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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良人楠柏皖看着城门口一群野人,看着他们身后牵着的一溜高头大马,他又蹲下身看了看,看着马肚子下的那一团物事,眼眸闪过一丝惊异:
“我滴乖乖,这些马都没骟过,这是好马啊,上好的种马啊!”
他眼珠转了转,想到县令一直在苦恼买不到好马,心里有了主意,歪头悄悄说了几句话。
他的小跟班快速地朝着曲池坊跑去,楠柏皖背着手走上前,笑眯眯地看着城守用刀背在抽打这些野人。
看这一个长得黑漆漆的女人正用后背替一个黑小子挡着,楠柏皖轻笑道:“这野人倒是蛮有意思,难不成这是他儿子?看眉眼年纪也不大,这倒是奇怪得很?
早产儿?”
腾远捂着脑袋不忿道:“我姐夫是御史陈黯,你敢打我?”
“呸,你姐夫是御史,老子姐夫还是御史大夫呢?滚不滚,不滚我抽死你!”
“我叫陈摩诘,我姐…呸呸,我大兄是颜白!”
城守真是快被气死了,他感觉他受到侮辱,受到了极大的侮辱,气得鼻孔都要喷火:“贼你达,你当我傻是不是?你当我傻是不是?
你姐夫是御史,好,我,我权当是了,可你就更夸张了,你大兄是县令?还他娘的是万年县令。
我要是没听错的话你狗日的刚才说你是姓陈对吧,颜县伯姓颜,跟我读,颜色的颜,颜家的颜,不是陈,不陈,不是早晨的晨!”
楠柏皖靠着城墙,扣着鼻孔在那儿嘿嘿直笑:“一个姓陈,一个姓颜,大兄?”
扣着扣着楠柏皖觉得有些不对劲:“奇怪,这名字听着怎么这么熟呢?陈摩诘,陈摩诘?嘶,不对啊,怎么好像在哪儿听过啊?”
楠柏皖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摇摇头,打算好好看戏,一扭头却发现看戏没了,那一群野人被打怕了,躲到一边,再也不敢站在城口了!
苏合拿着鞭子疯狂地抽打着腾远和陈摩诘,嘴里怒骂道:“骗子,你们都是骗子,什么满地黄金,什么漂亮女人,看看我这满头的包,还没进门就挨顿打,看我不打死你们这两个贱种!”
腾远和陈摩诘抱着头相视一笑,眼底那压不住的杀意好像随时都能喷涌而出:“忍忍,明日就能进城!”
“对,他不认识字,只要认识字的来了,咱们的苦就到头了!”
楠柏皖看着被热闹吸引来的又一个伙计,皱着眉头突然问道:“大肠,脑子活儿,干这行你比我久,你知道陈摩诘是谁?”
“诶,你这个名字有点熟悉啊?陈摩诘,陈摩诘…”
长便突然一拍脑门:“诶,我还真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原先跟着郑老大身后有个小子叫陈摩诘,那小子原先是个小和尚,不知道怎么就跟了县令。
县令喜欢这小子的机灵,一直把他当作小弟照顾,那小子也是个机灵鬼,顺着杆子就管县令叫大兄。
后来这小子不知道怎么了,跟着陈御史的弟弟还有一群室韦人往北走了,说什么去采参。
当时事儿不小,走了之后县令才知道,把县令气得在县衙摔碎了他心爱的茶壶呢,一直骂陈御史不是个东西!”
说着便看着楠柏皖:“怎么?你怎么会问起这个事儿来?”
楠柏皖深吸了好几口气,哆嗦着嘴唇子,指着城门口那一群野人说道:“刚才那一群人中有一个黑小子是他叫陈摩诘,说他大兄是县尉,还有一个小子说他姐夫是御史,叫陈黯……”
“你傻啊,县令开始的时候可不是县尉么?”
“楠柏皖你守着啊一定守着啊,我有驴,我走得快,我去找县令,记得啊,等着啊,一定要等着啊……”
不良人开始敲锣了,立冬后天黑得早,马上就宵禁了!
城守已经关上了城门,看着城门楼子里的一群野人,他没好气道;“你们可看好了啊,人是你们领进来的,出了事儿跟我没丝毫关系!”
见几个不良人点着头,城守不由得好奇道:“不会你们真相信他们一个姐夫是御史,一个大兄是县令吧!”
楠柏皖点了点头:“开始不信,现在有点信!”
“唉!”城守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要是真的,那我大兄是长安颜善颜县丞!”
话音才落下,一阵马蹄声传来,众人抬头一看这一匹白马突然从远处出现,马儿速度极快,就跟要飞了一样。
这时候敢这么嚣张地骑马的就只有县令颜白,而且还是一匹白马,陛下曾经骑过的马。
城守忍不住长吸了一口气:“不会吧,这一群野人不会说的都是真的吧!”
颜白觉得自己的心从未跳得这么快过,一年,整整一年,陈摩诘这小子从去年的不告而别后整整走了一年,今日得到消息他可能回来了,颜白决定一会见面先打一顿,一定要问他下次还跑不跑了!
如果还想偷偷地跑,那就继续打!
想着想着颜白又觉得心疼,他走了一年还不是因为自己,就因为自己当初说那儿的参好,这小子就偷偷地跑去采人参去了!
陈摩诘看着远处那一匹飞驰的骏马,受了一年的苦都没有哭的他,被人差点打死都没有哭的他,突然放声嚎啕大哭起来。
腾远站起身抱着陈摩诘又蹦又跳,大声鬼叫,像是疯了一样,突然他好像想起了什么,指着城守怒声道:“我真没骗你,我姐夫真的就叫做陈黯,他真的是御史!”
见城守一瞪眼,腾远缩了缩脖子:“你刚才把我头打疼了!”
颜白已经来到城门前,看着大哭的陈摩诘也不由地红了眼,左右看了看,目之所及没有找到一根棍,就走到石榴树旁折断一根食指粗细的木条,一把扯掉枝叶,走上前看着陈摩诘:
“还知道回来啊!”
“小弟让大兄挂念了,该打!”陈摩诘不断地磕头,不断地说着自己错了,让大兄挂念了!
“我让你不告而别,我让你不告而别,我打死你个没良心的.....”
石榴树枝条疯狂抽打着陈摩诘,陈摩诘俯身在地上,故意把后背挺得直直的,枝条每一次落下,陈摩诘的后背处就有一蓬灰突地散开,抽了几十下。
楠柏皖看着身穿狼皮的陈摩诘,转过头不想看,这是在打灰,不是在打人,看来这小子和县令关系的确非同一般!
狼皮上落下的灰尘在地上积攒了厚厚的一层,看着一脸笑意且享受的陈摩诘,颜白恨的牙痒痒。
“楠柏皖把你手里的棒子给我,看我今儿不捶死这不知道回家的野小子!”
楠柏皖赶紧后退几步,谄笑道:“县令,算了,算了,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我这棒子沉,别把人打坏了!”
就在这时候一个黑瘦的女子突然冲了出来,像狼崽子一样龇牙咧嘴地做出凶恶的模样,她忽的一下拔出一把一尺多长的匕首,朝着颜白胡乱地挥舞着。
毛伊罕死死地护在陈摩诘身边,嘴里发出低沉的怪吼声。
原本看热闹的不良人一下子围了过来,人一下子也变得狰狞又凶狠,城墙上的城卫也突然拉弓,他们一瞬间就把满月状的长弓对准了城门口这一群野人身上,气氛一下子变得肃杀起来。
陈摩诘慌忙的站起身,一把夺过毛伊罕手中的匕首,甩到一边,然后按着毛伊罕跟着自己跪在一起,不停地叩头祈求道:
“大兄勿怪,大兄勿怪,她不懂,她什么都不懂,她就是心疼我,心疼我……”
“她是谁!”
陈摩诘用双手撩开毛伊罕的长发,露出她的一张脸,怯怯的看了颜白一眼:“大兄,这是我找的媳妇!”
颜白瞥了眼:“错了没?”
“没错!”
颜白咬咬牙:“我是问你这次偷跑出去错了没!不是问你找媳妇错了没!”
“错了,错了,小弟,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陈摩诘不断地叩头,见毛伊罕杵在那儿手足无措,他赶紧拉着她一起给颜白叩头。
“起来吧!”
看着陈摩诘拉着毛伊罕站起来,颜白皱着眉头拨开陈摩诘额头前长发:“流血了?谁打的?”
腾远突然冲了出来指着苏合说道:“是他,是他打的!他叫苏合,室韦人,回来的时候抢了我们的货物,说我们以后就是他的奴隶了,还有,他会说唐话,也能听得懂!”
颜白看着陈摩诘,陈摩诘没说话,快步的走了出去,随意的翻开一个大包裹:“大兄,这是我和腾远兄弟给老祖宗挖的野山参!”
苏合突然怒吼:“杂种滚开,这是我的!”
颜白看了一眼楠柏皖,楠柏皖秒懂,招招手几个兄弟一下就扑了过去,三两下就把苏合按得死死的。
楠柏皖轻轻拍了拍他的黑脸,下一秒一拳狠狠的砸在苏合的脸上:“一胡子骂我唐人是野种,怕是活够了吧!”
“大兄,这马也是我们的,都是我在大山里面换的,他们还有他们都愿意来咱们大唐做生意,我,但是在路上他们把我们抢了……”
“别说了,你身上都臭死了,等回去后洗干净有了个人样之后我再听你说!”
说罢看了一眼腾远,笑道:“你倒是让我刮目相看了,回去看看你姐姐吧,她也念叨一年了!”
腾远深深的朝着颜白弯下了腰,翻上一匹花色马开心的打马离开。
“把人分一下吧!”
陈摩诘懂颜白的意思,招招手:“黑狗,跟弟,长脸盘,小圆脸,大疙瘩,乌兰巴日……”
看着陈摩诘身边的十多个人,又看看那边孤零零的十几个人,颜白拉着陈摩诘转身就走,淡淡的话语悠悠传来:
“楠柏皖这些人抓大牢吧,我怀疑这里面有突厥的探子,好好审一审,记住啊别弄死了,这些日子犯罪的少了,扫大街的人都不够了!”
“得令!”