使,也能象您一样,是一位真诚的朋友。”
“您过奖了。”热福礼笑着说道,“我只是做了一些应该做的事。”他转头看了看身边陪同前来但一直没有说话的参赞宝海(albert波urée),对林义哲说道,“在我离职期间,将由宝海先生代理我的职务。我今天先通知您一下。”
“我听说宝海先生是一位通晓东方事务的专家。”林义哲看了一眼宝海,灵机一动,故作意味深长状的说道,“我真心希望,能由象宝海先生这样的人来接替您出任公使一职。”
听到林义哲竟然公开的向热福礼举荐自己,宝海不由得一愣,他脸上的神色虽未变,但眼睛却是突然亮了一下。
热福礼也是一愣,接着便明白了过来。
“我会将您的意见转告我国政府。”热福礼瞟了宝海一眼,笑着对林义哲说道。
林义哲知道热福礼明白自己的意思,微笑着点了点头。
他之所以要借自己在法国方面的影响举荐宝海出任法国驻华公使,并不是不有原因的!
在原来的历史时空当中,对中国甚为有利的“李宝协定”,便是李鸿章和被他称为“法国之崇厚”的宝海经过反复磋商后达成的。只是后来因为国内清流主战派的群起上书反对和突如其来的黑旗军斩杀李维业事件,断送了这一和平协定和避免战争所做出的一切努力。
熟知历史的林义哲,当然不会放过让法国任命一个“法国版崇厚”来当驻华公使的机会!
双方又谈了一会儿之后,热福礼起身告辞,林义哲亲自送热福礼和宝海等人出门,虽然宝海一直没有说话,但林义哲还是敏锐的觉察到了他内心的激动。
在上了马车,前往法国公使馆时,宝海看着热福礼,终于忍不住说道:“阁下,您……真的愿意象林义哲大臣阁下建议的那样,向巴黎推荐我担任公使这一光荣职务吗?”
看到宝海激动得连说话都变得有些结巴了,热福礼笑了起来。
“当然!这是毫无疑问的!”热福礼给出了肯定的答复,“我必须向巴黎的皇帝陛下说明,这是‘法兰西的救星’的意思,我想我们尊敬的陛下是会充分尊重他的意见的!”
“哦——请您原谅,阁下!我真不知道用什么词语来表达我现在的心情——”(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手机用户请到m.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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