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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国公府。
李景隆和李增枝正在地下密室中密谈。
曹国公府的地下暗室,为了隔绝窃听,不仅用砖,而且还浇筑了铁,又加了特殊的隔音材料,是正经的铜墙铁壁。
梯井关闭后,密室之中只剩下兄弟二人。
“因为成国公病重,东路军无帅,文官以‘出师折帅,大不吉’为由,趁势要求停止攻伐安南?”李增枝听后诧异问道。
“嗯。”
李景隆微微颔首,拿起茶水喝了一口,缓缓道:
“这件事情,朝堂上吵得厉害,甚至有几位还闹红了脸,但具体的结果如何,陛下如何定夺,我却并不知晓.不过想来应该是要换帅。”
“换帅。”
李增枝看向兄长,说道:“那大哥你岂不是十拿九稳?”
李景隆摇了摇头:“淇国公丘福、魏国公徐辉祖,都是有机会的。”
李增枝知道兄长或许有自己的考虑,倒也不在这个问题上深究,又道:“安南那边,也算是民风彪悍之辈,我朝这样临阵换帅,会不会反而让他们觉得有机会,从而拼死抵抗?虽然我不太懂军事上的事情,但也知道,这次征调的都是南方的卫所兵,靖难之役的时候能打的精锐基本都被抽调后折损殆尽了,如今征安南的主力,不算是老弱病残,也只能勉强算是二线兵马。”
李景隆面上的笑意有点牵强,南方卫所兵精锐的折损殆尽,要说跟他一点关系都没有,那是肯定谁都不信的。
但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以前靖难老黄历的事情,肯定不能放在现在说了,李景隆只是答道:“这一次我只是听说,朝堂上吵成了一团,但皇帝陛下似乎对这件事还是持乐观态度,认为换帅即可,不必放弃征安南。”
说起老黄历,李景隆心头一突突。
上次那本去年的老黄历,可是把他给害惨了,要不是命大,险些被暴昭给杀了。
这次若是真出征,还是得看今年的黄历。
李增枝沉吟道:“只是不知道成国公是怎么被救回来的?难道真的是外面传的那样,用的是能活死人肉白骨的仙丹?若是真有,兄长不妨去求两颗,家里留着备用。”
“哪有什么仙丹?”
李景隆哭笑不得。
“没有仙丹?外边都这么传的,有鼻子有眼的。”
李增枝微微惊诧:“而且,太医院的御医们可都是对成国公的病情束手无策啊,这总不是编的.太医院使戴思恭知道吗?太祖高皇帝御用的那位,人称‘华佗在世’,一样干瞪眼。”
“戴院使确实诊断过了,不过姜郎把成国公救回来,用的不是仙丹,而是一味名为大蒜素的新药,是大蒜素,不是大蒜。”李景隆说话的语气很笃定,因为姜星火就是这么跟他强调的。
“好吧,不过成国公就算是从阎王爷手里抢回了性命,想来也是元气大伤,得好好休养一阵子。”
李增枝叹息一声,又道:“只是,如此一来,兄长你真不打算争一争?现在有不少侯爵,也都在请战呢。”
“你比我都急!”
李景隆瞪了弟弟一眼,李增枝讪讪地笑道:“都听说往安南卖东西有的赚,若是大哥成了主帅,咱们家的产业自然会多增长一些。”
“国朝没有公爵能打,反而选侯爵领兵的道理。”
李景隆这次倒是跟弟弟说了心里话:“淇国公丘福太老,魏国公徐辉祖在陛下那里比我更不受待见,更受忌惮,伱说的十拿九稳不见得,但十有八九倒是真的。”
这里便要说的是,李景隆自己觉得“他比徐辉祖方方面面都要强”,但是在别人看来,未必如此。
可这对于李景隆来说,并不是一件坏事。
为何?答案再简单不过,皇帝不需要太强的统帅,只需要足够用的统帅。
李景隆是否自认为天下无敌,对朱棣来说不重要,重要的是朱棣觉得李景隆其实没徐辉祖强,而两人同为洪武开国勋贵里面淮西集团的带头人物,李景隆却远比徐辉祖好控制。
徐辉祖是朱棣的大舅哥啊!历朝历代,多少外戚篡位,还不够警醒吗?王莽的天下怎么来的?杨坚的天下怎么来的?一个又能打关系网又强的大舅哥,哪个皇帝敢放心?
而李景隆和李增枝的父亲是老朱的外甥不假,但这兄弟俩终究是朱棣觉得能拿捏得住的,这几十万兵给李景隆,朱棣能睡得好,既不怕李景隆造反,又不怕李景隆打不过安南军。
而若是给了徐辉祖,那朱棣恐怕就睡不着了。
“所以说,这件事不用争,等陛下来找就好了。”
李景隆倒是老神在在,拿定了主意。
“再者,不管是否能继任主帅,安南那边的情形,恐怕比预计的还严峻。”
“兄长何出此言?”李增枝眉头皱起。
“昨天我收到消息,郑和的船队在占城国登陆了,似乎帮助占城国稳住了安南军队的攻势.安南军队应该是察觉到了什么,害怕大明借道占城国从背后突袭,所以趁着占城国王【占巴的赖】新遭了老国王去世,即举兵攻其旧州格列、沙离牙,以及板达良白黑等州地盘,并且自造镀金银印、九章冕服玉带等物,赐给占城国王【占巴的赖】,强迫其向安南国称臣,还把上一批大明派往占城国的使者悉数杀害在了尸毗柰港口。”
“安南人这么狂?”李增枝不解地问道。
“嗯,若不是郑和的船队登陆,占城国几乎快要被安南国一口吞了,自联手抵御蒙古人过后,两国就开始相互攻伐,两国打仗是不看大明脸色的,占城国强的时候,安南国的国都被攻陷了四次,如今到了安南国强的时候,占城国自然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那若是兄长你继任主帅,又该怎么打?需要借道占城国吗?”
“你猜?”
“哦。”李增枝目光闪烁:“莫非兄长有了某种计划?”
李景隆神秘一笑:“姜郎这些时日,曾与我聊到过一种战术,名为两栖登陆,说起来倒也不复杂,原理还是隋朝征高句丽时来护儿用的那套战法,只不过咱们现在有火炮可以挪到船上来,有火炮掩护,再用舢板、小舟抢滩,自然无往而不利,一占领滩头登陆场,大军物资便可源源不断地上岸.安南上千里海疆,在我大明面前,无一不是破绽,无一不是登陆场,到时候被我军拦腰掐断,还不是想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
李增枝听得目瞪口呆,他虽然从未接触兵事,但却能听出来李景隆这话说得霸气绝伦,当即对李景隆肃容拱手道:“兄长之谋略实乃深思熟虑,小弟望尘莫及!”
李景隆哈哈一笑,将手中茶杯放下,换了酒樽,倒满酒举起来:“来,为了我大明的自由贸易,干杯!”
“干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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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景隆和李增枝兄弟在府中畅饮的同时,奉天殿内也在喝酒,皇帝亲自设宴,招待姜星火和太医院的戴思恭和汪伯善、袁宝、陈克恭、王彬等人。
虽然姜星火用大蒜素把成国公朱能从生死线上拉了回来,但后续的调养,用的还是御医们的法子,这些人都认真地费了一番心力,如今朱能虽然还很虚弱,下床有些困难,但大体上是无碍了,只要好好休养个半年,便能彻底恢复健康。
不得不说,抗生素这种东西,对全然没有接触过的古人,实在是神药。
哪怕是抗生素里面药效最差、保存时间最短的大蒜素,针对呼吸道类的传染疾病,依然是药到病除,毕竟古人一点耐药性都没有,可以百分百地发挥作用。
酒过三巡,太医院使戴思恭还是没忍住,老头端着酒杯敬了姜星火一杯,问道:“敢问国师,这大蒜素,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能有如此起死回生之效?”
姜星火还是比较尊重老头的,回敬了一杯,随后道:“起死回生倒也谈不上,主要是对肺部和喉咙以及肠子里面的病起效果。”
“那为何会有如此效果,上千年来,又为何没有人发现呢?”
“你问为何会有如此效果的原因倒也简单。”
姜星火抬头看向皇帝,说道:“陛下,宫里可有显微镜?若是有,不妨拿来给戴院使解惑。”
宫里自然是有的,心腹爱将朱能被救了回来,朱棣这时候心情也很不错,爽快地让宦官去拿。
不多时,一个水晶石打磨的显微镜便被宦官用托盘呈了上来。
太医院使戴思恭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奇怪的东西。
“这便是显微镜?”
“不错。”
姜星火点点头,说道:“秘密便在其中,等我略微调试,戴院使自可观看。”
他先用右手轻按住上面镜片边缘,再用左手拇指压在下面镜片内壁上,随后滴了一滴水,右手则握紧镜柄,向前移动上面镜片,将其与下面镜片平行而立。
“好了。”
戴思恭迫不及待地接过显微镜,小心翼翼地放在宴席的案桌上,然后他缓慢地旋转显微镜,仔细研究起来,越看越觉得惊奇,越看越觉得不可思议。
姜星火也不急,静静地坐着,看他研究显微镜。
“看出什么门道了吗?”
很快,显微镜中出现一片小型的空白区域,而这片空白区域里则充斥着大量白色游虫一样的物质,并且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移动。
显微镜的视野中,所有物质都在高速流动,它们由一个又一个更细微的颗粒构造而成,在显微镜下变换不定。
“这这.这居然.”
戴思恭激动得语无伦次,眼睛瞪得大大的,脸色涨红,仿佛受到极大的震撼,旁边几位太医也围了过来,一个个盯着显微镜,想知道戴老究竟看到了什么。
良久,戴思恭才稍微冷静下来一些,把显微镜递给身边的人,感慨地叹道:“今日方知,所谓‘佛观一粒米,大如须弥山;若人不了道,披毛带角还’果然不假。”
“不错,这一滴水中就有如此多的游虫,真是难以想象,若是其他更脏,含有虫子更多的东西,喝下去不会生病。”
另一人恋恋不舍地放开显微镜,说道:“佛观一钵水,八万四千虫,这种说法若是放在以前,老夫是万万不信的,直至今日,亲眼所见,老夫才知道这种说法并非空穴来风。”
戴思恭若有所思地说道:“所以这大蒜素,便是灭杀这些肉眼不可见的游虫的?”
“不错,这游虫叫做细菌,而细菌按照形态的不同,可分为球菌、杆菌、螺形菌三类。”
虽然没看见,但细菌的三种形态,太医们倒也不难理解,顾名思义嘛.
姜星火接着说道:“而成国公的疾病,便是由百日咳杆菌引起的。”
“不管是球菌、杆菌还是螺形菌,一般都由外层的细胞壁、细胞膜,以及内层的细胞质所构成,而植物的细胞则与细菌不同,是有成型的细胞核的,细菌则没有成型的细胞核。”
“至于为何大蒜素能灭杀百日咳杆菌,继而救回成国公的命,便是因为大蒜素是抗生素的一种,所谓抗生素,便是能杀菌的一种东西,主要是针对细菌有而人没有的机制进行杀伤,包括抑制细菌外层的细胞壁合成、增强细菌细胞膜通透性让其容易被摧毁、干扰细菌内部生长物质合成、抑制细菌的复制。”
“原来如此!”
戴思恭恍然大悟:“所以这大蒜素,就是通过各种方法,破坏细菌,从而把人从细菌的侵蚀里拖出来。”
“是这个意思。”
太医们都兴奋了起来,毫无疑问,如果这条路行得通的话他们将会给医学带来划时代的变革,他们的名字,都将与那些著名的医学家一起流传于后世!
“你们再放一滴酒,试试看。”
太医们刚才旁观了姜星火操作的过程,此时上手倒也不困难,不过是把水换成酒而已。
而这一看,不看不要紧,一看又是一个新世界。
酒中几乎没有多少游虫!
“这是为何?”
“这便是我之前一直倡导,用高度酒来清洗伤口的原因,因为高度酒里没有多少细菌的,而且本身就带有一定的杀菌效果,用来治疗外伤,能够避免伤口感染化脓。”
姜星火又道:“这些东西若是诸位有兴趣,不久之后,孔希路会在《明报》上公开发表相关的文章,还请几位关注,若是能声援,自然再好不过.不过到时候显微镜可能就卖的贵了。”
一直在端着酒杯饶有兴趣地观看的朱棣,哪还不晓得姜星火的意思?
他当即大方地挥手道:“一人一个!稍后朕便让工坊去做新的,做好了送到你们府上。”
“谢陛下隆恩!”
看到自己又给负责磨镜子的小五等诏狱扫盲班成员找了新的订单,姜星火也很开心。
这些原本不识字、不识数,只能混迹在社会最底层的人,如今通过在袁珙的工坊下负责技术以及研发,过上了还算不错的生活,这些人的命运,可以说彻底因姜星火而改变了。
宴席结束,太医们恋恋不舍地离去,殿内只剩下了朱棣和姜星火。
朱棣放下酒杯,刚才一杯接一杯,这时候脸有点红,手反而有些凉,他搓了搓手,先问道:“国师,那玻璃工坊怎么样了?此前不是说,玻璃若是弄成了,完全可以当做廉价水晶石来用,到时候玻璃镜不仅效果比铜镜好,放大镜、望远镜、显微镜这些镜片,也都可以用玻璃来做,继而大量推广普及了。”
“进度有些慢。”
姜星火能理解朱棣的急迫,皇帝过惯了苦日子也想暴富嘛,但烧玻璃能不能成这种事情,并不以谁的意志为转移,该等还是得等。
“不过陛下不用担心,肯定是能成的,最多就是多试几个月的事情,如今人力物力投入的都够,只需要穷举尝试不同方法即可。”
制造工艺上,是没有难度的。
因为说穿了,烧瓷器华夏世界第一,而瓷器和玻璃,本质都是硅酸盐非金属材料,都是二氧化硅弄出来的,从制造工艺上讲没有任何本质区别。
华夏以前也不是弄不出来玻璃,只是弄不出来透明的玻璃而已,
问题就在于玻璃原材料里需要碳酸钠,而这东西在古代没法人工制备,华夏也确实缺乏天然碱,但姜星火知道草木灰是能够代替碳酸钠的,草木灰这东西放在凉水里充分浸泡,然后用布进行过滤,最后煮沸就能得到与碳酸钠起相同作用的碳酸钾。
天然碱没有,草木灰还不是遍地都是?
当然了,姜星火也只知道大概的内容,其他具体原理和步骤,还得袁珙他们摸索,所以成功肯定没问题,只是时间而已。
听闻此言,朱棣也放下心来。
“陛下放心,别的望远镜显微镜之类的不说,大明有钱人家的小姐,谁不想买个好镜子照着?先卖的贵一点,光是梳妆镜挣回几十万两都是轻而易举。”
朱棣吃了颗定心丸,这才尝试着问起他最关心的问题。
这个问题也是自从得知成国公朱能病重后,一直萦绕在朱棣脑海中的疑问。
“国师.”朱棣的声音他自己都没发觉,有了一丝轻颤。
“陛下请讲。”姜星火有些纳闷地看着朱棣。
“既然你预言了成国公的未来,并且成功插手改变,避免了成国公的死亡。那么,你所看到的朕的未来是什么样的?朕会被人谋害或是生病而死吗?”朱棣的神色有些激动,双拳微微攥紧,眼睛眨也不敢眨地盯着姜星火。
这句话朱棣其实早就该问出口了,只是一直犹豫再三,倒不是担心姜星火不愿意透露只是姜星火的本事已经超出常理太多太多,让朱棣忍不住怀疑自己会不会真如他自己所言的未来进行,那未来若是坏的,岂不是自己给自己添堵,还不如不知道。
只是朱能若无姜星火出手相救,此时恐怕回来的是一具尸体了,这件事深深地触动了朱棣,所以朱棣此时才问出这个问题。
看着紧张的大吸血虫,姜星火有点无语。
这人吧,涉及到旁人的事情或许无所谓,涉及到自己,尤其是涉及切身厉害的时候,任谁都不能免俗,再英雄一世的人也是如此。
“陛下,您的命格乃天生龙气加持,怎么可能随便就被人给谋害?定然是寿终正寝的。”姜星火淡笑着答道,仿佛对朱棣提出的问题毫不意外。
但是朱棣显然对这个答案不甚满意。
“国师不是倒蠢吹拇竺骰实刍岱⑸氖虑椋课蜗衷诓豢险婊卮穑训揽床煌嘎穑俊敝扉Φ挠锲锿嘎冻鲆还杉鼻泻突骋伞?
“自然不是什么人都能看透的,若臣真有那本事,恐怕早就飞升了吧!”
姜星火似乎察觉到朱棣的异常,故作轻松地打趣了一句。
其实姜星火的话半真半假。
真的是他确实不是什么人都能看透,假的是,他看不透的人,只是他没印象的历史人物而已。
姜星火的心思百转千回,他已经隐约猜到了朱棣的心理。
“陛下,您今日找臣过来,莫非是要臣推演您的未来?”
朱棣的脸上闪过了犹豫。
他的内心确实希望由姜星火帮他推演未来,毕竟姜星火的预言准确度太惊人,可是他又有些担忧,若是推演出口,他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或者会影响到自己。
“嗯,你替朕算算,若朕真的遭遇了不幸,该如何应对?”朱棣沉默片刻后点头承认。
“朕”
“陛下!”
朱棣刚想恳求姜星火帮忙推演,却被姜星火打断了。
“陛下,恕臣斗胆,臣不想掺合进您的未来中去,有些事情,说出来就不灵了。”
“国师,你这是何意?”
“陛下,您不用担忧,臣只能告诉您。”
姜星火安慰道:“您最少还有二十年阳寿,多了那就没数了。”
如今是永乐元年(1403年),按照前世的历史线,朱棣于永乐二十二年(1424年)在第五次征蒙古回师途中,病逝于榆木川,享年六十五岁,实际上按照此时来算,还剩下二十一年的寿命,姜星火怕有零有整吓到朱棣,干脆说了个“最少二十年阳寿”来宽慰朱棣。
“最少能活到六十多岁吗?倒也不错。”
略微出乎姜星火意料,朱棣得知了自己的寿命后,并没有什么其他神色表露出来。
显然,对于朱棣来说最少二十年的时间已经很满意了,足够他实现自己的雄心壮志了。
“不过。”
姜星火叹了口气,让朱棣心一揪。
“在我看到的未来里,陛下死后,可是与秦始皇一个待遇啊。”
朱棣的脸色变得有些难堪。
和秦始皇死后一个待遇,真不是什么好词。
朱棣虽然文化水平可能跟文官们没法比,但也不是纯文盲,经史子集还是看过一些的,最起码《史记》是看过的。
《史记·秦始皇本纪》载:“七月丙寅,始皇崩於沙丘平台,丞相斯为上崩在外,恐诸公子及天下有变,乃祕之,不发丧。棺载辒凉车中,故幸宦者参乘,所至上食。百官奏事如故,宦者辄从辒凉车中可其奏事.会暑,上辒车臭,乃诏从官令车载一石鲍鱼,以乱其臭。”
姜星火当然没撒谎,在前世的历史上,朱棣驾崩于榆木川,太监马云密与大学士杨荣、金幼孜谋,以六军在外,秘不发丧,熔锡为椑以敛,载以龙举,所至朝夕上膳如常仪。
但不管朱棣怎么问,姜星火都不肯说具体情况了。
“这”朱棣陷入迟疑,无奈只得问道:“国师,依你之见,朕的未来,是否能够逆转?”
“逆转谈不上,陛下的未来基本都是好的,但避免死后如秦始皇故事,也绝非完全没有办法。”
“噢?国师有办法?”
朱棣的精神猛地一震,连忙催促道:“快说!国师若真能化腐朽为神奇,朕必定重谢!”
“遗诏,自古以来都是后人给大行皇帝写,可谁有规定,皇帝不能在大行前写好呢?”
姜星火指了指奉天殿上的匾额,又指了指朱棣龙案上用来盛放密折的木匣。
朱棣这一下子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马上就明白了过来。
“是了,朕完全可以写一式两份,把这项制度定下来,如此一来,朝野皆知,自然不虞秦始皇故事了。”
“那国师可否详细说说?”
姜星火笑了笑,没有接话。
他可不想因此而卷入到历史的旋涡中。
“朕倒是忘了,国师什么都不需要。”
朱棣叹了口气道:“那国师不妨自己提要求,只要国师肯说,朕都允。”
“陛下不怕臣信口胡诌吗?”姜星火笑问道。
“国师说笑了。”
姜星火收敛笑意,说道:“臣只希望陛下答应臣一件事,这件事稍后再说而除了这件事,臣帮陛下大概知晓未来的事,切勿传扬出去,不能让任何人知晓,陛下可愿意?”
“好,国师你只需助朕知晓命运,朕就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
用答应姜星火一件事来公平兑换预知自己的命运,朱棣很满意。
“文皇少长习兵,据幽燕形胜之地,乘建文孱弱,长驱内向,奄有四海。即位以后,躬行节俭,水旱朝告夕振,无有壅蔽。知人善任,表里洞达,雄武之略,同符高祖。六师屡出,漠北尘清。至其季年,威德遐被,四方宾服明命而入贡者殆三十国。幅陨之广,远迈汉、唐。成功骏烈,卓乎盛矣。”
“是为,明太宗。”
“百年之后,因后世皇帝乃藩王入嗣,小宗继承大宗故此改为——明成祖!”
“有明一朝,自成祖始,不和亲,不赔款,不割地,不纳贡,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看着嘴唇微颤的大吸血虫,姜星火忽然有些感慨,问道。
“这就是陛下未来二十年的命运,陛下,你觉得满足了吗?”
朱棣忽然摇了摇头,努力从这种宿命感中挣脱出去,他以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姿态看向姜星火。
此刻,某种东西如同烈焰一般在他的雄心中燃烧。
这种东西,是对宿命的挣脱,是对既定未来的不屑,是对自己永无止境的目标的彻底宣泄。
“国师,朕想做的更好,你看还有机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